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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问个下落不然
 那吴典恩拿着银子,欢喜出门。看官听说:后来西门庆死了,家中时败势衰,吴月娘守寡,被平安儿偷盗出解当库头面,在南瓦子里宿娼,被吴驿丞拿住,教他指攀吴月娘与玳安有,要罗织月娘出官,恩将仇报。此系后事,表过不题。正是:不结子花休要种,无义之人不可

 那时贲四往东平府并本县下了手本来回话,西门庆留他和应伯爵,陪徐先生摆饭。正吃着饭,只见吴大舅来拜望,徐先生就起身,良久,应伯爵也作辞出门,来到吴主管家。吴典恩早封下十两保头钱,双手递与伯爵,磕下头去。伯爵道:“若不是我那等取巧说着。会胜不肯与借与你。”

 吴典恩酬谢了伯爵,治办官带衣类,择见官上任不题。那时本县正堂李知县,会了四衙同僚,差人送羊酒贺礼来,又拿帖儿送了一名小郎来答应。年方一十八岁,本贯苏州府常县人,唤名小张松。原是县中门子出身,生得清俊,面如傅粉,齿白红。又识字会写,善能歌唱南曲。

 穿着青绡直缀,凉鞋净袜。西门庆一见小郎伶俐,心欢喜,就拿拜帖回覆李知县,留下他在家答应,改唤了名字叫作书童儿。

 与他做了一身衣服,新鞋新帽,不教他跟马,教他专管书房,收礼帖,拿花园门钥匙。祝实念又举保了一个十四岁小厮来答应,亦改名棋童,每派定和琴童儿两个背书袋、夹拜帖匣跟马。

 到了上任期,在衙门中摆大酒席桌面,出票拘集三院乐工承应吹打弹唱,此时李铭也夹在中间来了,后堂饮酒,暮时分散归。每骑着大白马,头戴乌纱,身穿五彩洒线头狮子补子员领,四指大宽萌金茄楠香带,粉底皂靴,排军喝道,张打着大黑扇,前呼后拥,何止十数人跟随,在街上摇摆。

 上任回来,先拜本府县帅府都监,并清河左右卫同僚官,然后新朋邻舍,何等荣耀施为!家中收礼接帖子,一不断。正是:白马红缨新,不来亲者强来亲。

 时来顽铁生光彩,运去良金不发明。西门庆自从到任以来,每坐提刑院衙门中,升厅画卯,问理公事。

 光迅速,不觉李瓶儿坐褥一月将。吴大妗子、二妗子、杨姑娘、潘姥姥、吴大姨、乔大户娘子,许多亲邻堂客女眷,都送礼来,与官哥儿做弥月。

 院中李桂姐、吴银儿见西门庆做了提刑所千户,家中又生了子,亦送大礼,坐轿子来庆贺。西门庆那在前边大厅上摆设筵席,请堂客饮酒。梅、、玉箫、兰香都打扮起来,在席前斟酒执壶,原来西门庆每从衙门中来,只到外边厅上就了衣服,教书童叠了。

 安在书房中,止带着冠帽进后边去。到次起来,旋使丫鬟来书房中龋新近收拾大厅西厢房一间做书房,内安几、桌椅、屏帏、笔砚、琴书之类。

 书童儿晚夕只在脚踏板上铺着铺睡。西门庆或在那房里歇,早晨就使出那房里丫鬟来前边取衣服。

 取来取去,不想这小郎本是门子出身,生的伶俐清俊,与各房丫头打牙犯嘴惯,于是暗和上房里玉箫两个嘲戏上了,那也是合当有事,这小郎正起来,在窗户台上搁着镜儿梳头,拿红绳扎头发。

 不料玉箫推开门进来,看见说道:“好贼囚,你这咱还描眉画眼的,爹吃了粥便出来,”书童也不理,只顾扎包髻儿。

 玉箫道:“爹的衣服叠了,在那里放着哩?”书童道:“在南头安放着哩。”玉箫道:“他今不穿这一套。

 分咐我教问你要那件玄[囗扁]金补子、丝布员领、玉衬衣穿。”书童道:“那衣服在厨柜里。我昨才收了。

 今又要穿他。姐,你自开门取了去。”那玉箫且不拿衣服,走来跟前看着他扎头,戏道:“怪贼囚,也象老婆般拿红绳扎着头儿,梳的鬓虚笼笼的!”

 因见他白滚纱漂白布汗褂儿上系着一个银红纱香袋儿,一个绿纱香袋儿,就说道:“你与我这个银红的罢!”书童道:“人家个爱物儿,你就要。”

 玉箫道:“你小厮家带不的这银红的,只好我带。”书童道:“早是这个罢了,倘是个汉子儿,你也爱他罢?”被玉箫故意向他肩膀上拧了一把,说道:“贼囚,你夹道卖门神…看出来的好画儿。”

 不由分说,把两个香袋子等不的解,都揪断系儿,放在袖子内。书童道:“你子不尊贵,把人的带子也揪断。”被玉箫发讪,一拳一把,戏打在身上。

 打的书童急了,说:“姐,你休鬼混我,待我扎上这头发着!”玉箫道:“我且问你,没听见爹今往那去?”

