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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提起裙摆
 正逢早市热闹非凡,各种食物蒸腾的味道与河道上吹拂而来的清香混杂在一块,扑面而来的香气得裴筠庭都掀起帘子来东张西望。燕怀瑾照旧倚在车壁上休憩,周思年则抱着本书翻看,瞧见她的动作,低声问道:“筠庭,你用过早膳了吗?”

 “吃过一些,但外面的东西太香了。我就看看,改有机会尝尝。”出城后,周遭的喧嚣与嘈杂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鸟雀此起彼伏的叫声,以及车轮碾过枯黄树叶发出的脆响。比起燕京,确实略显清冷,却又有别样风情。眺望远方,连山起伏,仿佛是一道兽脊。

 在车马的飞驰下不断向后倒退。秋日里的黄昏总是早一步到,还未等山野上被光蒸起的水气尽数消散,太阳便逐渐西斜。

 裴筠庭早在半途中便沉沉睡去,醒来时才发现原先靠在车壁上的脑袋不知何时已经移到了燕怀瑾的宽肩上。不偏不倚,安安稳稳。

 见她起身,燕怀瑾收回视线,他似乎也刚睡醒没多久,声腔低沉又悦耳:“醒了?饿不饿?”裴筠庭扫视一眼车内,没发现周思年的踪迹:“其他人呢?”“刚到,方才他们都下去准备了。”

 “准备什么?”她睡得发懵,脸上还有块深深的红印,燕怀瑾看着看着。便忍不住朗笑出声来,伸手抚了抚那块印子:“裴绾绾,你为何如此可爱?”

 “嗯?”她眼角“你怎么答非所问。”他忍俊不,凑近。在裴筠庭睁不开的那半边眼睫处落下轻柔一吻,然而仅仅如此还不能足他,于是燕怀瑾顺其而下,轻吻鼻尖,最后含住瓣。裴筠庭也在这场浅尝辄止的吻中缓缓回神。一吻毕,她埋于燕怀瑾的颈侧,微微息。

 “这回彻底醒了?”他嗓音慵懒,喉结上下滚动,痞话一箩筐“不够我再补一次。”裴筠庭迅速从他怀中直起身,同时嗔他一眼:“登徒子,也不怕有人闯进来。”她倘若猜不透这人此刻的想法,就相当于白活了这十几年。

 没再继续与他纠,裴筠庭提起裙摆走下马车。银儿轶儿正合力支起桌板,瞧见她的身影,才刚要开口,便被匆匆打断:“附近可有水源?”

 “有的。”轶儿接道“奴婢方才随展元去过,就在前边。”她没让人跟着,但才离开没多久,燕怀瑾就下了马车,径直朝二人问道:“你们小姐人呢?”

 “小姐去前面河边了。说是要洗把脸,醒醒神。”他颔首,丢下一句“你们继续”便追上前去。两个丫鬟相视一笑。明明相识已久,几乎每都要见面,三殿下却仍旧同从前一般,总爱黏着小姐。

 少年的锐气化为绕指柔,无人见了不称奇。裴筠庭绕过布碎石子的崎岖小道,在河边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清凉的河水,简单洗了把脸。对岸是成的豆麦,脚淌着泠泠的溪水,橙金色的光漫过山头。

 她在静谧盘旋的风中闭上双眼。燕怀瑾走近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一副景象。心上人如同画中人,遗世而独立,明眸皓齿相得益彰。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云烟,他杵在原地,不敢上前,生怕扰此间美景。

 ***天色渐晚,待两人回到暂住的营地时,周思年几人已将火生好了,他脸上有几道黢黑的印子,想必是生火时不小心刮蹭到的,裴筠庭甫一与他对视便觉忍俊不,捧腹大笑,就连燕怀瑾也没能忍住。

 周思年见状愣了愣,转头瞧见周围人的眼神都带着善意的笑,这才后知后觉地用手背抹了把脸,不好意思道:“怎么没人提醒我”他的小厮闻言,心虚地握着还未放进火堆的木柴往旁边挪了挪。裴筠庭乐了好半晌。

 最后靠在燕怀瑾身上缓了一会儿才停下。夜幕黑沉沉地下,众人围着火堆,边烤边聊天。

 在此地,无身份尊卑,无主仆之分,唯有一群相识已久的友人席地而坐。燕怀瑾吩咐展元将马车上的醇酒取来时,裴筠庭睨他一眼,低声问道:“你行吗?”

