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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就费力得紧
 若嫂子面貌是我记得清楚的,弟妇的面貌,自然哥哥也看得真的。如今我们各把老婆的相貌说来怎样,就见得我们的眼光好与不好。’哥哥听兄弟说话又在理,便点点头,心中想他老婆的相貌,觉得模模糊糊说不出来,他兄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那模样来,便各跑了进去。他哥走到家中不见他老婆,一找找到磨房内。

 见他老婆正在那里簸面,飞了一头一脸雪白。他哥哥凑近他脸上,仔仔细细看了一看,即走出来坐了,等兄弟来说给他听。他兄弟也跑到房中,见关了门,把门一推。他老婆正子要下盆子洗澡,见丈夫来,不好意思,要拿个东西遮遮下身。

 只有个蝇拂子在手边,便拿来遮了那件东西。他兄弟见了那丝丝缕缕的,着实诧异,便俯着身,细细看了,也即出来,见他哥哥坐在那里笑,即问他哥哥道:‘什么好笑?’他哥哥道:‘兄弟,笑我眼睛真不如你。我娶亲五年,今才看清。

 那晓得你嫂子是个天老儿,一头白发。’他兄弟也叹了一口气道:‘哥哥,嫂子的白发,何足为奇。我方才看清你弟妇的都是白的。’”众人放声大笑。忽听得帐子里新娘骂起来。

 骂道:“那个混账忘八在这里撒村!你妈才是天老呢,你祖才是天老呢!”话言未了,打出一个东西来,砸破了两个菜碗,吓得众人面面相觑。嗣元见姐姐骂了,即跳起身来,也帮着骂。大家无趣,急忙起身走了出来,急急的各散。元茂、嗣徽也难收罗,只得送出,看上车而回。

 原来聘才这个笑话,虽系有心打趣李元茂的近视眼,却不知关碍了新娘。从前就说过是个天老儿,生的一头白发,连眉毛、寒都是白的,北边叫作天老,南边谓之白羊子。

 更兼情泼悍,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四远驰名,无人聘他,故将就送与元茂。元茂如何知道?高高兴兴的进来,心中想道:“方才聘才的笑话,不过笑我近视眼,他就骂起他来,还把个痰盒打出来,夫还没有作亲,他就这样帮着我,那里有这种好老婆。”

 连忙把仆妇丫头打发开了,了外面的衣裳,掩了门,将蜡花剪的亮亮的,揭开帐子,挑了红巾,将灯一照,喜得元茂骨软筋酥。

 雪白桃花似的一个银盆脸,乌云似的一头黑发,弯翠生生的两道黑眉,猩猩红的一张樱桃小口,粉香油腻,兰麝袭人。

 元茂喜得了不得,与他宽衣解带,那新娘便先钻入被内去了,元茂也忙忙了衣服,挨进了被窝,自有一番举动,那新娘半推半就的成了一度。

 见新娘递块帕子与他,元茂想起有什么元红的说法,把帕子擦了,?H在枕边,明试验。心中想这滋味真觉有趣,要想句话说说,又找不出来,睡了一睡,又来了一度。一被褥都是新绵的。

 况且是二月初十,天气已暖,元茂动得一身汗似蒸笼是的,头上的汗下不祝下来歇了,忽摸着那块帕子,他也忘记是方才用过的,便拿来头一擦。掀开半被,透了透热气,然后睡着,绝早新娘已先起来,另在一间房梳头。元茂起来。

 擦了脸,穿了衣,悄悄的将那块帕子揣在怀里,要想去看新人梳头,已被伴婆拉了出去见泰山,并有些长亲等类,耽搁了好一回。新人梳妆已毕,华服妆的在房里低头坐着。

 元茂挨近身边,也挣出几句话来,新娘唯有含笑不答,也偷看元茂,团头大脸,除了眉毛眼睛之外,也还生得平正,比自己两位令弟好看多了,心内也倒欢喜。

 再看他脸上有些黑气,隐隐的一条一块,深的浅的,花花落落,倒像个煤黑子擦脸擦不干净的样子。心上想道:“必是洗脸不用胰子,明叫他多擦些胰子就好了。”

 元茂看了一回,得意已极,想道:“从今好了,不用外边闲闯了。”又想到那块帕子,便走到外间无人处,从怀中掏出来。

 两手将那帕子扯直一看,不觉呆了,想了一想:“必是拿错了。”翻身到内,到上四角一翻,不见,再到被底、枕底一翻,也没有。旁边一个仆妇问道:“姑爷人找什么东西?等我来找。”元茂见了有好些丫头、老婆子在房中,又不好说。

 只得出来,再到无人处,将那帕子细看,见一条条的漆不像漆,油不像油、黑不像墨,真猜不出是什么东西。

 闻一闻有点油香,又有些汗气,扑嗤的笑了一声,想道:“怪不得他的乃弟口通文,虽他姐姐里头,也有这许多黑水。”既又想道:“决无此理。”

 又翻转帕子来细细一看,看到一处在那黑油之外,浸出一点红色来,似淡胭脂水一般,闻闻没有气息。再细细的想了一回,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

 这一点红影影的,就是元红无疑。这些黑的必是昨人家和我顽,捉弄我,把些黑油涂在我头上,或是帽子里。出了汗,我误将此帕擦了。”便又?H入袖中。

 进来吃过卯筵,燕尔新婚,自是如兄如弟。过了几,元茂谢媒拜客,听得王恂、仲清问他的新人怎样得意,不说别样,总说的是头发。有的说是白丝细发,有的说是银丝鹤发,总不懂什么意思。人家见他得意,也是诧异。

 元茂忽想起聘才挨骂那一回,也是说了白发、白,因此新人动气,便有些疑心,又想:“自己脸上天天沾染些黑油,那块帕子又是这样,况且他起得绝早,另在一间房内梳妆,而且要关了门,这是何故?”

