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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院子外事
 南宫星心中估计,眼前所见,就已经差不多抵得上暮剑阁的体量,而这却不过只是唐门三座山头之一而已。

 百年世家,根基牢固,名不虚传。一路进到客堂中,那弟子恭恭敬敬请南宫星坐下,道声稍等,便匆匆退了出去。

 照说最近唐门正是热闹时候,这客堂中不该如此冷清,不过这座山头只怕也没谁愿意拜访,南宫星倒也乐得清静。

 既已独闯虎,自然还是老虎少些的好。须臾之间,就有俏生生的女弟子快步过来上茶,训练有素,不多言语,一句问安,一句稍等,就又退了出去。

 南宫星连面貌都还没看仔细,最后就只记住了那薄薄劲装里随着步点微微扭动的紧凑翘。仗着农皇珠在身,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姑且算是探探环境。若是有毒,那他自此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没毒,还是颇名贵的蒙顶雀舌,贡茶。他细细品了一会儿,不料还没等到唐远明,先等来了另一个不速之客…唐行济。这青年看起来老实本分,中等个子样貌颇为秀气,可当初唐青离开湖林,就是被他劫持带走,若是唐昕出事,必定也与他不开干系。

 唐行济迈过门槛,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到南宫星面前,双手抱拳,淡淡道:“南宫兄,许久不见,你何时改了姓名?”如此距离,南宫星有自信三招之内就将他拿下。

 但他神情自若好整以暇,想必是有备而来。南宫星略一思忖,微笑道:“唐行济,你的堂姐堂妹,对你也算信赖有加,可结果呢,如今一个心智受挫迷糊糊,一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到底是什么丰功伟业,能叫你连姐妹亲情都不顾,如此丧心病狂呢?”

 唐行济缓缓坐在南宫星下首,角微翘,眼中却无笑意,轻声道:“两个女人要回自己的家,你该到手的都已得了,那到底是什么丰功伟业,能叫你连自身安危都不顾,跑来闯唐门呢?莫非你不知道,唐月依是唐门叛徒,叛徒之子,一样要死么?”

 南宫星也不答话,转而道:“唐门基业深蒂固,称雄蜀州多年,历经浩劫不倒,声势早已在败落峨嵋之上不知几许,赞一句武林豪强绝不为过。

 天道当年就觊觎唐门基业,谋而不得,只占了几分便宜,如今,却想不到吃里扒外的蠢货,竟还能春风吹又生。”

 唐行济冷笑道:“南宫兄果然定力超群,还是说,我那堂姐是死是活,在你心理本就无足轻重,远比不上那下了狱,你还没吃到嘴里的玉若嫣呢?”

 “你这等鬼心窍的叛徒,若是肯说,不必我问,若不肯说,我问也是白费功夫。”南宫星淡淡道“你这班人催破阿青心智,就已经犯了我的大忌,若是阿昕也有个好歹,我不管天道此次给了你们多少后援,埋了几个暗桩,我保证叫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哼哼哼…”唐行济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宛如夜鬼嘶鸣“你既然敢来,那我就等着看,到底死无葬身之地的会是谁。我…等着看呢。”

 听出他语调中似乎有些不对,南宫星一转头就要出手。可已经来不及了。唐行济七窍之中,竟已有惨碧的血了下来。他哑声长笑,冤魂号哭般嘶声道:“南宫兄,我倒要看看,你再找谁去问我堂姐的下落。哈哈哈哈…”笑声戛然而止。他的人,也跟着倒下。一道影子被门口的阳光拉长,盖在了尸体身上。唐远明到了。***“唐掌事,”南宫星起身拱手,苦笑道“晚辈似乎,是带了祸星上门啊。”

 唐远明走到尸身脚边,垂目凝视片刻,缓缓道:“我已安排人手盯了他七天,知道他冲进这边,我就急忙赶来,却没想到…行济啊行济,你父亲对唐门忠心耿耿,你究竟是为何要选择这条绝路?究竟是什么宏大心愿,叫你连新娶的夫人都不顾了?”