 他垂下眸子与她对视,笃定道:“我行。”火堆燃得正旺,树枝柴火发出“噼啪”的响声,酒盏被斟上清,淌入喉头,甘甜又火辣。

 银儿与轶儿皆不会饮酒,于是顺手接过展元和展昭手里的东西继续烤。裴筠庭也分到一点酒,但燕怀瑾不许她贪杯,执盏浅啜后,盏中便空了,此刻望着火堆一言不发的听他们闲谈。

 也不知是谁先提起旧事,说到昔年的“丰功伟绩”裴筠庭回过神来,附和道:“当年咱们三皇子可称得上是捣蛋头头了。

 翰林院里谁人不识你这小阎王的大名呢?”燕怀瑾耳微红,似醉似恼:“裴绾绾,你又过河拆桥当年在翰林院上课打瞌睡,是谁三番五次替你打掩护?”

 “我打瞌睡是因为谁?还不是为了帮你罚抄文章!”“我…”周思年捧着半空的酒盏,又咬下一口酥脆的烤,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又来了。

 又掐起来了。若非了解他们,怕是半点不会相信俩人互相都思慕已久吧?此情此景,倏然使他回忆起几人最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

 彼时三人整混在一块,燕怀瑾隐藏身份,裴筠庭扮成男子,带上身子尚未痊愈却鲜少出门的他一块儿去茶楼听书,听完说书人的故事,又从诗词歌赋谈到未来理想。

 那时燕怀瑾最喜欢逗裴筠庭,二人经常拌嘴,燕怀瑾吵不过伶牙俐齿的裴筠庭,就抓他来评理,每每都是周思年从中调和,时常一个头两个大,后来他们各自成长,情谊却不变。时至今,已过数年。

 不过说实话,最开始瞧见他们超乎常人的亲近时,周思年还当天下所有青梅竹马都如此,直至他越长越大,理解人世间千百种感情与望后,才发觉,原来这就是喜欢。

 周思年很珍惜这两个朋友,所以在反复观察和确认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后,总会暗中推波助澜。

 他希望好友能够永远幸福。至于他自己,还是看缘分吧,倘若将来等不到命定的缘分,如今这样也不错不知是燕怀瑾的酒不同寻常,还是舟车劳累的缘故,裴筠庭就喝了一小口酒,没过一会儿便开始昏昏睡。

 待感到身旁有人轻轻晃了晃自己后,裴筠庭奋力睁开双眼,便对上银儿与轶儿关切的眼神:“小姐?是否要回去歇息?”裴筠庭眼:“现下什么时辰?”说罢才发觉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

 她疑惑道:“燕怀瑾已经歇下了?”“回小姐,眼下刚到亥时。”轶儿为她披上披风“三殿下方才就已不在了。咱们也不晓得。”

 她又看向展元,展元心领神会:“二小姐,主子先前有事离开了,但留了话,邀您亥时三刻在河边见。”裴筠庭有些莫名其妙,却仍站起身,吩咐两个丫鬟先准备今夜休憩的地方,她则只身去寻燕怀瑾。

 度月影才敛,寂寥的夜空中,只零散漂浮着一些灰白的云朵,而云层缺处,原也能窥见半边天,以及四处散落的星星。半规月影藏还,将见仍无。

 树丛遮挡住些许月光,裴筠庭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摔倒在碎石上。耳边传来河水潺潺湲湲的声音,她提起裙摆,猝不及防地一抬头,便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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