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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会死在一起
 院中只剩下她和他,他终于走到了她身边,仰起头看她,眼神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像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霍云容只在刚进门时看过他一眼。

 后来便当他不存在一般,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扫过他,自顾自地走到院中,放下浣衣盆,拿起衣服一件一件地晾在衣绳上。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始终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眼巴巴地仰头望着她,仿佛在期盼她能低下头瞧一瞧他,摸一摸他。

 ***冉冉升起的红驱散了院中的最后一缕寒气,金色的光芒洒落地,霍云容晾完盆中的最后一件衣物,微微仰起脸,有些出神地眯起眼睛,感受春日带来的一丝暖意。

 白虎等了半,也没等到她的一个眼神,更别说是触碰抚摸了,他侧头盯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就见她的掌心和手指都被冻得红了。还漉漉的带着阴冷的气,想也不想便伸出火热的舌头她的手。

 冰凉的手上传来糙的触感,霍云容的身子有一瞬的僵滞,抿了抿嘴,神色不改地将手收了回来,弯去拿地上的浣衣盆。

 白虎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仰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中并无太多情绪,又歪着头凑过去,想蹭一蹭她的。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在他的耳朵碰到她的前一瞬,她转身走开了,他扑了个空。

 霍云容收好浣衣盆,又找来笤帚,开始在漫天的阳光中垂着眼帘打扫院子,扫得认真又细致,心无旁骛地清理着院中的每一个角落,神情专注得仿佛这世间就只有这一件事值得她去做了一般。

 白虎踮着脚步,紧紧跟在她身侧,既不敢妨碍她,又不愿远离她,虎尾左右摇摆着,好不容易等她扫完了院子,她停在院中呆了一会儿,又去将堂屋中的桌椅擦了一遍,擦完了桌椅又去接了点水,给院中的那棵老树浇了浇。

 这个早上,霍云容几乎把家中能找出来的活儿都做尽了。让自己的眼里心里都被手里的活儿占,留不出余裕去想别的事,最后实在无事可做了,她心中又有些茫然起来,低头想了一阵,再也想不出其他的活儿了。

 她只好转身回了房。白虎见她终于肯回房,连忙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门。进了房间,她仍是一言不发,沉默地去了外衣鞋袜,面朝里躺上了,小腹隐隐作痛,她将手掌贴上去,慢慢蜷缩起来,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

 扶光已经化成了人形,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此刻见她躺在上,身形格外纤弱,他挤上了,从背后抱住她,低头将整张脸埋进她的肩颈处,深深了一口气,说出的话带了些心酸:“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霍云容闭着眼睛,缄默不语,仿佛是睡着了。

 扶光贴在她身后,干燥的嘴在她后颈的肌肤上印了几个浅吻,轻声道:“还在恼我吗?”“那是我的错,我不该毁了人家送你的东西,也不该说那样的话,你气我也是应该,你若是现在还没消气,要打要骂都随你,我绝无半点怨言。”

 霍云容默然无声,大半张脸埋进枕头中,只出小半片雪白的下颚。扶光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视线落在她的颈项上,慢声开了口:“这些日子,我回了一趟荆山。”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等她来问,而她仍不发一言,铁了心不理他,他只好自己说了下去“观中好像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四处都积了厚厚的灰,还结了许多蛛网,瞧着很是破败不堪,那老道士也早就不在道观中了。不知他是死了。还是得道成仙了。我原先是想着有朝一带你去看看的。

 毕竟我曾在那道观中生活了许久,那里也算是我的一块地盘,不过它已经破败成了那样,也没什么好看的了。你若是去了。连张睡觉的也没有,恐怕又要像当初在谷中那样,只能往我怀里钻了。”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轻缈、幽远:“我在观中待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我时时都想着容儿,也想到你那魏大哥,没了我碍事,他又不知该怎么献殷勤了。容儿的家人又不知该怎么对他口称赞了。

 有时真想一口将他咬死了了事,但也只是想一想,我不过是毁了他一支簪子,你就气成那样,若是真咬死了他,你一定永远都不肯再理我了。

 “可我心中还是嫉恨,一想到这世上除了我,还有别的人这般觊觎你,我就恨不得回来将你掳走了。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让你从此只能看着我。

 像从前咱们在谷中那样,谷中只有我们两人,你每见到的人只有我,只能同我一人说话,夜里要抱着我入睡,就是饿了也只能吃我为你准备的东西…可我还是忍住了。”

 “因为我想知道,容儿心中究竟有没有我,若是没有我从中作梗,容儿会不会就此嫁给别人了。”

 他又在她肩上蹭了蹭,鼻尖触上她的肌肤,兽类异常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自己不在的那两个月里,没有别人碰过她,她的身上只有自己的气味“我现在知道了。容儿心中一定也是喜欢我的,你虽不说,我也能知道。”

 ***他握着霍云容的手,指腹按在她掌心中轻轻捏,坐起身来,瞳渐渐幽深“可这还不够,容儿心中怨我是妖不是人,总说人妖殊途、人妖殊途,只愿同我做那没名没分的水夫,不肯与我长长久久。

 就算没有你的魏大哥,往后一定还有什么李大哥王大哥。便是容儿自己不想,家里人也定会要你嫁个堂堂正正的好夫婿,绝不能让你同我这样的妖物厮混…

 我定要想个法子,让你一辈子只能看着我,永远都属于我,所幸那老道士人虽不在观中了,他的那些奇经异书还在,我在藏书阁里昼夜不休地待了两个多月…好在,总算让我找着了。”

 霍云容还不及细思他这话中的深意,手心骤然一阵刺痛,她睁开眼,视线往下一扫,便看见他的指尖伸出刀一般锋锐的利爪。

 在自己的掌心里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殷红的鲜血慢慢渗了出来,她吃了一惊,愕然坐起身:“你干什么?”扶光闭起了双眼,并不作答,将自己的掌心贴在她的掌心上,慢慢握紧她的手。

 霍云容这才发觉他的掌心似乎也在血,一股奇异的暖顺着两人相贴的掌心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在她体内纵横,让她忍不住地颤抖。

 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惊得呆了,只见扶光双目紧闭,周身不知为何笼罩着一层异样的光芒,此时虽是人身的形态,却同时在霭霭浮光中隐隐可见其虎身形廓。

 他的血仿佛是在源源不断地往自己身体中奔涌,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让她浑身都变得暖融融轻飘飘,恍若置身云端,时候越久,那隐在光芒中的虎身就在她眼中显得越清晰。

 原本只有一个虚缈朦胧的轮廓,慢慢变得纤毫毕现,连他耳下隐匿在发中的一道旧伤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不知过了多久,他周身的光华渐渐黯淡下来,然后慢慢消去,那虎身也随之而散,扶光睁开了眼睛,慢慢松开她的手。

 她的手心仍在血,鲜红的血淌在雪一般白的肌肤上,格外触目惊心,扶光又抓住她的手,低下头轻轻为她舐伤口。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微微笑了笑,上还沾着她的血“容儿如今也是妖了。我们不再殊途了。”

 霍云容仍自错愕不已,怔怔地看着他:“你做了什么?”扶光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我将妖格分了一半给你,你如今也是妖了。从此以后,你休想再同别人有什么牵扯。

 即便是死,我们也会死在一起,我现在道行不够,还不能给你的魂魄打上印记,后定要在你的魂魄上留个记号,让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霍云容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好像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她的嘴有些抖,慢慢道:“你说…你分了一半的妖格给我,我们会死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你把寿命也分给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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