 “你早在查他?”“不错,青儿回来之后就变成那样,行济的代疑点诸多不能服众,昕儿至今下落不明,我岂能不管。”

 唐远明深口气,长叹出来,朗声道“来人,将这里收拾干净,莫要惊扰他人。”他领着南宫星离开此处,出门前对一个少年弟子道:“去叫范霖儿,侍奉完公婆晨茶,便来养园找我。”

 那少年应声而去,唐远明略一沉,先带着南宫星往练武场过去,叫停诸人,沉声道:“这位少侠姓孟,单名一个凡字,乃昔年名侠,碎梦孟飞之子,唐门多事之秋,孟少侠特来相助,你们莫要怠慢了客人,懂么?”

 数十子弟齐齐拱手,高声道:“是,多谢孟少侠相助!”“晚辈自当尽力而为。”南宫星微笑抱拳,目光炯炯扫过,姑且算是打过了招呼。除却百花阁、天女门、万凰宫三家完全以女子高手为主的势力,江湖门派往往男子占据绝大比例与绝对地位,唐门这样没有传媳不传女规矩的名门世家,就已算是凤麟角。

 可即便如此,眼前练武场中,女儿家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这一代并未出现月依那般出类拔萃的女弟子,孟少侠,不必多打量了,这边请。”

 知道自己又因为父亲做下的好事而被暗讽一句,南宫星面皮微热,也只能含笑接下,点头跟上。穿过一条绿树成的山道,来到一处极为幽静的花园,想必,就是唐远明所说的养园。

 在其中一处凉亭坐下,唐远明捻起石桌旁一颗黑子,淡淡道:“孟少侠棋艺如何,愿否手谈一局?”

 “晚辈琴棋书画都只学了个皮,不比家父通才,岂敢班门斧。”唐远明一笑,展袍坐下,道:“你觉得,行济为何急于自尽?”南宫星略一思忖,推测道:“他死志极坚,言谈之间却颇有不甘,依晚辈猜想,他应该是不得不死。若是不死,便要受更大的苦楚,或是连累不愿连累的人。”

 唐远明微微颔首,默然片刻,望着山道上出现的那一抹倩影,淡淡道:“兴许,就是不愿连累她吧。”南宫星探头望去,那匆匆上来的女子泪水涟涟,不住抬袖抹去,哭得梨花带雨,仍掩不住楚楚动人的清丽容姿。

 如此一个我见尤怜的美人,的确能让唐行济这样的少年情深种。为爱而死,也算是这个年纪的江湖少年做得出的事。“堂伯!”范霖儿莲步急移,一进亭中,便哀鸣一声扑通跪倒,伏地叩首,悲泣道“堂伯要为行济报仇啊!

 他晨起还好端端的,怎么…怎么妾身奉茶的功夫,人…人就已经去了…”看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南宫星怜香惜玉心中不忍,可瓜田李下,人家一个俏生生的小寡妇,可轮不到他来好言宽慰。

 唐远明并未开口,只是出掌轻柔摩挲范霖儿的头顶,等她双肩起伏稍缓,才柔声道:“行济近来,可有什么异样之处?”

 范霖儿搭搭抬起头,蹙眉抿哀婉动人,苦思冥想片刻,用绢帕拭了拭泪,轻泣道:“妾身…实在想不出。行济除了忙于门中大小事务,其余一切如常,在妾身眼前,总是开开心心,前还说,等…

 等门中事情稍歇,带妾身好好调理一番身子,为…为唐家添个后代。哪知道…哪知道他今就撒手人寰…将妾身抛下不管了啊…”“你那一房,最近可来过什么生人?”又等片刻,见范霖儿歇过气来,唐远明才沉声问道“院子外的事,你一个不懂武功的妇道人家想必不清楚,可你家的事,我们也不好桩桩过问。你千万好好思索回忆,好帮行济早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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