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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寻寻常常
 傍晚时分,两个男人回到衙署中,却只见到了府中一片忙,赵胥愠怒站在众人中。主丢了。南藏月手中短剑当啷落地,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赵胥,他早便看出来。

 主的这个妹妹对她有不同寻常的心思,是以将主放在她身边维护,他也是安心,却没想到,她竟然将她看丢了。

 “如今兵荒马,你怎能不将她看好?主一个女人落在外,还生得那般貌美,若是遇上恶人怎么办?”南藏月捡起剑,咬牙切齿,生剁了赵胥的心都有了。

 赵胥清秀的脸庞阴沉着。抬眼扫过愤恨的南藏月与松妆,缓缓道:“她去如厕,我让小厮带她去,只是一错眼,小厮被杀了,她也不见了。”不是走丢,是被掳走。

 赵胥垂眼将带缓缓系好,慢慢道:“必是萧禹戈的人。”南藏月出口讽刺:“如今大势已定,全看是谁先抵建安。

 她即便掳走主,拖累我们的行程,可若是萧阑光抢先入京,她也是前功尽弃,此举又有何用?倒不如加紧时间行军。”

 他那曾经温润静美的眉宇,如今因为兵煞厮杀,染上了一抹血光,整个人像一只将全部尖刺竖起来的怪物,冷硬尖锐。自从掉了那个孩子,私下里的时候,这个男人浑身都是阴冷的气息,扭曲又怀恶意。

 松妆抿住,他扯住缰绳,再度翻身上马,他想起了那个灯会,从他身边将晓带走的太女殿下。

 她冷冷的目光盯着他,仿佛他抢走了属于她的东西。王驰七天前被萧阑光设计,伏杀在多门峡,至此幽州军再无阻碍,一路高歌猛进,自北入京腹地。

 而萧禹戈的大部兵马被牵制在荆州司州沿途郡县,防止赵军卷土重来,慧灵帝的江山,如今看来,是保不住了。

 若是太女带着十万兵马,马不停蹄赶往建安,或许还能稳住慧灵帝坐下龙椅,可她如今将赵晓掳走,一连三天音信全无。

 若是想要以此威胁,牵制赵军,早该谈条件,可如今三天又三天,半个月过去。两军沿江对立,一个月来,争执数次,却因为滚滚江水,无法爆发全面的冲突。

 而不论人间兵祸怎样进展,时间的季节依旧温柔又不容拒绝地,侵袭着这片土地。院子里的枫叶红得像血,风卷过这棵壮的古树,树叶哗啦啦翻动,飘零,恍惚间有种历史的画卷。

 在眼前缓缓展开的错觉。它势在必行地展开,一切都在走向注定的命运,兜兜转转,处心积虑,因缘巧合,都被驱赶着。追逐着。奔赴着。

 晓被关在这个小院里一个月,一直没有见到主人,只有送饭的哑女,每三餐出现。一开始她会胡思想,猜测是谁干的,有什么目的,可后来一天天下来,愤怒都被磨灭了。只剩下烦躁与焦虑。

 她漫不经心地吃了一点晚膳,便趴在窗口,看着那棵婆娑的红枫,看天外层层迭迭的火烧云,荼蘼的晚霞,而所有的烦躁。

 在见到那推门,从灿烂的枫下走来的女子时,戛然而止。高挑含笑的女人,凤眼细长,穿着太女的常服,样貌威仪贵气,在树下与窗口的她对上眼。晓原本懒洋洋地用手撑着脑袋,此时抬起头,一片枫叶砸在她的额头。她回过了神“萧禹戈?”

 她拂开落得厉害的枫叶,踩着厚厚的落叶,步步走来,停在窗前,低头看向她。萧禹戈垂着眼眸,手背在身后,过了一会,才开口:“萧禹戈?”晓用袖子擦去窗台上七八糟的落叶,坐起身,脑子里七八糟的。

 她猜测过将自己抓住的人,可能是萧禹戈,但是在直面的时候,还是有些畏惧,警惕道:“你想要什么?”

 晓能够想到的,就是她会用她威胁松妆他们,撤兵或是自剪羽翼,她还是静静看着她,枫叶依旧在缓缓地飘落。半晌后,萧禹戈倚在墙边,说道:“你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吗?”

 晓这一个月吃了睡,睡了吃,过得十分废物,此刻穿着松松垮垮的外袍,她也懒得打理,在软榻上换了个姿势,在窗边支颐,不假思索道:“记得。”

 “监酒将我带去见你,告诉我此后我就是太女伴读了。让我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她想起从前在国子监混日子的时光,弯着眼睛说:“第一次在监酒的书房见到您,我可惶恐了。您想啊…不学无术的贺小七,何德何能成为太女殿下的伴读啊…我的姐姐们都要嫉妒坏了。”

 那天的太女殿下,穿着紫的常服,站在书房的案前,凌厉俊美的眉眼,也是这么软化下来,带着微微的笑意,看向她,轻声问她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你再想一想。”夕阳即将埋入晚霞。最后几寸光在层层迭迭的枫云中散下来,落在太女殿下的脸上,半明半暗间,晓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得那含笑的角都十分复杂。晓摇摇头“我不明白。”

 她从一开始就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馅饼,会破天荒掉在她的脑袋上,这和原著剧情完全不一样,她看向倚墙的女人,这个光风霁月,文武双全的太女殿下,只是原著女主的对照组,是一个炮灰角色而已。

 萧禹戈唯一的作用,就是作为一个高位的对照组,被逆袭的女主拉下高位,零落成泥,成为她光辉逆袭史的一个点。

 这个太女殿下,不论剧情开始前有多优秀,多么英伟不凡,最终都注定要成为一个笑话,而,这也是晓儿需要做到的。这世间有注定的命运,也有不惜一切维护命运轨迹的人,造化人,由不得不平。

 ***那天距今并不遥远,却像是远隔很多年。大抵只是千千万万人海擦肩的桥段之一,公务在身的太女殿下,上楼时,被一个花枝招展的漂亮男人撞了个怀,她的脑子很清醒,或者说,她从没有喝醉过。

 她的身份令她时刻保持清醒与警惕,可那个男人倒着跑,边跑边笑,撞到了她的怀里,还仰着脸,笑嘻嘻地蹭她,一身酒气,是个小酒鬼。

 短暂的恍惚,像是不清醒了。不仅是被撞了个怀,又像是被某种猝不及防的东西,撞入了心中,轰然占,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狼狈极了,而身形却动也不动。

 那是一个漂亮得惊人的男人,身量娇小,穿着一身粉衣衫,簪着芙蓉花,螓首蛾眉,芙蓉如面,娇娇滴滴盈盈不可胜赞…她轰然的脑海中,无数美好的词汇都在翻涌,最后表现出来,却只是僵硬地站着。不能动弹,动弹不得。

 这个漂亮的男人怀里抱着什么,活泼泼地踮脚,眯着眼睛,涣散地打量她,扑她一脸酒气,问她叫个什么名字,是个什么写法,家里几亩地,有没有娶…她僵硬在那,无法言语。

 他也不像是成心寻问,远处长廊一个掌柜追了过来,这个芙蓉面的莽撞娇客,便飞快推开她,顾盼生辉地跑走了。

 那朵簪在他鬓角的芙蓉花,落在她怀里,萧禹戈揽着它,捉住了怀绯的花瓣,烫得她指尖发红,眼睛也莫名发红…那是第一次相见,寻寻常常,辗转反侧。再后来,探子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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