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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冷丁怔住
 牛月清说:“我都吓死了,你还取笑!谁是醉了?有能耐咱再喝一圈儿!”庄之蝶说:“你那能耐大家都领教过了。

 我提议难得这么多人聚一起,咱照相留个纪念吧!”唐宛儿首先响应,待赵京五第一个给庄之蝶和牛月清拍过合影,就立于两人背后,偏要把一颗脑袋担在牛月清的肩上,说:“给我们也来一张,就这么照!”

 接着相互组合,一卷胶卷咔咔咔立时照完。周看了一会热闹,心里发急,对庄之蝶和牛月清说他才到杂志社,不敢多耽误的,便到杂志社去了。

 因为喝得有些多,下午又没能按时上班,周一路赶得急,脸是越发烧烫。半路上先买喝了一瓶酸梅冷饮,心身觉得清朗了许多。一进文化厅大门,便见院子里有人凑了一堆议论什么。

 周初来文化厅,又是临时招聘,一心要在此改归正,立稳阵脚,重新生活,所以手脚勤快,口齿甜美,对谁都以礼相待。听见那堆人里有人说:“说曹,曹就到,就是这小伙儿!”

 当下笑了一下,要走。一个人走近来说:“周,你行的!”周说:“什么行的,请你多关照啊!”那人说:“你这么客气,真是也学了庄之蝶的一手了!庄之蝶总是对人说他没写什么,可几天不见,一部小说就出来了,你越是夸他写得好,他越说是胡写的。可说实话,庄之蝶写得好是好,还真没一部作品让文化厅的人争读争议。你这一篇,是爆炸哩!”

 周说:“你们都看了?”那人说:“文化厅没人不看了的,锅炉房那老史头不识字,还让人读着给他听的。景雪今早一下飞机,听说连家也没回,那小丈夫就拉她来找厅长,大哭大闹的好是凶火!

 她闹什么的?别瞧平一本正经的,原来也勾引过人家作家!可为什么不嫁了庄之蝶?是那时认为庄之蝶配不上她吧,现在后悔了,经人说破又恼羞成怒了?她能认得什么人,真金子都丢了,只会仕途上往上爬,这是她父母的遗传!”

 周不待他说完,就旋风般地向楼上跑去,一推杂志社门,除了钟唯贤,编辑部的人部在,正在叫骂不休。周问:“真的出事啦?”李洪文还在发他的脾气:“姓景的要是这样,咱们就不去,她是中层领导,看能把咱们怎样?”

 苟大海说:“她老子是高干,子女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嘛。听听广大群众的反应,咱们办杂志是为社会办的,不是为她个人办的!”周知道景雪一定是来编辑部闹过,事情已无法和平处理了。

 就说:“她啥时回来的?庄老师让咱们注意她回来的时间,一回来就先拿了杂志去说明情况,你们没人去吗?”

 李洪文说:“昨天下午成批的杂志一运来,武坤如获至宝先拿了一本,连夜去找景的丈夫,不知煽了一夜什么风,那丈夫今早来找厅长。

 等景雪一下飞机,两口又来闹。那小子口口声声他是景雪的丈夫,别人不在乎这事他在乎!哼,武坤和他老婆都干了什么?他倒为这篇文章充男子汉!”

 周坐在那里身子发软,中午吃下去的好酒好菜往上泛,心想,怕鬼有鬼,绳从细处断了,这不仅给庄之蝶惹了事,自己一个临时招聘人员还能在杂志社干下去吗?就问李洪文:“钟老师呢?”

 李洪文说:“厅长来电话叫去了。”过了一会,钟唯贤回来,一见周,说:“你来了?”周说:“钟老师,我对不起咱编辑部了!”李洪文说:“这是什么话?不是你对不起谁的事,出了事,咱不要先检讨,一切要对作者负责,对杂志负责。

 再者,这事直接影响到庄之蝶的声誉,他是名作家,以后还想向人家要稿不要?!”钟唯贤卸下眼镜,凸鼓的眼球布血丝,用手,并没有去眼角的白屎,又把眼镜戴上了,说:“这我知道。可现在事情闹大了。

 景中午来厅里闹了一场,我也坚持不承认犯了什么错,她立马三刻去省府见主管文化的翟副省长了。

 翟副省长让宣传部长处理,部长竟让她捎了一封信给厅长,上有三条处理指示:一是作者和编辑部必须承认写庄与景的恋爱情节是无中生有,造谣诽谤,严重侵犯景的名誉权,应向景雪当面赔礼道歉,并在全厅机关大会上予以澄清。

 二是杂志社停业整顿,收回这期杂志,并在下期杂志上刊登声明,广告此文严重失实,不得转载。三是扣发作者稿费,取消本季度奖金。”

 李洪文就火了:“这是什么领导?他调查了没有就指示?厅里也便认了?!”钟唯贤说:“厅里就是有看法,谁申辩去?”苟大海说:“他们怕丢官,咱杂志社去!

