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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是那位剑宗
 俞小塘支着竹扫帚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钟华把她搂在怀里,默默叹息,也未再说什么。风雪骤急,才扫过的地方又落上了新雪,于是扫雪好像也没有了意义。

 俞小塘忽然惊叫一声,回过了神之后,她发现钟华已经抄起了她的腿弯,将她往房间里抱去。俞小塘挣动了两下手臂,微恼道:“你干嘛呀,放开我。”

 钟华恼怒道:“当着我的面你都敢想其他男人,无法无天,平时把你宠坏了,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俞小塘自知理亏,低声辩解道:“我没有…我是在想念师父。”

 “我不管,今我要振振夫纲!”“唔,夫君饶了小塘吧…”“要是不饶呢?”“那小塘就把夫君打得地找牙。”“…”…浮屿上云缭雾绕,宛若仙境,人间的大雪没有一片能落到这片世外的浮岛之上。苏铃殊在案前搁下了笔,心思微动,忽然立起身子,收起了案上书卷。陆雨柔也有所觉,睡意惺忪地睁开了眼。

 “苏姐姐,出什么事了?”苏铃殊不确定道:“似乎是圣女宫有动静。”陆雨柔一下子清醒了。惊诧道:“师父要出关了吗…”

 苏铃殊抿着嘴,不敢确定,只是摇摇头,强行稳定那飘摇的道心。叶临渊与夏浅斟带着那本金书闭关,已然七载有余。

 从他们真正结发为夫算起,也已是七年之了吧。这些年,苏铃殊常常觉得心绪不宁,哪怕远在北域,她与夏浅斟依旧有着心意上若有若无的勾连。

 这种勾连甚至更强于血脉,抹不平,斩不断。所以这些年,她把最多的时间用来游历人间,收集人世间的风物事宜,将一个又一个故事收录在了纸上,在写他人故事的时候,她的心思才可以稍稍宁静下来。

 而今,她纸上的故事也快写到了尾声,她心绪不宁起身合书之时,才恍然发觉,原来这本书甚至还没有名字。陆雨柔已然披上衣服,紧张兮兮地看着苏铃殊。

 苏铃殊安抚了一下她,道:“我去圣女宫看看,你在屋里帮我整理下这些年的书卷,顺序切不可错了。”陆雨柔用力点头。

 苏铃殊出了门,径直朝着圣女宫奔去。圣女宫外已然聚集了许多被异象惊动的修行者,所有人都望着那座紧闭的门府,神色凝重,见苏铃殊前来,许多知道些秘辛的修行者纷纷让开了道路。

 而那座圣女宫内,水声涟涟。琉璃般的穹顶上照下了异彩纷呈的光,水池中的雪莲半含半开,如一只又一只漂浮着的小小孤舟。

 那层层叠叠的涌泉之上,六十四瓣莲花的石座间,两个衣衫半解,各自伸出一只手,捧着一本金书,那金书缓缓翻着页,已然要接近尾声。

 而这相互依偎的身影也已静坐七年,两人神色漠然,无悲无喜,如神人尸坐天上,俯瞰人间晴风雨。金书之中,光彩璨然。

 那是一条近乎无边无际的长河,长河之中无水,尽是色彩各异的细微砂砾,那宽阔长河无限广阔,不知受什么力量牵引,川不息地向前崩腾着。

 叶临渊在某一颗微小如尘的砂砾中醒来。他一身白衣素净,身边一个湖色衣衫的紫发女子盘膝坐着,对着他嫣然一笑。叶临渊牵着她的手,洒然一笑,道:“临渊羡鱼,今终于得见深渊。”

 夏浅斟灵犀一动,会心而笑,楚楚嫣然。那粒渺小的砂砾破开之时,整条大河已是入海之渎,长河尽头,虚无缥缈,无数星辰高悬天幕,其间火光如吐明灭,星璇列次,犹似涡轮,星海浮尘,如斑斑锈迹,举目漆暗,深邃不可知。

