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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便是半生不死
 小玄强抑心猿意马,认认真真地听着,半柱香后。“瞧,没啥难的吧。”皇后道“还有什么不明白,赶紧趁现在问我。”

 小玄想了想,道:“宫里的人我几乎不识,莫说名字叫不上来,就连谁是谁都对不上号,这可如何是好?”皇后一听,也觉是个问题,思索须臾,忽尔漆眸一转,笑道:“我想起来了。

 宫里有套画卷,是晁紫阁命画师绘的,后宫中有头脸的、得宠的,大多都在上边,取来与你瞧瞧要不要?”小玄应:“如此最好。”

 皇后笑睨了他一眼,忽道:“你的伤是不是好点啦?”小玄有点莫明其妙,道:“好多了。”

 皇后唤过簪儿,吩咐道:“你去找邓公公,叫他即刻到锦心殿将那套百羞秘卷取来,就跟袁充容说,是皇上要的。”簪儿应了,快步行出屋去。

 “画卷不在这里?”小玄问,心忖:“这套画卷的名字好生奇怪,既然绘的是宫中妃嫔,该是以”美“字为题才是啊,嗯,兴许是嫌这字直白了…”

 “没在这儿,晁紫阁平多住在锦心殿,画卷都藏放在那边。”皇后淡淡地应了一句。小玄见她神色有点悻悻然,心中奇怪,却不好细问。

 “对了,明儿有几个人,须得仔细应对。”皇后道“头一个,便是那个袁充容,那人既为嫔御,又兼据尚宫之位,长年服侍于晁紫阁左右。

 另外还有两个婢,一个叫花婉,一个叫月凝,皆为内庭女官,一为司闱,一为掌闱,亦都是晁紫阁的贴身心腹,均对那厮熟悉之至。”“这三个人,见过那恶魔的真面目吗?”小玄问。

 “极有可能!”皇后道“据我所知,她们三个同晁紫阁一般,俱为魔道中人,混入宫闱,只是奉命供晁紫阁役使。”“奉命…奉谁的命?”小玄讶问。

 “皇渊乙,一个与七绝魔君齐名、无人不惧的大魔头!有人说,晁紫阁之所以坠入魔途,便是源于此人!”皇后打了个寒噤。

 “皇渊乙…”小玄蓦感一阵恍惚,似给什么穿透了三魂六魄,就如地宫里救碧怜怜出来时,所遭遇的那一瞬。

 “所幸传闻那魔头受了重伤,已经躲起来闭关了,怕是没几千年不会出来啦…哎,还是别说这个了!”

 皇后道。小玄浑浑噩噩,半天没有吭声。“总之,往后你要小心提防这三个人,切莫让她们太过接近你…”皇后叮嘱道,瞥见小玄似乎有异,诧问道:“怎么了?”

 小玄甩了甩头,只道:“没事。”皇后捂捂他颈侧,又口,紧张道:“别是身上的伤在闹腾吧?”小玄依然摇头,长吁口气。

 终于缓了过来,见皇后对自己如此关心,不由有些感动,微笑道:“真没事,我觉得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正说间,忽听门口道:“抬进去。”

 两人抬眼望去,见簪儿领着四个内相抬了两只长条箱子进来,正寻地方放下。“娘娘,邓公公把画卷取来了。”簪儿拎着两把钥匙禀告。“搬到边来。”

 皇后道。四个内相便轻手轻脚地把箱子搬入里阁,抬到拔步阶前,徐徐放下,头都不敢抬。

 就躬身退出屋去。小玄把眼瞧去,见那两只箱子皆是填漆描金,绘刻着鲤鱼莲、鸳鸯戏水等祥瑞图案,极是富丽雅致。“打开。”皇后道。

 簪儿便跪下身去,开锁启箱,旁边两个小宫娥扶起盖子,出里边一轴轴花绫裱的画卷,画轴褚、赤、碧、水蓝五光十,皆俱莹润如酥。

 在灯火的映耀下散发着柔和的晕芒,似用上好玉石制成。“先取两卷上来。”皇后道。簪儿抱起两轴画卷,送到边。皇后接了一轴在手,朝小玄笑道:“陛下真要瞧么?”小玄不解地点点头。

 皇后朝簪儿呶了下嘴,待她摒退屋里的两个小宫娥,这才拉开其上黄绸系带,将画卷徐徐推开。小玄蓦尔愣住。

 原来画中绘着个横陈秀榻的丰腴妇人,姿容丽玉润珠圆,身上只穿件描金大牡丹罗纱衫子,酥半袒,态极娇懒,眉目似乎有点眼,再一细瞧,赫是那在观烟楼上调侃过自己的汤贵妃。

 旁有题跋:《纱橱意》半含羞同入纱橱。紧挽云乌,牢把犀梳。万种风,十分娇媚,无限娱。桃腮芳心较足,搂肢玉体全酥。何必踌躇,不索趑趄。试问娇娃,意如何?

