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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虽是个院中人
 那西门庆那里肯依,抱定他一只腿在怀里,只顾没棱脑,浅深送。须臾水浸出,往来有声,如狗茶镪子一般,妇人一面用绢抹尽了去,口里内不住作柔颤声,叫他:“达达,你省可往里边去,奴这两好不酸,下边白浆子出来,”

 西门庆道:“我到明问任医官讨服暖药来,你吃就好了。”不说两个在娱顽耍,单表吴月娘在上房陪着大妗子、三位师父,晚夕坐的说话。

 因说起梅怎的骂申二姐,骂的哭涕,又不容他坐轿子去,旋央及大妗子,对过叫画童儿送他往韩道国家去。大妗子道:“本等梅出来的言语鲁,饶我那等说着。

 还刀截的言语骂出来,他怎的不急了!他平昔不晓的恁口泼骂人,我只说他吃了酒。”小玉道:“他们五个在前头吃酒来。”月娘道:“恁不合理的行货子,生生把丫头惯的恁没大没小的,还嗔人说哩。

 到明不管好歹,人都吃他骂了去罢,要俺们在屋里做什么?一个女儿,他走千家门,万家户,教他传出去好听?敢说西门庆家那大老婆,也不知怎么出来的。世不知那个是主子,那个是奴才。

 不说你们这等惯的没些规矩,恰似俺们不长俊一般,成个什么道理!”大妗子道:“随他去罢,他姑夫不言语,怎好惹气?”当夜无辞,同归到房中歇了。

 次,西门庆早起往衙门中去了,潘金莲见月娘拦了西门庆不放来,又误了壬子期,心中甚是不悦。次,老早就使来安叫了一顶轿子,把潘姥姥打发往家去了,吴月娘早辰起来。

 三个姑子要告辞家去,月娘每个一盒茶食,五钱银子,又许下薛姑子正月里庵里打斋,先与他一两银子,请香烛纸马,到腊月还送香油、白面、细米素食与他斋僧供佛。因摆下茶,在上房内管待,同大妗子一处吃。

 先请了李娇儿、孟玉楼、大姐,都坐下。问玉楼:“你吃了那蜡丸,心口内不疼了?”玉楼道:“今早吐了两口酸水,才好了。”叫小玉往前边:“请潘姥姥和五娘来吃点心。”

 玉箫道:“小玉在后边蒸点心哩。我去请罢。”于是一直走了前边金莲房中,便问他:“姥姥怎的不见?后边请姥姥和五娘吃茶哩。”金莲道:“他今早辰,我打发他家去了。”

 玉箫说:“怎的不说声,三不知就去了?”金莲道:“住的人心淡,只顾住着怎的!”玉箫道:“我拿了块腊儿,四个甜酱瓜茄子,与他老人家,谁知他就去了,五娘你替老人家收着罢。”

 于是递与秋菊,放在替内。这玉箫便向金莲说道:“昨晚夕五娘来了,俺娘如此这般对着爹好不说五娘强汗世界,与爹两个合穿着一条子,没廉,怎的把拦老爹在前边,不往后边来。

 落后把爹打发三娘房里歇了一夜,又对着大妗子、三位师父,怎的说五娘惯的梅没规矩,毁骂申二姐。爹到明还要送一两银子与申二姐遮羞。”

 一五一十说了一时。这金莲听记在心。玉箫先来回月娘说:“姥姥起早往家去了,五娘便来也。”月娘便望着大妗子道:“你看,昨说了他两句儿,今就使子。

 也不进来说声儿,老早打发他娘去了,我猜姐姐又不知心里安排着要起什么水头儿哩。”当下月娘自知屋里说话,不防金莲暗走到明间帘下,听觑多时了,猛可开言说道:“可是大娘说的,我打发了他家去,我好把拦汉子?”

 月娘道:“是我说来,你如今怎么我?本等一个汉子,从东京来了,成只把拦在你那前头,通不来后边傍个影儿,原来只你是他的老婆,别人不是他的老婆?行动题起来,别人不知道,我知道。就是昨李桂姐家去了。

 大妗子问了声:‘李桂姐住了一儿,如何就家去了?他姑夫因为什么恼他?’我还说:‘谁知为什么恼他?’你便就撑着头儿说:‘别人不知道,只我晓的。’你成守着他,怎么不晓的!”

 金莲道:“他不往我那屋里去,我莫不拿猪绳子套了他去不成!那个的慌了也怎的?”月娘道:“你不的慌,他昨在我屋里好好儿坐的,你怎的掀着帘子硬入来叫他前边去,是怎么说?

 汉子顶天立地,吃辛受苦,犯了什么罪来,你拿猪绳子套他?不识高低的货,俺每倒不言语了,你倒只顾赶人。

 一个皮袄儿,你悄悄就问汉子讨了,穿在身上,挂口儿也不来后边题一声儿。都是这等起来。

 俺每在这屋里放小鸭儿?就是孤老院里也有个甲头。一个使的丫头,和他猫鼠同眠,惯的有些摺儿!不管好歹就骂人。说着你,嘴头子不伏个烧埋。”

 金莲道:“是我的丫头也怎的?你每打不是!我也在这里,还多着个影儿哩。皮袄是我问他要来。

 莫不只为我要皮袄,开门来也拿了几件衣裳与人,那个你怎的就不说了?丫头便是我惯了他,是我了图汉子喜欢。像这等的却是谁?”

