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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小寡妇包的饺子
 这时,二人又欢喜喜,风风火火地玩了半天后,分开了手,安心等待顺喜儿吃亏沤老监的喜讯儿呢。

 这才真正叫:夫睡,人心隔肚皮。这一来那顺喜儿的性命可算球脑子上挂镰刀呢,一格颤颤地悬起来了。只有于老三两口子不知底细,见翠花儿和于小辉成天泡在一搭里,还以为这二人正为顺喜儿的事前后奔忙呢,心里头反而添了几分内疚。

 心想:真正是一恩,百恩情似海深,只差没给那于小辉和翠花儿买补品补身子了。再说顺喜儿被派出所的干警一把铐子铐了,送进县城的监牢里,进门就挨了一顿好打。

 原来这县上新近发案极多,犯人甚众。有那偷糜子的,掐谷子的,嫖嫂子的,讹银子的;更有那为女人使刀的,为庄基的,为逃避计划生育给干部家里埋地雷的,为田垄地界给邻人锅里放毒药的。

 更有那些地痞氓,赌徒闲人,图一口大烟土,夸着口儿卸人胳膊的;凭两下拳脚,一时间把一个偏僻小县闹了个乌烟瘴气,将那些平安山路整了个行人无踪。

 真正是天天动杀戒,夜夜有悲声,家家鬼敲门,户户不熄灯,一股道地了大营。县里的治安情况如此糟糕,平民百姓怎能消受得起?无奈何联名儿向上级部门告了一状。适值上面正抓那农村治安问题。偏偏的遇上了个端端的,秤锤遇上了个铁刷子。

 有关部门派了一队便衣暗中查,竟件件是事实,样样无虚情。立时大动了肝火,飞马儿一般传下来几纸命令,将那原任的县长、书记,一杆子撤了个干净;将那原任的公安局长,一绳子捆上了法庭。

 于是按下葫芦冒起个瓢,接二连三带出来好多案情。上面一看事情还复杂,就连忙任命一任书记,代理了一个县长,要他们一手宣传大好形势,一手打击氓势力。

 这二人哪里敢稍停,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顶县处级干部的大红帽子,能不新官上任三把火么?于是又组织一个特别班子,专门整治治安问题。

 这班子里的办公室主任,偏偏就是娥儿的户中哥哥,拴牛的这房大舅子。加之此人平时早就恨透了这些七八糟的东西,巴不得将世上的恶人来个斩草除呢。一上台便扎了阵势,舞了个威风,使那些氓、地痞,一提起他的名字就先骨软了三分。

 这一天他刚从基层办案回来,推门一看,屋子都是那些村里族人,仔细一问,才知道了娥儿家出的事情。先就有了几分不快。再加上村人将顺喜儿骂人的话添油加醋,整整说道了几大箩筐。气得他刀拌脖子一般“哇哇”

 叫,嘴里直说这还了得。死板着个脸儿打发走了众人,这才将顺喜的案卷调来看了。一看,倒犯了些踌躇。

 想:此人出言鄙,生蛮横,但不太像那些没命鬼光,赌死的瞎汉,大不了是个言语失和,斗气罢了。正想祥和着放了顺喜儿,突然又在那案卷当中发现了一份群众揭发材料,拿起一看,火顶了脑门。你看那材料上写着些什么…

 “村痞于顺喜,人称阎王爷,自小就作恶,平生爱打架。猪眼里敢捅刀子,牛鞭肾上常勒麻绳;打老的,戏小的,欺强的,弱的。

 见了个媳妇在股上揣,碰上个姑娘在上摸,长辈儿常叫他孙子,老年人总骂他筒子,见干部来了装疯子,群众面前称老子。为一粒芝麻揭了人家房上瓦,为一口闲气打了人家吃的娃。图方便在别人坟场上骑车子…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这人不看还算罢了,一看哪里还能住心头之火,立时写了一个二字条子,要派人去把那顺喜儿单另收管,备细查证。

 这全是于小辉和翠花儿的那封匿名信起了作用。话说顺喜儿被单另收监的消息一传开去,旁边人只当作个笑话儿来讲,只有那拴牛两口子大大地吃了一惊。

 这二人本是顺善之人,常常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图那富贵通天,单图个一生无事的主儿。眼看得事情闹大了,就暗中商量着搭救那顺喜儿出狱。

 他们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娘家村里的长者。那几个老汉也觉得冤仇宜解不宜结,就召集了族中的几个有脸面的人来,将那做人的道理比三比四,掰开碎地讲述一遍。

