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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吃了下去
 她的指尖隔着荷包的布料感受着几片药片的形状,又伸手拂过袍子的领口,神色凝重,她上京时,特意把这两样东西一起带上了。

 本是预备着最坏的情况发生时的一招,现如今还是得用上了。杨府前院草木规整有序,青石板道路上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排布严谨的屋舍中无端透出一股端正肃重。杨巍的书房内,本该是归置得整洁干净的书案上。

 此时却有些凌乱。一张写了几行字的洁白宣纸、一沓画了各式奇怪符号的草纸和一方写了一句诗的纸条散落在桌案上。

 “大人,经过半月的探查,定王府中除了定王妃陪嫁来的丫鬟,年岁在十四到十八岁的丫鬟仆妇都一一核对过…未曾发现可疑之人。”慎行埋着头,低声朝坐在书案后的男子禀报,心中甚是不解。

 先前,大人一直让他们从身世低下的女子中寻找,如今京城都已被他们翻遍,搜寻范围都扩大到京外去了。元宵夜那晚大人回府后,突然又让他们去查定王府中的下人。

 “定王妃…的陪嫁,无法查到?”杨巍双目注视着那张纸条上的一笔一划,俊美的面容紧绷,嗓音也微微发紧。

 “定王妃深居简出,她陪嫁的丫鬟也极少出府。定王府进出规章严明,短时内,我们的人无法潜入,只能在丫鬟仆妇外出采买、归宁时比对样貌。”

 慎行如实答道,眼见着他的眸中浮现出深浓颓然的失望,将那双威严清明的双目中的神采悉数盖过,慎行连忙补上一句:“不过,方才倒是得了个消息,定王妃后会前往安国公府出席赏花宴,届时定会带上陪嫁的丫鬟。

 宴席间人多杂乱,我们的人也好混进去…”“安国公府的请帖在何处?”慎行的话还未说完,杨巍骤然出言打断。慎行愣了愣,杨巍历来不喜参加京中的这个宴那个会的,这些请帖他们收到大都置之不理。

 慎行忙去府中回事处翻找了一阵,才总算从一堆往来信件消息中,找出了一张绘了魏紫的烫金请帖,送去给杨巍。七夕宴那,他在池畔唐突俞三姑娘的记忆再次浮上,那之后,他因为歉意。

 在她大婚之送的贺礼上还让管事专门多加了三成。被醉意朦胧的画面里,少女的五官面容依旧模糊不清,杨巍摁在请帖上的拇指在娇贵的吴中撒金纸上留下了一个深重的印记。

 “回了请帖。”金色的光如利剑,劈在京城宽厚巍峨的城墙上。守门的兵士远远便望见北边来路上一行七八骑的玄衣壮汉疾驰而来,领头之人身形高大魁梧,离得近了。

 看清那张冷峻英武的脸,兵士连忙打开了城门。“国公爷回京了?可是祭祖归来了?”兵士在几人穿过城门时,笑着套近乎,约莫十前的晌午。

 正巧也是他守门,碰上镇北公出城前往平洲祭祖。镇北公身为卫军统领,按理来讲无要事不可随意离京,但他拿着圣上亲批准许他告假出城的手谕,当时兵士还暗叹过镇北公圣眷隆重。

 出京时还对兵士的寒暄点过头的卫渊此时看都未看他一眼,几骑快马扬起阵阵尘埃,即算是过了城门也未放缓速度。兵士只能听到镇北公幽沉低暗的声音“定王妃俞氏…如今在何处?”

 “国公爷,方才京中卫武传来的消息,定王妃前去安国公府赴宴了。”卫勇应答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意,消散在城门间被他们铁蹄扬起的尘土中。

 ***安国公府办的赏花宴很是盛大,虽然近来有贪墨一案的影响,各家各府都不敢大肆宴饮,不过安国公府乃太后娘家,安国公早在太后还是皇后时,为了避嫌,便已卸下手中实权,做了个清闲的权贵。

 安国公府门前车马络绎,各家命妇女眷相携下了马车,抬头的时候,瞧见一辆带着王府徽记的四驷马车时,不由都有些面色微妙。

 当见到开车帘,一身藕荷缎面裙、眉目精致绝的少女款步走下马车时,门前众人的神情愈发微妙,却无一人上前去与她寒暄。

 平里,青黛作为定王妃,无论是参加宫宴还是在围场冬狩,总会有身份或高或低的命妇女眷围在她身边搭话,如今却只有安国公府门前客的大少夫人打破尴尬的氛围,将她进府里。

 青黛也不在意,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现今虽然还是定王妃,但娘家俞府遭难,深陷贪墨案中前途未卜,旁人持观望态度不与她结再正常不过了。大少夫人将她送到垂花门内便又回转身去外门客了。由垂花门旁守着的一个丫鬟领着她去了一处花厅。

 花厅中已有不少女眷三两落座,花厅一侧便是安国公府中的那座闻名京城的花房,花房整体被通透的琉璃所覆,从外能看到里面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一派春日繁盛之景。

 女眷们都坐在一处,轻语曼笑地聊着衣裳首饰,间或在花房中逛一逛赏花嗅香,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青黛独自坐在一旁,面色平静,内里却止不住的心焦,朝着身旁的桃香使了个眼色,见她出了花厅,青黛暗暗攥紧了帕子。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安国公夫人也来到了花厅,笑意温和地同女眷们寒暄。

 安国公夫人是太后的弟媳,约莫四十五岁的年纪,一张银盘般的圆脸,身着朱褐色杭绸褙子,言谈间圆滑得体,颇有些八面玲珑之感。

 即算是如今的青黛被一众夫人所冷待,作为主家的安国公夫人也未曾冷落她,时不时问她几句“茶点可合胃口”、“王妃可要去暖房转转”之类的话。

 青黛面带浅淡笑意,一边应和着她的话,一边用余光关注着花厅来路,在她心中的焦躁快要达到顶峰时,终于看到桃香匆匆进了花厅,站到了她身后,暗中抚了抚她的手臂。青黛心间一紧,对着安国公夫人道:“我且去更衣,失礼了。”说完后。

 她面色如常地起身,带着桃香缓步往花厅外去,沿着阡陌小道行至一处无旁人的小径上,她才敢将面上的紧张之出来,急切地低声音问道:“在哪?”

 桃香亦是咽了咽唾沫,低声快速回道:“王妃,男宾在北边溪处办曲水觞之宴,白河已将帕子偷偷给了秋大人。秋大人看了帕子,没多久便身离席了。”

 白河也是俞老太爷手中之人,在安国公府外院领着跑腿的差事,她不是没想过挑别的日子单独将秋明良约出来,但是,她等不及了。青黛抿紧了,幽暗细小的希冀升起,握紧了桃香的手,加快了步子“我们快些过去!”

 主仆二人避着来往仆妇,步伐又急又快,到了安国公府一处僻静的院子中。青黛闪身进入院子里的一间厢房,桃香把藏在袖袋中的一个布包递给她,就守在了门外。青黛解开布包,里面装着一件月白色的细布袍,和一双皂靴。

 没有犹豫的时间,她立马将身上的衣裙下,套上袍子,换上皂靴,再从随身带着的荷包中拿出了一粒药片,吃了下去,青黛再次走出厢房门外,桃香见到的便是一位清秀瘦弱的少年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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