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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才要与和离
 卫渊拈了一粒枣喂进她嘴里,又拿过一旁的帕子为她轻轻拭着角残留的棕黑色药汁,虽然还有些手忙脚,但在她人事不省的那段时,她都是由他亲手照料的。

 这一番动作下来,也还算是得心应手,她嚼着口中的枣,口中都是黏腻的甜蜜,驱散了药汁的苦味。棕黄汁在她粉瓣上留下了一点痕迹。

 她伸出生生的小舌头,轻轻了一下,正好他举着帕子的手擦拭到她的角,她的舌尖便带着濡的触感,隔着丝绸帕子在他指腹上掠过一抹温软。

 他心间一颤,握住了她放在沿上的一只手,掌心厚茧磨着她柔的手背肌肤,力度克制又带着怀的沉重情绪,字句都如在沙砾中磨过才吐出“我会倾尽一切保护照顾你和孩子…再予我一个机会,好吗,青黛。”

 她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没有挣扎反抗,柔顺温驯地任由他攥着。拒绝的话语却无丝毫迟疑。“不行。”卫渊间一梗,宛如被千金大石在心口,窒闷得他不上气来,他抬起脸,鹰眸灼灼锁在她的芙蓉面上“为何?你若是忧心摄政王不放手,我可保证,整个大周朝中,唯有我手中兵权,足以让他忌惮。”

 狂妄的话被他说得沉稳有加,字句间力度十足“唯有我能护你周全。”他掷地有声的一番话落下,屋内安静了一瞬,紧跟着少女细柔的声线响起。

 “不是的,卫渊。”“你知晓我被高僧救回一条性命后为何没去寻你么?”她角弯了弯,对上他疑惑不解的视线,她的笑容中透出几缕悲凉,仿佛又重新置身于当初那条歧路之上。

 “先前同你说的京城天气不适宜我养伤是骗你的,高僧医术高明,几功夫不到就把我医治好了。我大可顺着大军行径路线去寻你或是回侯府。”

 “那你为何…”卫渊直觉接下来的话不是他想听到的,几个字却从牙间蹦出,硬是让自己去直面她内心的实话。

 “一遭生死关头走过,我想通了许多事。”她反握住他的手,细长的指尖摩挲着他虎口硬硬的茧“我不想继续呆在你身边或是再回侯府了。”

 他不语,冷峻的面庞僵冷,等着她的下文,她分明是在笑着。含情目里蕴着的水光却化作了清泠的水波,不再如水温柔。

 “卫渊,你相信男子后院中的妾真能和睦共处、姐妹相称,嫡真能把庶子庶女视如己出、一视同仁,妾室与庶子庶女又真能不去觊觎嫡出儿女拥有的一切…比方说爵位?

 你相信嫡对于丈夫左一个妾室又一个通房能泰然处之、贤惠大度,无一丝嫉恨,又能相信妾室对嫡恭顺有加,纳妾就是来伺候夫二人的?”

 瓷器划过木质桌面的声音响起,他搁在小几上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喝空的药碗,他的神色隐忍又惑,低唤一声“青黛…”

 若是在他未曾注意到她之前,他或许可以同这世上所有的男子一般自欺欺人,认为后宅的争风吃醋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无伤大雅,他或许已经察觉内宅中被他忽视的女子的不忿怨念,却下意识选择了视而不见。

 所以在对苏氏和小林氏的处置上,他放了她们一码,没有要她们用性命来偿还,因为他隐隐意识到,造成她故去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他,他一向锐利坚定的鹰眸添了彷徨。

 她用低柔的嗓音接着道:“苏氏与你年少夫时也有过情浓之时,小林氏少女时期也曾天真柔弱,后来却…”她轻叹了一声,惋惜而可怜“我怕我待在你的后宅中,早晚有一也会变成她们那般。

 在内宅的无尽磋磨争斗中,逐渐耗损掉了一颗真心。”卫渊涣散的眼神遽然聚焦,两手都一起抚上,将她的小手紧紧包握其中,声音沉着而急切“但你若是同我去了边城,便仅有你我二人,再无旁人!”

 “难道看不见遇不着,就代表你的娇美妾不存在吗?”她眨了眨眼,音调温和地反问,却让卫渊如遇蚀骨痛楚。

 他喉结上下滚动,把所有苦涩悉数咽下,沉声许诺“如今我可实现我的承诺,国公府内宅仅会有你一人,”他握着她的手用力到颤抖,似乎唯有这样才能把渐行渐远的她抓牢,锋锐硬朗的眉眼间隐现哀求之意“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的玉手滑腻,一点一点从他裹紧的掌心间出,温玉般的软滑逐渐离去。“卫渊,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你的青黛早已不在人世了。”她神情决然,或许是他眼花了又或许是他对她的执念太深,他竟然从她的眼神中辨出一线怜悯。

 她约莫是他前世负下的债,把自己最深处的柔软都摊开给她随意用刀扎得血模糊,也依旧任她予取予求,只是在他对她没有用处后,她连骗他都不愿了。

 ***姜绍钧如一桩冰石,一动不动地立在花厅一角。卫渊从厢房内步出,表情依旧冷峻,却魂不守舍地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姜绍钧忽而动了。

 不等桃香躬身请他,便已冷着脸往内室走去了。面容秀丽的少女歪在头,手边的小几上放了一个残留着几许药汁的空碗和一碟子饯,见他走进,她十分客气地开口寒暄“让殿下久候了。请坐。”

 她伸手指了指离榻最近的那把圈椅,姜绍钧脚步顿了顿,依言在圈椅中坐下后,抬眸沉沉看着她。

 “身体如何?”“多谢殿下关心,已无大碍。”她笑意温婉,姿容得体,如同她还是王府中那位贤淑端庄的王妃,就差朝他欠一欠身了。姜绍钧发觉这竟是他们自和离后第一回好好说话,他沉默了半晌,她也不说话,自顾自翻起了放在头的话本子。

 他发现他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她,往常他们相处,她总会提起话题勾他说话,从不会有这样漫长而煎熬的无言。

 “陈初婉是姜仪培养多年,安在王府中的探子。”在如暴雨前的天气般凝滞的气氛中,他先开了口,声线带着沉金冷玉的质感,她从话本中抬起了头,似是有些惊讶,挑了挑精致的眉梢。

 她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他身上,他有些没来由的紧张,屏息等着她的反应。“嗯。”她从鼻腔中哼出一个可有可无的音调。

 就又接着捧起话本看起来,姜绍钧等了许久,都没候到她的下文,忍不住蹙了眉,再度强调“我把她按谋逆同处置了。”她又抬起了眼,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语气平平地应道:“哦…我知晓了。”

 “我们之间的误会已说清,你还要同我置气吗?”姜绍钧终是忍不住,抬手将她手上的话本轻轻走,卷成一条,捏在手中。消遣的读物被他强行收走,她的神情像是有些无奈,眸光淡淡地与他对视,缓缓道:“殿下,我们之间并无误会。”

 他眉间的皱褶更深,不明她在固执坚持些什么,耐心与她细说“先前你误会了我与陈初婉,才要与我和离,现如今已经证明,她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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