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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小女郎看看母亲
 女帝临朝三代,出了无数的女官女爵,沁州却仍是这般样子,又岂是轻易能够翻转的?”“一人自然不行,若是我们一道呢?你,我,你我的姐妹,你我的友人…如你如我的女郎,在这沁州各族又何止一人两人?”

 陈清商眼里闪着明亮的光,叫宋琼了眼,情不自地愿意去跟随她。陈清商在各族的女郎里筛选了一圈,从已出嫁的妇人到未婚的小女郎再如她一般的寡妇,只要是有才情有不甘的。

 她都接触了一遍,而后组了一个清雅的诗社,说是讲讲诗作作文,行风雅事,很快便在沁州的淑女中引起了一股风

 到底是风雅韵事,又是女郎们的消遣,各家大人都不曾放在心上,而关起门来,她们便一同看外头的消息,探索如何将手从家族的束缚里伸出来,握住属于自己的力量。

 直到这时陈清商才发现,宋琼贤良淑德的外表下包裹得是怎样一颗玲珑之心,她几乎成了整个诗社的智囊,为她们拟定了方向和策略,巧妙地替她们化解一次又一次危机,那样的宋琼是一块发光的美玉。

 那温润的微光叫陈清商折服,叫她把这个真正的宋琼刻印进心的深处,在外面,她们携手同行肩背相抵,爱存在在她们之间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但回到家中,她们便要收敛起一切,在某个位置分开,相背而行越走越远。

 天知道,每次目送宋琼返回兄长的院落时,陈清商的手掌要掐出多少痕迹,而再次看到宋琼身上新增的伤痕的时候,她又多想马上出刀剑捅进一母同胞的兄长的心窝。

 但她不能,宋琼说还不到时候,她们得忍耐,得蛰伏,她将脸埋在宋琼的衣襟里悄悄落泪,就软弱一小会儿,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尾发红但已不再有泪,她比谁都相信,她们一定会来一个属于她们的未来,但是,宋琼没有等到这一,她死了。死在生产之。陈清商几近癫狂。

 她掐着拢在袖下的手腕,将自己的手臂掐得鲜血淋漓,才将将忍住了不符合姑嫂关系的悲怆和愤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熬过了收敛、停灵和出殡,直到出了头七。

 她才如游魂一般在诗社集会的地方躲起来舐心中开的伤口,然后她遇上了宋琼的阿妹宋琬,姐妹两个有那么几分相似的面孔触发了陈清商的伤痛。

 她终于能够落下泪来,将所有的愤怒、仇恨、懊悔都融进这嚎啕大哭里,为宋琼为自己送行。此后再也没有人能让她有地方可以软弱片刻,她的心如钢似铁。

 她得带着宋琼的理想宋琼的渴望一路走下去,守到能够一飞冲天的那一,为她们身后的小女郎开出一条路来。宋琼看不到的明天,她得去替宋琼看,待到有朝一她们黄泉再见,她也能问心无愧地与她说一说那个她们共同期盼过的来

 ***随着新任沁州太守到任,方鉴在沁州的差事步入了正轨,忙过了初始的一波混乱之后,慢慢地便也稳定了起来,饶是如此,待她回过神也已近年关,在沁州改换新天的鞭炮声中,永兴十四年来了。

 沁州各大望族都在这波清算里受了大大小小的影响,一个个夹起尾巴做人,沁州上下的官吏几乎换了个遍,与豪族有关系的多多少少做过些渎职之事,便全被罢官,中高阶的官员由吏部选派,陆续到任。

 而低阶的小吏则在沁州本地重新招募。不知是不是陛下授意,新到任的官员们也多是女官。本地豪族已然处于劣势,自然也见风使舵,尽力保全身家,也就不得不让能干的女儿们站出来向女官们积极靠拢,如陈家宋家则直接由女郎做了家主。

 儿郎们享尽好处的日子一去不返,哪怕再多不,他们也只能憋在心里,私下里偷偷抱怨一轮,不敢做些什么。

 在庶民阶层则来了新一轮的民风开放,越来越多的女郎走出家门,只有女儿的人家也终于能直脊梁做人,光明正大地炫耀自家女郎的好。

 不少已婚的女郎前来状告夫郎要求和离,也有许多小民状告豪族侵占田地巧取豪夺,官府全都依律判了。不偏袒任何一方,而这已是百姓从未见过的青天了。

 新年里,官府封印,忙碌了小半年的方鉴也终于有时间走出衙门到沁州的街头走一走。沁州商贸发达,百姓富庶,城里也热闹,又是节,到处都是喜气洋洋,来往行人脸上都带着笑。

 方鉴走在人里,也被他们的快乐感染,瞧见路边有卖糖葫芦的,便掏钱买了两串,一串给绣竹,另一串自己拿在手里不太优雅地边走边吃。

 走到一处卖麻糖的又想买上一些,便站在边上等摊贩给她包,绣竹笑话她像小儿一样喜吃甜食,她也不恼,笑着与绣竹闲话。

 “阿娘,阿娘,我想吃糖!”身后响起小女郎稚的声音,方鉴回头去看,却看见了牵着小女郎的罗素微。罗素微愣了一下,忙向方鉴执礼,方鉴微微躬身回了礼。

 罗素微是头一批与夫郎和离的沁州女郎,她的夫郎算不上坏,远不如后面那些哭诉着待欺侮的女郎凄惨,她只是觉得那样如土偶般的日子当真无趣至极。

 她曾以为那是她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的圈,可在她就要认命的时候,光照了进来,那光是她曾经的友人们一点点徒手凿出来的,开始是两个人,后来是无数的人,年复一年。

 她也曾觉得她们在做无用之功,可谁曾想,功夫不负有心人,有朝一真叫她们做成了呢。宋琼和陈清商来寻过她很多次,希望她能一起来做这件事,可她拒绝了,她心存畏惧,她也不相信能成。待到宋琼死后。

 她便更坚定地相信人得认命,这就是她和宋琼的命,她知道陈清商和宋琬在做什么,于是她与几个闺中姐妹一起办了秋兰,说是与飞蓬互别苗头,可也叫飞蓬不那么扎眼,她嘴上说着比才名不能叫飞蓬比下去,心里却还是想着她们好的。

 她只是远远地看着。这就是她,一个怯懦、卑劣、自私的人,她这般想着,直到公审陈守一那,她躲在人里看了。便也知道了宋琼过得是什么日子。

 她在帷帽下落下泪来,那泪水冲开了包裹在她心中的淤泥,叫她那颗寂寂的心也重见了光。往后的每一天,那颗心都在叫嚣着,叫她无法再忍耐下去。

 那心气冲开了一切无形的束缚,叫她递上了诉状,她是豪族中第一个要求和离的女郎,无数的长辈来劝,说她的夫郎没有什么严重的劣迹。

 只是好玩耍了些,怎么就要和离呢?叶家自然也不同意,闹了好些日子,但好在,罗家现今是她阿妹掌权,她的阿妹坚决地站在了她这边。

 于是她向官府递上诉状要求夫和离,带走女儿,取回嫁妆,自立女户。这官司也是闹得家喻户晓,沁州太守亲自判了。同意了她全部要求,而自她始,沁州上下又掀起了一波和离

 方鉴接了小贩递上来的包裹,打开取了一麻糖递给小女郎,小女郎看看母亲,见母亲点头应允方才开开心心地道了谢,接了方鉴给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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