 疑心不决,又不敢问。来到房中,见他天喜地,戴了珠翠,分明一头好发,比漆还亮。要去闻闻他的头,又被他推开。

 忽又转念道:“或者头发原是黑的,倒是白的,故此人家讲这些话。”又想道:“就算他有几,外人那能知道呢?若果如此,那就不好了。”

 又想道:“这个念头起不得,等我今晚拔他一,明看看,便知分晓。”好容易盼到黄昏,二人睡了。

 元茂摸了那件宝贝,却是绒绒的一块草地,却又不忍拔,恐他疼痛。便又上去胡闹了一番,下来再把手抚摸,意要他自下来,于心始安,忽然竟得了一,心中喜极,两指捏紧了,探出一支手来,在褥子底下摸了一张纸,包好了。

 想来想去,没有放处,恐他搜着,便?H在辫顶里。那孙氏也猜不出他作什么。元茂费了半夜心,早上又睡着了,孙氏梳好了头,元茂才起来净脸时,就牢记着发顶里有纸包,急忙带上帽子,跑到外间,打开一开,却是漆黑的一。元茂欢喜道:“白疑心了几天,那班刻薄鬼原来是瞎说的。”

 才放了心。可笑元茂呆到二十分,费了半夜心,得了一,谁知还是他自己身上擦下来的,他当他老婆的,就疑心尽释了。

 约过了半月,那一天事当败。孙氏梳头时,觉得身上有些凉,叫丫鬟出去拿件半臂来穿,不料元茂已起来,见丫鬟拿了衣服进那间屋里去,他就跟了进去,不及关门。

 只见坐着一个人,身穿件大红紧身,披着一头银丝似的细发,有三尺余长,两道淡金色眉毛。

 李元茂心中唬了一大跳,当是遇见了鬼,要转身,心中想道:“穿的衣服分明是他,难道真是白人?”

 急走近时,孙氏也吓了一跳,遮掩不及,脸都涨得飞红。李元茂仔细一看,一口气直冲上来,说道:“原来如此,我该倒运,娶了一个妖

 这是《西游记》上的不老婆婆。也要嫁人,笑死了,笑死了!”孙氏一听,又羞又气,一面哭起来。

 一面骂道:“我们待你这么样,我是千金小姐,留赘你一个白身人,你还不知足,倒嫌我!我就头发白了些,那一样不如你,难道还配不上一个瞅眼儿?你嫌我,你就休了我!”

 使起子,乒乒乓乓,把零碎砸了一地。李元茂在那间咕咕噜噜的也骂不完,两人闹了一早晨,原来孙氏那几天把香油调了灯煤,再和了柿漆。先梳好了。

 然后将油漆细细的刷上,比人的还光还亮。就是天天要洗一回,不然就难梳,而且也刷不上去。洗时用皂荚水一桶,用硼砂、明矾洗干净,晾得半干。

 然后梳挽,也要一个时辰。今略迟了些,因此败。元茂气哄哄的崛了出去,在魏聘才的处住了两天。聘才问其所以然,他只得直说了。

 聘才恍然大悟,遂明白前的笑话,竟说到板眼里去了,孙氏见丈夫两三天不回,心上急了,禀明了父母。

 亮功大怒,陆夫人也有了气,便着人到梅宅上一问,没有去。又各处找寻,找到了聘才处,找着了。

 元茂尚不肯回去,聘才力劝,方同了来人回家,犹不肯进房,在书房中同嗣徽说闲话。晚间亮功回来,即说了元茂几句,陆夫人也责备了元茂一番,然究竟心上有些对不住元茂,半说半劝的叫他进房。

 元茂也没奈何,只得进去,心上犹记着那天的模样,总不能高兴。孙姑娘见他进来,要他先上来陪话,坐着不动。

 灯光之下,元茂依然看了黑白分明,是个美人,心上便活动了些,只得先说了一句话,孙氏也慢慢的答了一句。元茂垂着头,闭着眼,想了一回,想得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跳将起来,对着孙氏嘻嘻的笑。

 孙氏见他回心转意,反倒拿腔作势要收服他,冷冷的不言语,自己对镜顾影,做作一番。元茂忍不住道:“你何妨对我直讲,要瞒我作什么?我们既成了夫妇,自然拆不开了,我看你天天梳头要上漆,就费力得紧,而且也不便,天天擦得我一脸黑油,惹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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