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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就在这时
 其实晏珽宗并没有什么高超的谈判技巧和经验,因为他最厌烦和别人做这种言语上的拉扯计较,过去不管想要什么,都是直接靠打打杀杀来解决问题。手起刀落的日子,那才痛快。

 也没什么人能拿出可以威胁到他的东西、有那个资格来和他谈判,顶多是在他给出的条件里做有限的选择。仔细说起来,他这一生过到如今,唯一经历过的一场难忘的谈判,就是让婠婠的母亲将婠婠嫁给他。

 ***是以今和其木雄恩的谈话亦是不怎么友好愉快。晏珽宗道:“与其多一个你们汗国的公主做孤的妃子,孤更愿意与你们的国君做长久的盟友,彼此和平,让边疆百姓休养生息,不好么?”其木雄恩闻言,知道他是真的没打算娶瓷瓷兰了。

 旋即冷笑:“陛下!倘若陛下真要这般论起来,那敢问陛下纵容手下斥候杀了我们的蒙睹都王子,如今您闭口不谈、不给我们一个代,还怎么让我们大汗和您这个杀子仇人做朋友?我们草原人有幼子守灶的传统,蒙睹都王子身为幼子,本该成为我们汗国储君的,您的手下,是杀了我们的储君!”

 晏珽宗毫不理会他的怒意:“那你们可以换个可以和孤做朋友的国君就是了?”他将面前的黄釉瓷茶盏推到其木雄恩桌前“曳迩王与孤同有帝王之气,何甘久居人下?何况你们那里本就有幼子守灶的习俗,既然曳迩王都说蒙睹都王子身为幼子,本该成为储君的,为何王爷自己也是你们先王的幼子,却做不得这汗王之位呢?”

 其木雄恩怒意更甚:“谁为汗王,那是我们部族自己的事情,难道陛下还想干涉我们汗国自己的私事吗?!”

 “不敢。只是孤心中想着,曳迩王若是愿意同孤结盟,孤便将瓷瓷兰公主让你带回去,届时亲侄女不用远嫁,还能陪在她王叔身边尽孝,王爷又大权在握…

 岂不更是一桩美事?王爷好歹也为公主想想罢?孤可是听说,瓷瓷兰公主自幼是被王爷亲手带大的,王爷如何忍心…”***这场谈判,皇帝和喇子墨国的曳迩王谈崩了。

 曳迩王忿忿不平地拂袖而去,皇帝平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笑一声,也离开了皇邕楼,回坤宁殿陪魏后用早膳去了。内殿,瓷瓷兰面泪光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适才魏帝和她王叔的谈判,她都听见了。

 她并没有那么傻,读了那么多中原的史书,大抵也能听得出来魏帝是什么打算,他想挑拨离间,想唆使王叔带着自己回去造反,他说,既然因为蒙睹都的死,喇子墨国君已经不大可能真的在心里对魏帝无所芥蒂的话。

 那么他更希望他们可以换一个国君。只要曳迩王愿意反,适当的程度上,他愿意给予曳迩王一些支持…诸如兵器之类的,相应的,曳迩王造反成功之后,也要许以魏朝一些好处,可是王叔拒绝了。魏帝有一句话说得瓷瓷兰心酸疼痛。

 他对曳迩王说,瓷瓷兰公主是你一手带大的亲侄女,你真的愿意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将她一嫁了之,让她后再也回不了故乡吗?但其木雄恩回道:“瓷瓷兰与国家大事比起来。

 又算得了什么,也值得陛下拿她出来做筹码我的心智?”她听得清清楚楚。***皇帝回到坤宁殿时,婠婠才慵懒地刚从榻上起身。不见客时,嬷嬷们也不会给她梳太正式繁重的发型,恐钗环太多会得她不舒服,今也只是简单梳顺了她的长发。

 然后以金钗简单地将她的头发盘在了脑后。婠婠洗了脸,又用牙盐漱口毕,坐到膳桌上准备用她的早膳时,皇帝恰好步入内殿。从皇邕楼出来后,虽则他自己不曾饮酒。

 但又恐方才和其木雄恩谈话时沾了他那里的酒气,所以他换了身衣袍才来见婠婠。婠婠今天的早膳主食是一碗鲜的鱼羹,见她坐在桌前还半阖着眼睛,似是还泛着困意,晏珽宗接过嬷嬷们手中的黄釉瓷碗和羹匙,一勺一勺地亲自喂她吃下,看着她乖巧食的模样。

 他忽然又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样子。婠婠小时,他也喂过她很多次,她幼年三病两痛不断,今咳疾明风寒的,常年被她母亲关在寝殿里不准她随意出去。每每她了无生气地躺在榻上时,他总会过来看望她…即便她母亲心中嫌恶他,不准他多来。

 她病着不愿喝药吃饭,嬷嬷们说得多了她就更委屈,常常都是他来哄着喂着她吃些东西下去。

 “五哥,你在想什么?”婠婠等了许久没等到他送来的下一勺鱼羹,睁大了眼睛看他时,见他有些许的出神,便问了一句。

 “我想起你刚出生时的事了。”他对她笑得很温柔。他还记得她是那一年十月的甲辰的午间生的,那时帝后新得了膝下唯一的女儿,皇帝皇后儿女双全了。是件天大的喜事。

 所以虽然婠婠是女儿之身,依然得到了皇帝逾越规制的宠爱。阖宫上下一派喜洋洋,个个都等着这位帝姬的降生给宫人们带来的赏银。晏珽宗那会子其实也很小。

 但他仍然记地清楚自己那天是如何去看婠婠的,他去椒房殿的正殿向皇后母亲请安道喜,只见皇后边放了一个巧的小摇篮,为帝姬新选上来的母华氏和几个婢子正脸喜地守在摇篮边说话。

 他凑过去一望,里头正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婴,尤其是一对小小的粉瓣,像是春日新生的樱花花瓣,那么小,那么脆弱的一个婴儿。是他看见她的第一眼。这几年里皇帝也有别的皇子降生,晏珽宗其实也去看过。

 不过大抵是男人生下就不是什么好货,所以他见那些男婴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看之处,面皮皱得老头一般,几个婢子都在夸小帝姬生得可爱,说别的孩子生下来都是皱巴巴的,唯独小帝姬生下来就这般漂亮,想来必是天生的美人儿。

 皇后头戴着墨狐皮做的抹额,靠坐在头,面色虽虚弱,可脸上还带着母的柔柔笑意:“本宫生的,自然可爱。所以陛下见了也喜欢得紧,说给我们帝姬选了个封号,叫圣懿。”

 “圣懿?这个封号好呀。自是中宫娘娘生的就是金贵,比不得那些红香翠玉的俗气了。圣懿圣懿,小殿下可是我们陛下和娘娘的心头。”于是一干嬷嬷们又跟着奉承起皇后来了。

 但是很快她们就不大能笑得出来了。因为圣懿帝姬的身子实在太差,生下来几,吃都吃得费劲,一副病猫样子。有经验的老嬷嬷们看了都私底下说,帝姬殿下怕是养不活了,何况她好几连眼睛都睁不开呢。

 皇后着急得慌,坐月子里急得嘴角都要起泡,还连带着责罚说是婢子们侍奉不周到,她出生第七时,晏珽宗又去看望她,她还是安安静静地睡在摇篮里,见五殿下过来,守着帝姬的母华氏就退到了一旁去,背过身时还在悄悄地抹着眼泪呢,想来是被陶皇后骂得不轻。

 他坐在她的摇篮前,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就在这时,多不曾睁眼的婠婠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他,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人。晏珽宗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在她面前缓慢地摇晃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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