(二十九)、十二岁的盛夏。
十二岁的那个盛夏比以往来得更漫长,更炎热。今年的W市仿佛处于一个
热的牢笼,这是林雨沫在这个城市渡过的第二个夏天,照理说,一个会下雪的城市,夏季总是相对要凉爽些的。可是今年的W市却炎热异常,就算处在凉爽的室内,仍让人止不住的汗
浃背。
“妈妈,我想出去转转,家里也太热了。”
“沫儿,这么热的天气出去干嘛。”
“想出去看看,而且想放风筝。”
“你这个孩子,难得假
就不知道躲在家里偷偷闲,非要出门。”
“嘻,那我出门咯!”
池清华望着早就换好衣服的林雨沫,
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才转身进了厨房。听着房门轻轻地响起又重重的关上,拧开了水龙头,开始洗菜,蓝色的镂空的菜盆里,翠绿的菜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个孩子,每到特别的炎热的天气就要跑出去放风筝,看来,这个坏习惯都是随你的。”
“我倒是觉得这个是不错的好习惯,难道不是吗?”
“好,是很好,个性都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这才是我的女儿,如假包换。”
回应池清华牢
的是一个正从卧室走出的男人。男人看上去绅士而斯文,样貌很英俊,戴着一副金丝边儿的眼镜,手上拿着一本康拉德的《黑暗之心》。
男人身上穿着白色的立领衬衫,
口的位置还别着一个小小的银色别针,袖口卷到手肘的位置,下身是灰色的西
。
线烫得笔直而平整,正准备伸手去拿放在客厅沙发上的公文包,左手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对着厨房里的池清华开口说话。
“清华。我出去一趟,中饭的时候会回来。”
“可是,明超,我们下午还要出门去买东西,来得及赶上一点半的公车吗?”
“放心吧,肯定没问题的。”
男人叫林明超,是林雨沫的父亲,是一个运动健将,职业是个脑外科医生。林雨沫百变的个性和聪明头脑都是遗传这位好奇心旺盛的父亲,而且画画的天份和做风筝的爱好也是承继于这位心灵手巧的爸爸。爱撒娇和娇俏的面容则是像极了妈妈池清华。
林明超走出院子的时候,碰到了拿着篮球也正准备出门的少年雷清文。雷清文穿着一身红色的运动短袖,脚上的那双白色篮球鞋刷得非常白。而且连白色的鞋带都洗得雪白,利落的小平头看上去很精神。
少年雷清文并没有看到身后的林明超,而是抱着一颗篮球顺着小路飞奔向前,脚步声伴着清脆的小鸟鸣叫声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林明超缓慢望向小路左侧的香樟树,望着树下正欢喜寻觅着食物的小鸟。想起了前面花莲公园的广场上好像放养着很多的白鸽。私心想着有时间要带林雨沫去喂鸽子,想到女儿林雨沫,林明超
出了一个非常幸福的笑容。
林明超的身影消失在小路上的时候,一台环卫处的洒水车从小路的另一端缓慢地驶过来,车上的蓝色的大水箱不停地
洒出水到地上和周围的树丛里。
灼热的大地在水珠掉落的瞬间就急不可待的将水珠
进去,然后再次张开大口等待着一场解渴的甘霖快些降临。让它倍受炙烤的身体有所缓解。
“好热啊,真希望下一场大雨,虽然我并不喜欢雨天。”
“雨天很好啊。可以洗刷掉很多丑陋的东西,而且雨后的空气都是格外的清新,你没有发现吗?”
“怎么又是你啊?”
少女林雨沫一边拉着手里的线轴,一边嘟着小嘴抬起头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少年雷清文,他右手上飞快转头着一颗篮球。盯着蹲在足球场地上的林雨沫。
“怎么?你好像很讨厌看到我吗?”
“就是,我非常讨厌看见你。你这个家伙为什么像影子似的,我走到哪里都会遇到你这个大笨蛋。”
“什么?你说我是笨蛋?”
“难道不是吗?”
“很好,你这个小丫头,很好!”
少年雷清文收起了篮球,然后用力朝着地面上丢了几下,篮球在和地面接触过后高高的弹起,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少女林雨沫注意到他生气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整个人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小心的调整了一下线轴的位置,然后对着身旁转身准备离开的少年雷清文调侃着的说了一句。
“你这个性格可真心不可爱呢,小小的
怒就要走哇?你的理想不是当警察吗?我觉得你这个性格还是别想了,冲动的个性是不适合当警察的。”
“你这个臭丫头。”
“干嘛?你想要打人啊?”
“哈哈,你说对了。”
空旷的足球场地上,太阳像一个火团般炙烤着大地,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摇曳着,尤其是雷清文摇晃着很厉害的那个影子,像是想要的挣脱束缚般用力晃的越来越厉害了。
足球场的四周遍布着高大的梧桐树,总能听见蝉鸣阵阵,林雨沫觉得蝉实在吵闹让人头疼,于是快速地收回线轴,将空中的风筝拉向自己的方向。等风筝完全落下的时候,将风筝收好,便朝着靠近篮球场那边的一排梧桐树跑了过去,一只蝉正悠闲的爬在树干上,像在睡觉,实则是通过嘴巴上的
管贪婪的汲取着树干的水份。
“讨厌的东西!”
