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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从未亏待于
 不知是为了褒奖她的用心,还是为了更好地宽慰她的紧张,吴征身边的位子已空了出来,男女的药膳分开,玉茏烟一一亲自端上,唯独韩克军那一盅又有不同:“韩老将军用的也有些不同,以温补为主…韩…韩老将军请慢用。”

 “多谢。”韩克军深嗅了一口感叹道:“老夫一贯爱用药膳。药味儿大多人不喜欢,老夫却觉得是异香扑鼻!玉姐儿这一盅前所未闻,倒要大快朵颐!”“且慢。”玉茏烟刚在吴征身边坐下,闻言心中一惊急忙阻止,顿时又觉自己失态。

 此刻已顾不得这些旁枝末节,她妙目望着清澈又冒着清香味儿的药膳汤,又打量着韩克军须发皆白的苍老容颜,心中忽有股万事皆休之念,面上现出哀戚与厉道:“你…你不准喝!你不配喝!就算…就算…你不配!”

 百感集,千回百转的念头全数纠结在一起。玉茏烟又气又急,热血上头,意识渐渐模糊,望向韩克军的怨毒目光渐渐失神,力晕去…厅堂里旋即了起来,只见吴征一手扶着玉茏烟,一手从韩克军面前取过小盅,才彻底放下心来一样。

 一身汗透衣襟,也已几乎力,缓缓道:“前因后果,我大致说与你们听…梁兴翰登基不久发生了件大事…侍御史肖英韶犯了事,肖家被门抄斩…”怒火像烈临于头顶炙烤着己身,焚人裂。

 悔恨又像酷寒的深渊没过了际,锥冷刺骨。只有后心里一股暖融融的温和气息徐徐入体,护持着口一点心火不灭,更让寒暑加的身体渐渐舒适,渐渐安宁。不知过了多久,玉茏烟在一个机灵中惊醒。视线渐渐凝聚,正是自己熟悉的小屋,四角里放置了冰块,清凉宜人。

 一身汗的衣物也不知被何人换去,不仅清,更似是精心挑选过。以素白为底的对襟款式有些庄重,亦含孝意。袖口与领口的淡粉着在她丽质天成的身上,颇有几分暧昧之意,大异素白的庄重。

 不过若留心一看,淡粉之于素白衣襟的袖口与领口,颇似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花片顶上的那一抹嫣粉。玉茏烟左右打量,向着哗哗的水声望去。

 只见吴征拧干了一面方巾,又取了只水杯,笑地坐在她身边道:“还有些头晕?”已许久未曾见到吴征这般真心的笑容。

 眉宇舒展,目带笑意,阔口咧开,毫不掩饰地展一嘴发亮的白牙。比之近来时不时魂不守舍的强颜欢笑,不知舒心几许,好看几许,竟让浑浑噩噩的玉茏烟看得一呆。“有些难受…”玉茏烟陡然念起此前之事,心中黯然,珠泪忍不住滚了下来。

 “无妨,无妨的…”吴征及时将她抱在怀里,以方巾擦去泪痕道:“心里有事该当说与我听,从前在皇城里你不愿连累我,不说也就罢了,现下到了这里,若还瞒着我,今后还怎生过日子?”

 玉茏烟不及去辨认吴征暗藏的情话,哭泣止不住道:“我不知怎么说…”“若能委婉,那便委婉些。不能委婉便直说,大不了咱们吵一架最多了,还能怎地?夫之间过日子,上至帝皇,下至平民百姓,可不都是如此么。”吴征心疼地道:“早说开了便是好事,韩老爷子有话要单独与你说。”

 “啊?”玉茏烟吃了一惊,抬头望向吴征,见他一脸如释重负的欣慰,不明所以。她隐隐然猜到吴征可能知晓了什么,冷然道:“他为什么叫见我?”

 “有些事,从前说不得,现下就没什么顾虑了,韩老爷子有腔话语,正要与你说一说。他与肖老爷子的情匪浅,就算后事也可互相托付的!”

 什么?玉茏烟听吴征说可托后事,又不明韩克军要见自己之意,心中忽起一股冲动!正是如此,从前的顾虑现在已不复存在,说了出来又能怎地?分明是韩克军对不起肖家,自己正当义正词严!

 可她生的倔强里,又自有一股柔弱,一想要独自面对杀父仇人,腔恨意之中,也生起几分惧怕道:“好!不过,小弟你能不能陪着我。”

 目光里几近哀求,吴征一想内中隐情,玉茏烟神魂不宁之下还真的未必支撑得住,遂道:“姐姐既然想,我就陪着你!我去请韩侯进来。”

 韩克军拄着拐,在吴征的搀扶下进了小屋,在偏厅坐好。吴征又扶着玉茏烟起身,喂她喝了口水,才陪着她与韩克军隔桌对坐。清香的橙汁水入口酸甜,令沉重的脑门也精神一振!玉茏烟有吴征陪伴壮胆。

 当下咬着瓣,直视韩克军的双眸,此刻又恨不得一刀将他杀了,只是她那目光里凄婉十足,看上去倒像是幽怨之意多些。“玉姐姐这人,就凶不起来,”吴征心中暗笑之时,韩克军先拱了拱手道:“敢问,你的本名可是肖初玉?”