 开先大伙儿还觉得气儿不平,到后来又觉得为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这世事如转蓬,谁家门上能挂上个无事牌子呢?也就应允下来了。

 于是众人便又将两家斗气的芽备细说了一遍。立了封文状纸,众人签了名字,由那个当官的老子亲自拿了状纸,进城找他儿子说情去了。

 那老汉一进县城,便将村人写的状纸递给儿子,道:“人常说铁打的衙门水的官,公家的门本是一双穿不烂的铁鞋。

 不要闹得一世作官,十世挨砖。得饶人处且饶人些。”他儿子原本就是一个好人,看了状纸,听了他老子的一席劝告,那火也就消了,气也就平了。再加上派去的人员查访回来说,那顺喜儿平时只是脾气不好,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恶行。

 心里就想道:“现如今的工作就是个难开展,本来一件小事情,倒听得了两样证据。谁能清楚其中的是非曲直呢?”

 正在作难时,他老子又说:“现在的农村复杂得紧呢,一个村里总因了一些蒜皮的零碎事儿闹腾得死人泼活的凶。可细推究头疼都是因为肚子里头的病。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上不了串儿的小事情。说着就把村里最近发生的几件事齐齐地讲说一遍。无非是张家借钱不还,李家欠粮不给;教师偏向了高家的孩子,队干部吃了小寡妇包的饺子之类闲淡事儿。这人越听越觉得自己前些日子太急躁了些,这样下去恐怕还会犯大错误呢。

 于是便改了主意,将顺喜儿从监里提了出来,透脑门子训斥了一顿,令他写了一份检查,了一笔罚款,没几天光景便放回村里来了。

 这一回顺喜算是得了乖了,这小子出娘肚皮还没吃过这种冷亏。眼看那监所里王法生硬,法纪钢严。在押的氓、地痞一个个都是些凶神恶煞。

 开口就娘道祖宗,动手就卸胳膊卸腿地泼命。心里头只是个吃惊。想想自己仗了个脾气火爆,拳头下面有风,常常爱出些拳脚是非来。

 原以为人和人差不离,谁不是九只窟窿三只眼,热腾腾的一个人圪蛋。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和那些亡命之徒一比,自己竟连个蚂蚁虫子也不如了。

 监所里有一个小子,伸出个指头让他咬,他心里发怵没敢,刚一犹豫,那小子竟咬了他的一只指头去了。血乎乎地吐在地板上,骂了声:“熊蛋!”惊得他半天没觉着手上疼,只管“丝儿丝儿”

 地倒冷气呢。半天后才舞着手指儿,转圈跳弹了一阵。引得众人好一阵开心大笑。打从那一刻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出不了这没狗院子大监门了。一时间想起村里山也亲切,水也爱,直后悔自己不该使了子为拴牛两口子的事争言斗气。

 待到那人将他提出监外,训斥了好半天后,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自由了,立时撅起尻子朝着那人猛猛地磕了几个响头,作了一个大揖,这才连夜飞奔回家。

 回家一看,见院门反锁,麻雀成群,一片萧条景象,便一边垂泪,一边打门,心想:我顺喜儿也是个七尺汉子,血身躯。

 人常说,驴在哪里靠了还有个记,何况我瞎好还算个人呢。进门之后,便将自己的经历略略地说了一番。正想打问翠花儿哪里去了时,不料于老三两口子倒一齐鼓掌大笑开了,道:

 “看人家于小辉的法术多灵验,几天下来顺喜儿便全全环环回来了。要么逢上个别人还保不定要蹲他三年五载大狱呢?”说完笑毕,才将翠花儿和于小辉这些天的行动叙了一遍。顺喜儿当然感动。立马儿就要去寻那二人道谢。被于老三挡住了,道:“急吃不得热豆腐,这可不能马虎呢。

 现在趁家里给你大爹准备过百菜还没放坏,咱们干脆一样的客人两样待,一来为你大爹胡乱过个忌,二来也为你和于小辉的兄弟情谊开个庆典。

 也算是杀白马,宰青牛,同结异姓兄弟的仪式吧。”说完便踏拉着两只破鞋飞奔着去找于小辉和翠花儿去了。

 当时这两个宝贝正在学校窑亲嘴揣地高乐呢,一听这话,竟惊奇得半天倒不过那口气,两个人四只眼睛都一下子直了。

 好不容易清楚这是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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