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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遇赦回还
 武松教儿拿菜蔬摆在桌上,须臾烫上酒来,请妇人和王婆吃酒。那武松也不让,把酒斟上,一连吃了四五碗酒。婆子见他吃得恶,便道:“武二哥,老身酒勾了,放我去,你两口儿自在吃罢。”武松道:“妈妈,且休得胡说!我武二有句话问你!”

 只闻飕的一声响,向衣底掣出一把二尺长刃薄背厚的朴刀来,一只手笼着刀靶,一只手按住掩心,便睁圆怪眼,倒竖刚须,说道:“婆子休得吃惊!自古冤有头,债有主,休推睡里梦里。我哥哥性命都在你身上!”

 婆子道:“武二哥,夜晚了,酒醉拿刀杖,不是耍处。”武松道:“婆子休胡说,我武二就死也不怕!等我问了这妇,慢慢来问你这老猪狗!若动一动步儿,先吃我五七刀子。”

 一面回过脸来,看着妇人骂道:“你这妇听着!我的哥哥怎生谋害了?从实说来,我便饶你。”那妇人道:“叔叔如何冷锅中豆儿炮?好没道理!你哥哥自害心疼病死了,干我甚事?”说由未了。

 武松把刀子(忄乞)楂的在桌子上,用左手揪住妇人云髻,右手匹提住,把桌子一脚踢番,碟儿盏儿都打得粉碎。那妇人能有多大气脉,被这汉子隔桌子轻轻提将起来,拖出外间灵桌子前。

 那婆子见势头不好,便去奔前门走,前门又上了栓。被武松大叉步赶上,揪番在地,用带解下来,四手四脚捆住,如猿猴献果一般,便身不得,口中只叫:“都头不消动意,大娘子自做出来,不干我事。”

 武松道:“老猪狗,我都知道了,你赖那个?你教西门庆那厮垫发我充军去,今我怎生又回家了!西门庆那厮却在那里?你不说时,先剐了这个妇,后杀你这老猪狗!”

 提起刀来,便望那妇人脸上撇了两撇。妇人慌忙叫道:“叔叔且饶,放我起来,等我说便了。”武松一提,提起那婆娘,旋剥净了。

 跪在灵桌子前。武松喝道:“妇快说!”那妇人唬得魂不附体,只得从实招说,将那时收帘子打了西门庆起,并做衣裳入马通,后怎的踢伤武大心窝,王婆怎地教唆下毒,拨置烧化,又怎的娶到家去,一五一十,从头至尾,说了一遍。王婆听见,只是暗中叫苦,说:“傻才料,你实说了,却教老身怎的支吾。”

 这武松一面就灵前一手揪着妇人,一手浇奠了酒,把纸钱点着,说道:“哥哥,你魂不远,今武松与你报仇雪恨。”

 那妇人见势头不好,才待大叫。被武松向炉内挝了一把香灰,在他口,就叫不出来了,然后劈脑揪番在地。

 那妇人挣扎,把(髟狄)髻簪环都滚落了,武松恐怕他挣扎,先用油靴只顾踢他肋肢,后用两只手去摊开他脯,说时迟,那时快,把刀子去妇人白馥馥心窝内只一剜,剜了个血窟窿,那鲜血就冒出来。

 那妇人就星眸半闪,两只脚只顾登踏。武松口噙着刀子,双手去斡开他脯,扎乞的一声,把心肝五脏生扯下来,血沥沥供养在灵前。

 后方一刀割下头来,血地。儿小女在旁看见,唬的只掩了脸。武松这汉子端的好狠也。

 可怜这妇人,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无常万事休。亡年三十二岁,但见:手到处青春丧命,刀落时红粉亡身。七魄悠悠,已赴森罗殿上。三魂渺渺,应归枉成城中。

 好似初大雪折金钱柳,腊月狂风吹折玉梅花。这妇人娇媚不知归何处,芳魂今夜落谁家?古人有诗一首,单悼金莲死的好苦也:堪悼金莲诚可怜,衣裳去跪灵前。

 谁知武二持刀杀,只道西门绑腿顽。往事看嗟一场梦,今身不值半文钱。世间一命还一命,报应分明在眼前。武松杀了妇人,那婆子便叫:“杀人了!”

 武松听见他叫,向前一刀,也割下头来。拖过尸首。一边将妇人心肝五脏,用刀在后楼房檐下。那时有初更时分,倒扣儿在屋里。儿道:“叔叔,我害怕!”