 吴月娘吃他这两句,触在心上,便紫(氵强)了双腮,说道:“这个是我了,随你怎的说。我当初是女儿填房嫁他,不是趁来的老婆。那没廉趁汉便,俺每真材实料,不。”

 吴大妗子便在跟前拦说:“三姑娘,你怎的,快休舒口。”孟玉楼道:“耶(口乐),耶(口乐),大娘,你今怎的这等恼的大发了,连累俺每,一俸打着好几个。也没见这六姐,你让大娘一句儿也罢了,只顾拌起嘴来了。”大妗子道:“常言道,要打没好手,厮骂没好口。

 不争你姐妹每嚷斗,俺每亲戚在这里住着也羞。姑娘,你不依我,想是嗔我在这里,叫轿子来我家去罢!”

 被李娇儿一面拉住大妗子,那潘金莲见月娘骂他这等言语,坐在地下就打滚撒泼。自家打几个嘴巴,头上(髟狄)髻都撞落一边,放声大哭,叫起来说道:“我死了罢,要这命做什么,你家汉子说条念款说将来,我趁将你家来了!这也不难的勾当,等他来家,与了我休书,我去就是了,你赶人不得赶上。”

 月娘道:“你看就是了,泼脚子货。别人一句儿还没说出来,你看他嘴头子,就相淮洪一般,他还打滚儿赖人,莫不等的汉子来家,把我别变了!你放恁个刁儿,那个怕你么?”金莲道:“你是真材实料的,谁敢辩别你?”

 月娘越发大怒,说道:“我不真材实料,我敢在这家里养下汉来?”金莲道:“你不养下汉,谁养下汉来?你就拿主儿来与我!”玉楼见两个拌的越发不好起来。

 一面拉金莲往前边去,说道:“你恁怪剌剌的,大家都省口些罢了,只顾起来,左右是两句话,教三位师父笑话。你起来,我送你前边去罢。”

 那金莲只顾不肯起来,被玉楼和玉箫一齐扯起来,送他前边去了,大妗子便劝住月娘,说道:“姑娘,你身上又不方便,好惹气,分明没要紧。

 你姐妹们欢喜喜,俺每在这里住着有光。似这等合气起来,又不依个劝,却怎样儿的?”那三个姑子见嚷闹起来。

 打发小姑儿吃了点心,包了盒子,告辞月娘众人,月娘道:“三位师父,休要笑话。”薛姑子道:“我的佛菩萨,没的说,谁家灶内无烟?心头一点无明火,些儿触着便生烟。大家尽让些就罢了,佛法上不说的好:‘冷心不动一孤舟,净扫灵台正好修。’若还绳头松松,就是万个金刚也降不祝为人只把这心猿意马牢拴住了,成佛作祖都打这上头起。贫僧去也,多有打搅菩萨。好好儿的。”

 一面打了两个问讯。月娘连忙还万福,说道:“空过师父,多多有慢。另着人送斋衬去。”即叫大姐:“你和二娘送送三位师父出去,看狗。”

 于是打发三个姑子出门去了,月娘陪大妗子坐着,说道:“你看这回气的我,两只胳膊都软了,手冰冷的。从早辰吃了口清茶,还汪在心里。”

 大妗子道:“姑娘,我这等劝你少揽气,你不依我。你又是临月的身子,有甚要紧。”月娘道:“早是你在这里住看着。

 又是我和他合气?如今犯夜的倒拿住巡更的。我倒容了人,人倒不肯容我。一个汉子,你就通身把拦住了,和那丫头通同作弊,在前头干的那无所不为的事,人干不出来的,你干出来,女妇人家,通把个廉也不顾。他灯台不照自己,还张着嘴儿说人

 想着有那一个在,成和那一个合气,对着俺每,千也说那一个的不是,他就是清净姑姑儿了。

 单管两头和番,曲心矫肚,人面兽心。行说的话儿,就不承认了,赌的那誓唬人子。我洗着眼儿看着他,到明还不知怎么样儿死哩。

 刚才摆着茶儿,我还好意等他娘来吃,谁知他三不知的就打发去了,就安排要嚷的心儿,悄悄儿走来这里听。听怎的?那个怕你不成!待等汉子来,轻学重告,把我休了就是了。”

 小玉道:“俺每都在屋里守着炉台站着,不知五娘几时走来,也不听见他脚步儿响。”孙雪娥道:“他单会行鬼路儿,脚上只穿毡底鞋,你可知听不见。

 想着起头儿一来时,该和我合了多少气!背地打伙儿嚼说我,教爹打我那两顿,娘还说我和他偏生好斗的。”

 月娘道:“他活埋惯了人,今还要活埋我哩。你刚才不见他那等撞头打滚儿,一径使你爹来家知道,管就把我翻倒底下。”李娇儿笑道:“大娘没的说,反了世界!”

 月娘道:“你不知道,他是那九条尾的狐狸,把好的吃他死了,且稀罕我能多少骨头儿!你在俺家这几年,虽是个院中人,不像他久惯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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