 书童道:“爹今与县中华主簿老爹送行,在皇庄薛公公那里摆酒,来家只怕要下午时分,又听见会下应二叔,今兑银子,要买对门乔大户家房子,那里吃酒罢了。”

 玉箫道:“等住回,你休往那去了,我来和你说话。”书童道:“我知道。”玉箫于是与他约会下,才拿衣服往后边去了,少顷,西门庆出来,就叫书童,分咐:“在家,别往那去了,先写十二个请帖儿,都用大红纸封套,二十八请官客吃庆官哥儿酒。

 教来兴儿买办东西,添厨役茶酒,预备桌面齐整。玳安和两名排军送帖儿,叫唱的。留下琴童儿在堂客面前管酒。”分咐毕,西门庆上马送行去了。

 吴月娘众姐妹,请堂客到齐了,先在卷棚摆茶,然后大厅上屏开孔雀,褥隐芙蓉,上坐。席间叫了四个女弹唱。果然西门庆到午后时分来家,家中安排一食盒酒菜,邀了应伯爵和陈敬济,兑了七百两银子,往对门乔大户家成房子去了,堂客正饮酒中间。

 只见玉箫拿下一银执壶酒并四个梨、一个柑子,迳来厢房中送与书童儿吃。推开门,不想书童儿不在里面,恐人看见,连壶放下,就出来了,可霎作怪,琴童儿正在上边看酒,冷眼睃见玉箫进书房里去,半出来。

 只知有书童儿在里边,三不知叉进去瞧。不想书童儿外边去,不曾进来,一壶热酒和果子还放在底下。

 这琴童连忙把果子藏在袖里,将那一壶酒,影着身子,一直提到李瓶儿房里,只见子如意儿和绣在屋里看哥儿。琴童进门就问:“姐在那里?”

 绣道:“他在上边与娘斟酒哩。你问他怎的?”琴童儿道:“我有个好的儿,教他替我收着。”绣问他什么,他又不拿出来,正说着。

 从上边拿下一盘子烧鹅、一碟玉米面玫瑰果馅蒸饼儿与子吃,看见便道:“贼囚,你在这里笑什么,不在上边看酒?”

 那琴童方才把壶从衣裳底下拿出来,教:“姐,你与我收了。”道:“此是上边筛酒的执壶,你平白拿来做什么?”琴童道:“姐,你休管他。

 此是上房里玉箫,和书童儿小厮,七个八个,偷了这壶酒和些柑子、梨,送到书房中与他吃。我赶眼不见,戏了他的来。你只与我好生收着,随问什么人来抓寻,休拿出来,我且拾了白财儿着!”

 因把梨和柑子掏出来与瞧,道:“等住回抓寻壶反,你就承当?”琴童道:“我又没偷他的壶。

 各人当场者,隔壁心宽,管我腿事!”说毕,扬长去了,把壶藏放在里间桌子上,不题。至晚,酒席上人散,查收家火,少了一把壶。玉箫往书房中寻,那里得来!问书童,说:“我外边有事去,不知道。”

 那玉箫就慌了,一口推在小玉身上。小玉骂道:“[入]昏了你这妇!我后边看茶,你抱着执壶,在席间与娘斟酒。这回不见了壶儿,你来赖我!”

 向各处都抓寻不着,良久,李瓶儿到房来,如此这般告诉:“琴童儿拿了一把进来,教我替他收着。”

 李瓶儿道:“这囚子,他做什么拿进来?后边为这把壶好不反,玉箫推小玉,小玉推玉箫,急得那大丫头赌身发咒,只是哭。你趁早还不快送进去哩,迟回管情就赖在你这小妇儿身上。”

 那方才取出壶,送入后边来。后边玉箫和小玉两个,正嚷到月娘面前。月娘道:“贼臭,还敢嚷些什么?你每管着那一门儿?把壶不见了!”玉箫道:“我在上边跟着娘送酒,他守着银器家火。不见了,如今赖我。”

 小玉道:“大妗子要茶,我不往后边替他取茶去?你抱着执壶儿,怎的不见了?敢股大…吊了心也怎的?”

 月娘道:“今席上再无闲杂人,怎的不见了东西?等住回你主子来,没这壶,管情一家一顿。”正着。

 只见西门庆自外来,问:“因甚嚷?”月娘把不见壶一节说了一遍。西门庆道:“慢慢寻就是了,平白嚷的是些什么?”

 潘金莲道:“若是吃一遭酒,不见了一把,不嚷,你家是王十万!头醋不酸,到底儿保”看官听说:金莲此话,讥讽李瓶儿首先生孩子,满月就不见了壶,也是不吉利。

 西门庆明听见,只不做声,只见送壶进来。玉箫便道:“这不是壶有了。”月娘问:“这壶端的往那里来?”悉把琴童从外边拿到我娘屋里收着。

 不知在那里来。月娘因问:“琴童儿那奴才,如今在那里?”玳安道:“他今该狮子街房子里上宿去了。”

 金莲在旁不觉鼻子里笑了一声。西门庆便问:“你笑怎的?”金莲道:“琴童儿是他家人,放壶他屋里,想必要瞒昧这把壶的意思。要叫我,使小厮如今叫将那奴才来,老实打着,问他个下落。不然,头里就赖着他那两个,正是走杀金刚坐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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