 被说中了心事,玉茏烟紧咬银牙,沉声怒道:“不错,我是肖初玉!你当年将肖家门血洗,肖家少了谁人你自是一清二楚了!”韩克军释然地频频点头,浑浊的双目渐渐空,似回忆起了往事,呢喃道:“记得,每一个人,我都记得。

 老肖刚正不阿,老夫一向与他相善,也是佩服的…圣命难违,当年,真的好难…三月的查办期限过去,我好像老了十年不止…怕不是也折寿了十年。”

 “你手血腥,夜夜肖家的冤魂都要来找你索命,十年已是便宜了你!”玉茏烟罕有说出恶毒话语之时,韩克军还不以为忤,倒让吴征脸尴尬。

 他不敢嘴,只能目视韩克军快些说出个中隐情,又拍着玉茏烟的手,示意她莫要激动。“不错。老肖将后事托付与我,可恨我又旨意加身,无能为力…有负重托,甚憾,甚憾。”

 韩克军也不愿纠,从怀中取出一纸已发黄了的书信递与玉茏烟道:“老夫愧对肖家,这一封书信原是老肖于危难之时付于我,现下还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玉茏烟不知还有许多隐情,听韩克军的意思,肖英韶临危之际还嘱托韩克军后事?不由将信将疑地接过书信展开。【韩君见启,韶见机一事,或大难临头…万望韩君怜肖家一向忠正良直,若得便宜处,为我肖家延续一份香火。肖英韶顿首百拜!】书信保存良好,信上的字迹十分潦草。玉茏烟幼时得《毒经》传承,与肖英韶常有接触,自然认得他的字迹,货真价实。

 “这一回凉州之行,老夫本意是此生最后一次出远门。”韩克军悠然道:“从前许多事儿放不下,这封书信也鬼使神差地带在身边。

 老夫当年能做的事不多,知道你身负肖家传承,找不着你便草草结案,陛下也未过多追究,其实当年,许多人都身不由己,连陛下也是…他初登大宝,容不得污点,更要借机清洗朝中异己,肖家不得其时。

 他明知老夫与肖家相善,还要老夫领旨,多多少少存了网开一面的意思。前些日子,征儿与老夫说起你的身份,老夫才想起当年陛下始终舍不得杀你。

 只是囚于冷宫要你寿终正寝,怕是已知晓你的身份。他心里对肖家,始终还是怀着一份歉疚的。”玉茏烟边看边听,越发心惊,她多少了解当年内情,口气也有所缓和道:“当年你找过我?”

 “找不着,只知你逃了出去,当时心中还颇多欣慰,肖家终究还有香火传承,哪想得到你因缘际会,又回到皇城。”

 韩克军叹息不已,念及玉茏烟在宫中委身仇敌,以羸弱之身寻求报仇之机,失败后冷宫的清苦,再看她现下来到吴府,也不知于她而言,这一生是喜是悲。“我只是一届女儿身,香火传承?我…”

 肖英韶的亲笔信里,的确在恳求韩克军尽力为肖家保留一方血脉,可是肖家门,只剩下玉茏烟一名女子,又何来血脉传承。玉茏烟说的是自己,却似刺痛了韩克军。

 老人面色猛地灰败下来,仿佛韩家只剩下了韩归雁一名女子,此世之后,再无川中韩家,而他喉间哽咽发不出声来,嘴连动之下,吴征读出了语,心中亦是大痛。

 好一阵过后,韩克军才定下神来,以极缓慢的语声道:“老夫既在,岂能让肖家一门忠烈断子绝孙?忠良之后,无使断绝!肖英韶是忠正贤良之人,既叫老夫碰上了。

 焉能不管,焉能不管…可怜我的铁衣…”玉茏烟双目陡然圆睁,丝丝缕缕在灵光一闪间似乎串在了一块儿,她骇然道:“韩…韩老…”“铁衣当年只有三岁,他生得不好,一娘胎便百病身,养在府上遍请名医,又用尽了灵丹妙药都无济于事。

 你家犯了事之后,老夫夜焦虑,又恰逢铁衣病发,眼看不久于人世…老夫拖延到了铁衣身故,才用他的遗体,去换了你家的一个三岁男童出来。

 男童因年幼被判放三千里,男童的母亲就抱着铁衣的遗体…过了大半月,老夫才寻机取回铁衣的遗体悄悄下葬,可怜年幼的孩儿在墓碑上连真名都不敢写…”老人说得声声泣血,连吴征听了都不由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玉茏烟更是如天雷轰顶,不闻半点哭声,鼻尖却已酸得发麻,泪珠涌泉般滚落,颤声道:“韩老,那…那…韩铁衣将军是…是…”

 “现在的韩铁衣,本名叫做肖晨星,你该当认得的。他倒韩家之后,老夫待他视同己出,将韩门家传所学倾囊相授,从未亏待于他,也算是给老肖一个代!”

 玉茏烟重重捂住了樱口,力倒下顺势跪地,又倔强地支撑着膝行至韩克军身前道:“小女子险些对恩公犯下大错,小女子…小女子万死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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