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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千钧一发
  一只步履蹒跚,恍似刚从井底爬出仍浑身淌水,甚至来不及抬一抬头看清来路的“水鬼”前方指引,执伞遮面、持严正以待的黑衣人亦步亦趋、尾随而至,这画面本身就透着一种诡异,何况两人前进的方向,正是当发现第三位受害人的那座已然弃置的“公共厕所”

 文钺的心思一直放在手腕这幅手铐上“岚”的那只黑色夹子依旧别在自己衬衣袖口的袖扣旁边,打开手铐对文钺来说简直易如反掌,现在他所顾忌的只是时机。

 墙下正是当自己用血袋中血书写的那行数字“6426、484、48、5426”,不知道欧看到了没有,野草生发,已经遮挡了部分字迹,文钺试图蹲下身子,将野草拔去一些,却听到自己身后那把手上膛的“喀嚓”声。

 文钺世界里的风声雨声似乎被这声“喀嚓”的轻响淹没而戛然止声,这声音文钺再熟悉不过,五四式警用手,四条右旋膛线,口径,有效程五十米。这支听起来并不常用,保养的也不算太好,所以上膛时稍有些费力。张警官一定是一只手抓着滑膛,一只手往下推体,如果没有风雨声干扰,稍微早一点听到动静,文钺就有足够的自信缴了他的械。

 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往往不容许如果,文钺的心思全在手铐上,他只想趁着拔野草的时机将发卡到手中,一点儿也没有嗅到张警官的异常,他还不知道,当第一位冲进现场,发现“女尸”的正是自己背后这位张警官,自然也就无从知道,此刻他的手已经抖得过筛一般…

 “你…”文钺慢慢地转回头,他放松了正准备拔出发夹解决手铐的右手,如此细微的动作在暴风雨的掩护下,并不足以让张警官发现并触动他动用械的,况且他全身战栗颤抖的样子像见了鬼一般“怎么了?我只是…”

 “你不要过来!”张警官的情绪几近崩溃,他丝毫听不到文钺的解释“再过来我就开了!”

 他眼前的文钺已经不是文钺,那是一具体无完肤的肢体,身上的衣服已全部碎成布条状,漏着的身体部位,被一层赭黄油腻霜状的物质包裹着,上面零零落落黑色颗粒状的老鼠屎正被雨水冲刷着落到地上,不止老鼠屎,还有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一波一波连滚带爬的向自己奔涌过来,身体上赭黄的油脂融化了一般瘫堆到地上,站着的只剩一副骨架,张着双臂,手舞足蹈的雀跃着,仿佛在热烈庆祝离的束缚…

 一切都跟梦里一模一样,从见到“女尸”那天起,张警官就被她住了,夜夜在梦里与她斗,挣扎了这么久却依旧未能摆她的痴…现在,她已经从地上坐起来,她看着自己,栩栩如生的站在自己面前,高举着双臂,以欢呼雀跃的姿态高歌她的胜利!

 文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恐惧而霾的脸,他的口正冲着自己的膛,文钺愣住了,那一瞬间甚至忘记了思考…

 文钺不敢再有任何动作,此情此景,唯有平静的对峙,稍有不慎,就有被现场击毙的可能。

 张警官怎么了?受了什么刺?生活中,存在太多能够造成心理危机的因素,人们往往不能充分并深刻的认识到这些因素,而在受到某种刺后,突发强烈的对应反映,哭喊、打骂、伤人,就如他,现在正举着瞄准自己这个潜意识里的假想敌。

 文钺身的水已经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汗水,只有发软的双腿和心脏的狂跳在如此慌乱的雨夜里提醒着自己,尽量保持清醒,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位置应该是当发现“女尸”的第三现场,张警官如此的脸色表情一定是那受到了巨大的刺,此时再次历经现场引发了过的心理反应,这已经是精神系统崩溃的前兆,即使他此刻杀了自己,也会因为神病突发而不必担负任何法律责任。

 丫的,不会这么背吧,文钺想起当自己被押上警车时,从侧窗看到过那个情景:一个穿着警服的男子疯了一般从公厕飞奔出来,撞倒了路途中好几名同事,趔趄着跑到花坛外冬青树下扑倒…

 难道是他?

 雨幕中,两个人无情的对视着,一个不敢轻举妄动,一个深陷在恐惧的泥淖中,不知何时积聚爆发…

 文钺第一次感受度秒如年的恐慌,林弹雨都曾经泰然处之,那是因为手中有、眼中有目标、心中有数,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时间似乎突然凝固住了,浓密的雨滴变得越来越稠密,滴答滴答淋漓在文钺心上…

 此刻,其余五名警员刚刚彻查完小树林,一无所获;欧还风驰在路上,刚刚经过街心公园。

 能救文钺的似乎只有自己了。岚隐身在花坛之中,瘦小的身躯因为淋透了雨而瑟瑟发抖,她脚下横躺着的正是禹筱当丢下的那只坤包…根据手下监控密报的警方动向,岚早就猜出他们是奔着第三现场来得,这只坤包也早在当就已经被自己捡来藏在这里,禹筱终究不是专业的谍报特工,若不是自己当一直尾随保底,此刻警方就会多一项物证了。

 禹筱倒也罢了,文钺却也如此大意,倒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了。

 无论是海汇一遇,他没有认出自己,装成黑社会小混混;还是当在深林暗处观察,看他无辜被警察带走却不反抗;此刻又被警察拿指着,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他似乎跟从前判若两人,时间真是最好的磨合剂,他已经迟钝软弱到自己认不出他了。

 这样的文钺还值得自己去救吗?欧呢,他还沉醉在温柔乡里,完全忘记了为他赴汤蹈火的战友此刻面临着困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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