“等等,你要干嘛?”
“你放开我,快点,它飞走了,你干嘛。”
少女林雨沫气愤地望着身后的少年雷清文,试图甩开他紧抓住自己的那只大手,可惜他的力气比想像中要大的多。任凭她用尽全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
足了水份的蝉扑腾着翅膀从她的面前慢悠悠飞走了,也许心理作用,林雨沫甚至觉得那只蝉正在嘲笑着她。
“你放开我,疼死我了。”
“我放开你可以。你答应我要听话,不许胡闹了。”
“快,快点放开我,疼…”
少年雷清文有些尴尬的放开林雨沫的手,可是却换来她非常大力的反击,她的手用力地拍打着雷清文的胳膊,以致于雷清文的胳膊上全部都红肿起来。林雨沫拍打了他很久,直到累得双脚轻拍着
口
着
气才停下来,嘴上还喃喃的嘟囔着。
“叫你管闲事,活该!”
“我怎么了?”
“你放走了那只讨厌的蝉。”
“啊?”
太阳这个大火团好像故意朝着两个人的方位移动了几下。烤的林雨沫冲到树下。不停地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雷清文也被烤的上衣紧贴在他的身上,大汗淋漓。
“去公园里那棵香樟树下休息会吧。那边能好些,没这么热。”
“你说去就去啊?”
“你不去拉倒,那我自己去了。”
“随便你…”
望着少年雷清文转身跑向香樟树的身影,林雨沫承认她也有些动摇了,紧靠着树干的身体也感觉到汗水正在从皮肤的每个
孔里渗出来。终于也抱着风筝朝着香樟树的方向跑了过去。
中午的篮球场空无一人,篮框的影子孤独的留在地上,两侧的休息椅也被烤得散发着热气,林雨沫感觉自己的脚底板都要被炙热的地面给烤
了。
当林雨沫终于跑到香樟树旁的草地上停下来的时候,目光扫过树干旁的周围,并没有见到雷清文的身影。她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把风筝靠着树干放好,准备坐下的时候,却听到了从头顶上传来雷清文轻轻的调侃声。
“丫头。你左顾右盼的,是在找我吗?”
“你这个家伙,居然躲在树上?”
从茂密丛生的树干里,雷清文的声音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响起,林雨沫起身后退了几步。来到树干前,伸着头向树上望去。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正是雷清文白色的运动鞋和晃动的双腿。她下意识地躲开,娇嗔的指着树上的雷清文,不
的喝斥道。
“干嘛你打算吓我,是不是?”
“吓你?我可没有这么无聊,只是这上面凉快一点,舒服一点。”
“哼,能有多舒服,还不是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要不要上来试试看。”
“才不要呢,上面好脏。”
“脏吗?树干上可比人见人踩的草地干净多了。”
雷清文的脸从树枝里探出来,左手把着旁边树枝的分叉,右手伸向草地仰着头望自己的林雨沫。林雨沫脸上写
不情愿和不相信,雷清文犹豫了一下,想要收回手的时候,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等待着面前这个倔强女孩上钩。
“哈!我看你是不敢吧,而且爬树这么有难度的事情,你这样的弱女子肯定是做不来的。算了,算了,我看还是别强人所难了。”
“你说什么?爬树很难,少瞧不起人了,我这就爬给你看看。”
“好哇!我就看看你到底爬不爬得了。来,我拉你一把。”
“不用!”
雷清文看着林雨沫边回着自己的话边张开双手,身体后退了两步,做出了一个奔跑的姿势。借着奔跑的力量,双脚蹬踏着树干,身体一跃而起,还真的一下子抓住了雷清文身旁的树枝分叉。雷清文的心里暗自惊呼一句还真行耶,然后
出了一个笑容,身体微微向前倾,然后右手拉住林雨沫的手,用力将她拉了上来。
林雨沫在树枝上坐好,先是朝着雷清文吐了吐舌头,挑衅的反将他一军,虽然雷清文注意到她的双脚还在微微发着抖,但还是听到她嘴上倔强的问话。
“怎么样?还敢不敢小瞧女生?”
“我没有小瞧过你啊,你这个丫头就是比较好胜,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哼,反正是你输了。”
“输吗?还不一定呢?”
“为什么?”
“你上得去,可不一定下得来!”
不等林雨沫反应过来,雷清文就纵身一跳,整个人轻松地站回了草地上。他脸上挂着难以捉摸的笑容,林雨沫发现茂盛的树枝上,只剩下了她自己,脸上突然
出了一个怯怯的表情,撅起了小嘴,摆出一副要哭的模样。
韩岭毫无预警的动作打断了林雨沫的回忆,他走到林雨沫身前,拉了她一把示意她有人在盯着她看。林雨沫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真的发现在篮球场方向的白色的长椅上,一个坐着的高大男子正紧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