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然脫口出却是
　他的妈妈也是那么弱小的一个女孩子，连虫都会害怕，她没有丈夫来保护她，昭要努力成为能够保护好她和他自己的男人。

　后来，那是一个夏天，他看见妈妈从一辆车上下来，乖乖地抱住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十岁的小少年已经初步懂得什么叫爱情，班级上有模有样谈恋爱的同学有许多，昭拎在手里的塑料袋掉在了地上，里面是他从菜市场采买的新鲜蔬菜和活鱼，他狼狈地将它们捡起来。

　然后躲在树后，头大汗地偷窥着他们。这是小昭的第一个秘密，他并未因为妈妈可能会遇到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而高兴，恰恰相反，他只感到厌恶与愤怒，他躲在树后着气，盛夏的暑气令他的背后与书包相贴的地方，出了一层汗。

　等到晓结束与男人的约会，愉悦地打开家门时，接她的并不是乖儿子热腾腾的饭菜，而是一双鸷的眼睛。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儿童会拥有的眼睛。昭还背着书包，屋子里并没有开灯，闷热的暑气中。

　他冷着小脸，质问道：“你是不是要谈恋爱了？”女人并没有将一个小孩的怪异放在心上，随口应付了两句，换了鞋子，开了空调，溜达进厨房，发现厨房里空空，只有一条被剁掉了头的鲫鱼，砧板血嗒嗒的。昭眼睛都红了。

　他握紧了小拳头：“我不同意！”他下意识排斥生活中一切变数。女人却只是皱紧眉头。最近她常常皱眉。似乎终于想到了些什么，女人最后看向他“你的生命轨迹，应该是现在这样的吗？”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为什么不去一些朋友，为什么每天宅在家里面？为什么不去和慕冰冰玩？昭。”

　昭愣愣的，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陌生起来，仿佛他并不是她至亲的人，而是一个偏移轨迹，需要修正的错误。小昭感到了一阵恐慌。

　他不知道如何排遣这种莫名的恐惧，学着班级里那些小朋友要挟父母的方式，他站起来将书包狠狠摔在了地上，哭闹起来“我不要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不要家里有爸爸，我不想要爸爸…呜…昭昭只要妈妈永远爱我一个人…”

　小昭甚至一股坐在了地上，耍赖打滚，他哭得很凶，可是女人的脸色却只是愈加难看，而后竟然不顾他，转身走进房间，将房门关上。

　那一夜昭在屋外哭了很久，突如其来的慌张他自己也说不清，直到喊得嗓音嘶哑，便蜷在沙发边上，抱着书包睡着了，而等到他醒来，妈妈的房门大开，却无论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她了。

　她不要他了吗？小昭不可自抑地想起妈妈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她说她最喜欢可爱的小昭昭了。

　她说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就是他了，她说会永远陪在他身边，她说…都是骗小孩子的吗？觉醒独立意识的小孩子，便已经获得观察世界，情绪感知的能力了。像是狂躁症发作，小昭双目通红，将整间屋子，糟蹋了遍，后来她终于再次出现了。

　小昭此时却已经不再是那个乖巧的男孩子，他变得充棱角，叛逆又冲动。青春期少年所有叛逆举动，他都做了个遍，他当着她的面抽烟喝酒，发起火来便将整桌饭菜推到在地上，在一片凌乱中。

　他企图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不一样的情绪，然而只有当他绝望地将刀锋对准了自己的手腕，当鲜血疯狂涌出，这个女人才终于动容…她目光冰凉，终于将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一个废物。”是的，在她眼里，昭只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英国的天气很讨厌，冬天总是冷得入骨，即便天边层云火烧般的瑰丽，也没有丝毫温暖带给这片土地，昭看着落被没，黑暗一点点侵袭这片土地，眸中的光芒跟着一点点熄灭。心内叫嚣的不甘与执念，蜂拥地冲袭着他的灵魂。

　昭掀起了衣袖，目光扫过那密密麻麻的伤疤，抬手又在上面划上一道新鲜的伤口，目光淡淡地看着鲜血从伤口涌出，似乎那些无从宣的情绪，能够跟着吐丝毫。许多年前。

　他是个受了一点伤，便会引得她暴怒的男孩子，她似乎非常珍视他的健康，而如今，无论他自残多少次，她也不会知道了。

　或许她早已将这个异国他乡的儿子，抛之脑后了。曾经他为了合她，收敛了所有坏的情绪，一点点削磨掉自己所有不该有的锐利，将自己打磨成她会喜欢的形状，强行融入进她的世界。

　甚至为了讨她的心，他不惜欺骗她，去营造自己顺她心意同那个慕冰冰在一起的假象，他如她所愿成为了一个活泼的男孩子，有着很多朋友，热爱打篮球，非常受人，不会成天和她宅在家里，也有着和她眼缘的女朋友。

　他贪恋着这一切虚假经营给他带来的她的关注与赞美，他们总是因此有着许多谈资，那是昭这一辈子想来都会觉得愉悦的几年。压抑着丑陋的望，他活成她喜欢的形状，直到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

　他会朗地将她架上自己的机车，会一身臭汗地用头发蹭她的手心，会在天飞雪的窗前和楼下的她打招呼，然后看着楼下她柔顺的笑脸，被窗户挡住的下身狠狠地发出青春期的躁动。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的本大概就是卑微的。明明有着山海一般摧枯拉朽的渴望，却自卑地将自己藏身在最遥远的尘埃里，任由不甘啃噬着生命，直到他那个同胞兄弟，那个折断了他双腿的恶魔，帮助他制定计划，他终于鼓足勇气，拥抱了她，他从不会感激他，事实上。

　他痛恨着那两个浮姓的男人，痛恨着这毁灭他平静生活的恶魔们，昭恨不得生食他们的血，将他们处于最残酷的刑罚，可是，母亲希望他会是一个温顺善良的人。所以他藏住了所有恶意，无害地全盘接受了所有的针锋相对。

　搬来浮宅之后的生活，与在英国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者说，更加难捱了…昭将轮椅停在暖房的花木里，仰头看着天空轻软的云飘过。倘若远在天边。

　他还可以通过自残转移思念，而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距离，却是无论他再怎么挣扎，也只是感到更加不过来气。昭低下头，连续在手腕上割下三刀，上瘾般看血蔓延，滴落到木质的走道上。

　“你在做什么？”一道惊呼的女声传来，昭慌张地回头，看见了晓飞快地跑了过来。昭连忙将手背在身后，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只是不小心划破了手，却又觉得无力，最后沉默下来。

　衣袖被晓尽数卷起，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连着伤疤，横陈在她面前。晓竟不知自己放在心里，珍重养大的宝贝，竟然将自己成了这个样子。一滴眼泪滚烫地砸在昭的手臂。昭颤抖着。

　想要回手，却只听到女人带着鼻音愤怒道：“当初浮白渊伤了你皮，我便砸破了他的脑袋，现如今，你将自己伤成这个模样，我该怎么惩罚你？”

　作为一个成青年，昭知道自己现在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安慰她，然而口而出的却是“当初他断了我的双腿，也没见你对他如何。”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