 老钟,你要说话,你怕干不了这个主编吗?这主编算个X官儿,处级也不到,大不了一个乡长!”钟唯贤说:“都不要发火,冷静下来好好琢磨琢磨。周,你实话告诉我,文里所写的都真实?”周说:“当然是真实的。”

 李洪文说:“婚前谈恋爱是法律允许的,再说谈恋爱是两人的事,我不敢说周写的真实,可谁又能说写的不是真实?

 景雪现在矢口否认,让她拿出否认的证据来,文中说她送庄之蝶了一个古陶罐,古陶罐我在庄之蝶的书房见过的,她也要赖了?!”钟唯贤说:“给我一支烟。”

 苟大海在口袋里捏,捏了半天捏出一支来,递给钟唯贤。钟唯贤是不抽烟的,猛了一口,呛得连声咳嗽,说:“我再往上反映,争取让领导收回三条指示。大家出去谁说什么也不要接话,全当没什么,但要求这几天都按时上班,一有事情大家好商量。”说完往自己新搬进的独个办公室去。

 但出门时,头却在门框上碰了,打一个趔趄,又撞翻了墙角痰盂,脏水了一地。他骂道:“人晦气了,放都砸脚后跟!”

 李洪文笑了一声,说句:“老钟你好走啊!”把门关了,说:“庄之蝶在写作上是个天才,在对待妇人上十足的呆子。

 景雪能这么闹,可能是两人没什么瓜葛,或者是景雪那时想让庄之蝶强暴了她,庄之蝶却没有,这一恨十数年窝在肚里,现又白落个名儿,就一古脑发气了?”

 苟大海说:“强暴这词儿好,怎么不强暴她就发恨?”李洪文说:“你没结过婚你不懂。”苟大海说:“我谈过的恋爱不比你少的。”

 李洪文说:“你谈一个吹一个,你也不总结怎么总是吹,恋爱中你不强暴她,她就不认为你是个男子汉,懂了没?”苟大海说:“周,你有经验,你说。”

 周自个想心思,点了点头。李洪文说:“庄之蝶要是当年把景雪强暴了,就是后来不结婚,你看她现在还闹不闹?”正说得好,门被敲响,李洪文了言,过去把门开了,进来的还是钟唯贤。

 钟唯贤说:“我想起来了,有一点特别要注意的,就是这几天在机关碰上了景雪,都不得恶声败气,即使她故意给你难堪,咱都要忍,小不忍事情会越来越糟。”

 李洪文说:“你当过右派,我可没那个好传统。”钟唯贤说:“啥事我都依了你,这事你得听我的!”说完便又走了。

 苟大海说:“洪文你真残酷,钟老头可怜得成了什么样儿,你还故意要逗他!”李洪文说:“周,我看这事你得多出头,或者让庄之蝶出面,钟老头是坏不了事也成不了事的、他窝囊一辈子了,胆子也小得芝麻大,只怕将来靠山山倒,靠水水。”

 说得周六神无主,再要讨李洪文的主意,李洪文却坐在那里取了一瓶生发水往秃顶上擦,问苟大海是否发觉有了新发出来?苟大海说:“”有三吧。

 “窗外就噼噼啪啪一阵鞭炮响。钟唯贤就又跑过来,问:”哪里放鞭炮?“李洪文、苟大海、周就都往凉台上去,钟唯贤说:”让大海一人去看看,都拥在那里目标太大,现在是全文化厅的人都拿眼睛看咱哩!

 “苟大海在凉台看了。回来说:”是三楼西边第二个窗口放的,见我往下瞧,几个人手举了一张报纸,上面写了‘向杂志社致敬!’“钟唯贤脸就黑下来,说:”这些人是平看不惯景雪,曾提意见说景雪凭什么提为中层领导,可厅里没有理睬,借此出气的。

 “就让苟大海下去制止制止,免得火上加油,忙中添。李洪文却说他去,去了一会儿变脸失又回来,说是不好了,武坤拉了局长去看放鞭炮,叫嚣文化厅成什么样子了,把他们上届杂志社的编委会撤了。

 这一届的新班子就这样促进厅里的安定团结了?!”气得钟唯贤终于骂了一句:“杂志社就是查封了,他武坤休想再翻上来,娘的!给我一支烟。”

 苟大海却没有烟给他了,到门后捡烟蒂,烟蒂全泡在脏水里。牛月清去汪希眠家取现款,只怕大额票子拿着危险,叫柳月厮跟了,两人又都换了旧衣。牛月清提一个菜篮子,下边是钱,上边堆一些白菜叶子。

 柳月并不平排行走,退后了三步,不即不离,手里握着一个石片,握得汗都津津的了,这么一路步行走过东大街,到了钟楼邮局门口,那里挂着一个广告招牌,上书了“最新《西京杂志》出刊,首家披名作家庄之蝶的情秘史。”

 牛月清看了,冷丁怔住,就蹴在那里,将菜篮放在两腿之内,急声喊柳月进去买了一本,就在那里看起来。

 登时呼呼气,嘴脸乌青。柳月不知上面写了些什么,也不敢多嘴。一路回来,庄之蝶并不在家,牛月清兀自上就睡了,慌得柳月不知做什么饭好,去问过一声,牛月清说:“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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