 “这…这不是汤贵妃么?”小玄讶问。“就是她。”皇后笑应。小玄一阵慌乱,想要转开脸去,却又怕太过着相。

 “瞧,子是不是好大呀,她这地方宫里没人敢比。”皇后笑嘻嘻地指着画,一尖尖葱指几要戳到衣襟里跑出来的那半只肥极酥上。

 “这谁画的?”小玄忙找话说“御用大画师周子衎。”皇后道。“周子衎?”小玄随口接道,只臊得面红耳赤,目光却随着皇后的指指点点粘在画面上。

 “嗯,周子衎乃泽出的大画师,百年不遇的奇才,画技名天下。”皇后道。“画得好,画得好,传神之至,叫人一眼就瞧出画的是谁。”小玄干咳了下,心里悄忖如何画得这般大胆?转念一想,此于宫闱之中或属寻常也未定。

 “对了,她乃当朝宰相汤国璋的宝贝千金,后你可要好好宠着哄着,切莫把人家给惹恼啦。”皇后笑道,又从簪儿怀中接过一轴画卷,放在被上推开。小玄更是大吃一惊。

 卷中画的是另一个妃子,这回却是立在只大浴桶旁,姿态婀娜闲雅,身上只围一条透明纱子。

 那雪峰红梅、幽谷燕草皆清晰可见,周遭水汽氤氲,旁边两个宫娥手捧衣物,只不知是刚刚下还是准备伺候主子穿上。

 旁边题着《兰汤娇弱》,同样配着首跋:酒初醒褪却残妆,炎暑侵肌,粉汗生香。旋摘花枝,轻除蹀躞,慢解香囊。移兰步行出画堂,浣冰肌初试兰汤。

 回到闺房,换了罗裳。笑引才郎,同纳新凉。“这…这…”小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是怎么回事?这跟全几乎没啥两样!

 “这个是宝林苑宋昭容,她乃左光禄大夫宋彦明之女,知书达理,甚是娴慧。”皇后道。“这个也是周子衎画的?”小玄问。

 “是啊,这套百羞秘卷俱是出自周子衎手笔,晁紫阁钦点的。”皇后道。小玄傻了眼,暗想:“那魔头怎如此荒唐?竟叫那周子衎来画这个!

 如此一来,岂非什么都叫人家瞧去了?”谁知还有更荒唐的,当皇后把第三幅画展开时,小玄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只见太湖石畔玉簟席上一男一女云雨相,两人身皆半,臂勾腿盘死,画得眉目传神栩栩如生。

 就连那私秘之处都以工笔勾勒得纤毫毕现:男子间横着巨大的金色犀角状物事,正是那夜在蟢房之中,小玄在晁紫阁身上看见的那

 旁边还有一题一跋:《探令》春光如海兴如泥,趁融和天气。展花茵,试探花心,似倦蝶翩跹睡。绿云斜亸金钗坠,惹芳心如醉。为情多,透鲛绡,帕上不是相思泪。撷芳主人这绝对是幅宫,只不过男主角是晁紫阁,女主角则是未曾见过的一个妃子。

 “这个是才人邵红,殿中监邵纪芝之女,伶牙利齿能说会道,是晁紫阁近来颇宠的一个嫔御。”皇后道。“那魔头居然肯让人把他自己也画进去?”小玄道。“嗯哼。”皇后应“兴许如此,那厮才觉得更加快活哩。”“是当场画的么?”小玄忍不住问。“没错。”皇后答。

 “那虚抹几笔也就是了,这周子衎…怎敢画得如此仔细!”小玄道。“这个也是晁紫阁吩咐的。

 他曾亲对周子衎说,画得越仔细越好。”皇后道。小玄瞠目结舌。“晁紫阁狎幸宫人,但逢兴起,便会召周子衎在旁作画,那厮常说,富贵苦短销魂瞬逝,只有及时行乐,才不枉人间走一遭。”皇后道。

 “如此说来,宫里的妃子岂不是全让那周子衎瞧尽了?”小玄喃喃道。“瞧尽了也没啥,因为在周子衎作这些画之前,晁紫阁就已命人将他净身了,跟宫里的太监没什两样。”皇后神色如常道。

 “什么!”小玄又惊又怒“为了要他画这些,晁紫阁就…就把…把这个大画师阉了?”“这下你知道了吧,那厮是何等的残暴歹毒荒诞无行!”皇后道“今儿告诉你这些,便是想让你知晓他平的行迳做派,免得出破绽。”

 “除此之外,他还…他还…”皇后犹豫道。“他还什么?”小玄忍不住问。“那厮虽然无能,却爱偷窥宫中妃嫔与别人偷,因此时常独自宫中闯,尽干些难以启齿的龌龊事。”小玄只觉难以置信。“没诳你,此事中人人皆知。”皇后冷冷道。

 小玄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接下皇后又拆了数幅画卷,几乎都是晁紫阁以那黄金犀角狎幸宫人的宫秘戏,或帷闱间或妆阁内。

 或游廊里或亭子中,或假山旁或池塘边,奇姿巧态旎春光,难以尽述。小玄何尝见过这些宫闱秘事,只看得惊心动魄浑身发烫,心道:“无怪这套图卷以‘羞’字为题,原来如此…”

 “喏,看到没有?”皇后指着画中的那黄金犀角道“此物叫做御女宝犀。除了黄金的,还有玉石、水晶、沉香、犀角及象牙等材料制成,乃天机岛进贡的具,多达上百具,分藏各宫各苑。

 晁紫阁其实是个废物,能于宫闱逞狂,全凭这种东西,没有它们,便是半生不死,羞与人言。”小玄恍然大悟,忖道:“难怪那天在秘中听那暴君愤然说,三宫六院尽成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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