 武松道:“孩儿,我顾不得你了。”武松跳过王婆家来,还要杀他儿子王。不想王合当不该死,听见他娘这边叫,就知武松行凶,推前门不开,叫后门也不应,慌的走去街上叫保甲。

 那两邻明知武松凶恶,谁敢向前。武松跳过墙来,到王婆房内,只见点着灯,房内一人也没有。一面打开王婆箱笼,就把他衣服撇了一地。

 那一百两银子止与吴月娘二十两,还剩了八十五两,并些钗环首饰,武松都包裹了,提了朴刀,越后墙,赶五更挨出城门,投十字坡张青夫妇那里躲住,做了头佗,上梁山为盗去了,正是:平生不作绉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诗曰:梦中虽暂见,及觉始知非。

 展转不成寐,徒倚独披衣。凄凄晓风急,腌腌月光微。空常达旦,所思终不归。话说武松杀了妇人、王婆,劫去财物,逃上梁山去了,不题。

 且说王儿街上叫了保甲来,见武松家前后门都不开,又王婆家被劫去财物,房中衣服丢的横三竖四,就知是武松杀人劫财而去。

 未免打开前后门,见血沥沥两个死尸倒在地下,妇人心肝五脏用刀在后楼房檐下。儿倒扣在房中。问其故,只是哭泣。

 次早衙,呈报到本县,杀人凶刃都拿放在面前。本县新任知县也姓李,双名昌期,乃河北真定府枣强县人氏。

 听见杀人公事,即委差当该吏典,拘集两邻保甲,并两家苦主王儿。眼同当街,如法检验。生前委被武松因忿带酒,杀潘氏、王婆二命,叠成文案,就委地方保甲瘗埋看守。

 挂出榜文,四厢差人跟寻,访拿正犯武松,有人首告者,官给赏银五十两。守备府中张胜、李安打着一百两银子到王婆家,看见王婆、妇人俱已被武松杀死,县中差人检尸,捉拿凶犯。二人回报到府中。梅听见妇人死了,整哭了两三,茶饭都不吃。

 慌了守备,使人门前叫调百戏的货郎儿进去,耍与他观看,只是不喜欢。逐使张胜、李安打听,拿住武松正犯,告报府中知道,不在话下。按下一头。且表陈敬济前往东京取银子,一心要赎金莲,成其夫妇。

 不想走到半路,撞见家人陈定从东京来,告说家爷病重之事:“使我来请大叔往家去,嘱托后事。”这敬济一闻其言,两程做一程,路上趱行。

 有到东京他姑夫张世廉家。张世廉已死,止有姑娘见在。他父亲陈洪已是没了三家带孝。敬济参见他父亲灵座。与他母亲张氏并姑娘磕头。张氏见他成人,母子哭做一处,通同商议:“如今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敬济便道:“如何是喜,如何是忧?”张氏道:“喜者,如今朝廷册立东宫,郊天大赦。忧则不想你爹爹病死在这里,你姑夫又没了。

 姑娘守寡,这里住着不是常法,如今只得和你打发你爹爹灵柩回去,葬埋乡井,也是好处。”

 敬济听了,心内暗道:“这一回发送,装载灵柩家小重上车,少说也得许多期耽阁,却不误了六姐?不如先诓了两车细软箱笼家去,待娶了六姐,再来搬取灵柩不迟。”

 一面对张氏说道:“如今随路盗贼,十分难走。假如灵柩家小箱笼一同起身,未免起眼,倘遇小人怎了?宁可耽迟不耽错。我先押两车细软箱笼家去,收拾房屋。

 母亲随后和陈定、家眷并父亲灵柩,过年正月同起身回家,寄在城外寺院,然后做斋念经、筑坟安葬,也是不迟。”张氏终是妇人家,不合一时听信敬济巧言,就先打点细软箱笼,装载两大车,上旗号,扮做香车。

 从腊月初一东京起身,不上数,到了山东清河县家门首,对他母舅张团练说:“父亲已死,母亲押灵车,不久就到。我押了两车行李,先来收拾打扫房屋。”

 他母舅听说:“既然如此,我仍搬回家去便了。”一面就令家人搬家活,腾出房子来。敬济见母舅搬去,心欢喜,说:“且得冤家离眼前,落得我娶六姐来家,自在受用。我父亲已死,我娘又疼我。先休了那个妇。

 然后一纸状子,把俺丈母告到官,追要我寄放东西,谁敢道个不字?又挟制俺家充军人数不成!”

 正是:人便如此如此,天理不然不然。这敬济就打了一百两银子在里,另外又袖着十两谢王婆,来到紫石街王婆门首。可霎作怪。

 只见门前街旁埋着两个尸首,上面两杆叉挑着个灯笼,门前挂着一张手榜,上书:“本县为人命事:凶犯武松,杀死潘氏、王婆二命,有人捕获首告官司者,官给赏银五十两。”

 这敬济仰头看见,便立睁了,只见窝铺中站出两个人来,喝声道:“什么人?看此榜文做甚?见今正身凶犯捉拿不着,你是何人?”大叉步便来捉获。

 敬济慌的奔走不迭,恰走到石桥下酒楼边,只见一个人,头戴万字巾,身穿青衲袄,随后赶到桥下,说道:“哥哥,你好大胆,平白在此看他怎的?”这敬济扭回头看时,却是一个识朋友…铁指甲杨二郎。二人声喏。杨二道:“哥哥一向不见,那里去来?”

 敬济便把东京父死往回之事,告说一遍:“恰才这杀死妇人,是我丈人的小,潘氏。不知他被人杀了,适才见了榜文,方知其故。”

 杨二郎告道:“他是小叔武松,充配在外,遇赦回还,不知因甚杀了妇人,连王婆子也不饶。

 他家还有个女孩儿,在我姑夫姚二郎家养活了三四年。昨他叔叔杀了人,走的不知下落。我姑夫将此女县中领出,嫁与人为小去了,见今这两个尸首,久只顾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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