 那条宽广连绵,如巨龙蛰伏的长河到此处,也显得无比渺小,如世间的花开花落般不起眼。叶临渊望着那片广袤虚空,轻声叹息:“魂归星海,终究不过人们美好的愿景。

 事实上大道无情,宇宙无限,天地至理客观而冷漠,我们存在世间,看似穿越了重重叠叠的囚笼枷锁,实际上也不过是与那亘古不变的规律做一个妥协罢了。”夏浅斟浅浅一笑,道:“许多人走到大道尽头。或许都会作此观想。”

 叶临渊俯下身,捧起一握砂砾,七彩的沙子自指间泻而下,落如细雪,他无奈道:“人力有限,苍天无眼,纵使经历三万年千秋,将世事炎凉翻覆千遍,最终逃过了儿女私情,七情六

 也不过是落到了一个更大的囚牢罢了,反反复复,超脱不得。”夏浅斟牵着他的手,如趟水过河般陪着他缓缓前行,她轻声道:“所以许多人修力不成,便开始静而修心。”

 叶临渊点点头:“有人察万事万物如秋毫,世事明,人情练达,有人渐老渐成,从心所,行事不羁又在规矩之内,有人晓天地规律,却太上忘情,生而为人却形同草木,千万年来,无数往圣先贤立论立言,皆有大道理。

 只是即使所有的人类学说加起来,放到这片广袤虚空,都显得这般不住考量啊。”“年轻时,我曾想过一剑破万法,开山断水,降妖镇魔,人间无敌之后仗剑飞升,周而复始,直至成就大道。”

 夏浅斟明白他的心思,道:“所以这本金书的结尾,那一位要给你看这幕域外虚景,打消你出剑的念头。”叶临渊笑道:“也枉费他百般心机算计我。

 但事实上,七年之前我便想明白了,既然生于人间,何必断情断念,我出剑无碍本心,纵是这方虚境寰宇又如何呢?”

 夏浅斟婉然一笑,握紧了他的手,依偎在他的肩头,道:“总之你要去哪,我都陪着你便是了。”叶临渊将她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大河奔腾不息,相拥的男女冲入那片星辰漂浮的海洋里,雪白的衣衫与湖色的裙袂纠,不见了踪影。

 圣女宫中,翻书声哗哗响起,金光如闪电乍破,照亮四壁,又顷刻暗沉。池莲花尽数盛开,如水面铺云。浮屿之外,风雪急转,云海自中心分开,如被一剑劈成两半。叶临渊缓缓睁开眼,眼眸低沉,如临崖观渊。

 夏浅斟同样睁开了眼,她慵懒地伸了个,衣衫半开,酥,她醒来之后便靠在了叶临渊衣襟敞开的膛上,如神女醉酒熏熏然。“接下来做什么?”夏浅斟问。叶临渊毫不犹豫道:“取剑,杀妖。”

 夏浅斟嫣然笑问:“万年幻境,竟未能影响你丝毫?”叶临渊道:“我始终活下当下,不曾陷入,谈何执?”

 夏浅斟再问:“那若是你的人生可以重来呢?”叶临渊想了片刻,道:“我可能会活成他如今的样子,也可能还是这般样子。”“但都是我。”…林玄言纵剑河山,须臾千里,却始终未能找到裴语涵的踪迹,转眼时近黄昏,大雪渐止,他不知不觉来到了东岭下的一座小城中。

 天青色的屋瓦斑驳古旧,覆着霜雪,被渐渐亮起的灯火环绕着,大街上人影稀稀落落,干净的雪地一片茫茫,偶有脚印。他从南门入城,缓缓踱步,走过了许多弯弯折折的巷,忽然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条年份古老的长街,在他的记忆里,他曾在这里遇到过一个落魄可怜,自称是赔钱货的小女孩,那是差不多的时节,差不多的雪夜。林玄言在巷子外徘徊片刻,忽然闻见了一股浓郁的香味。那是长街外新开的一家骨头汤店。

 此刻正是客人正多之时,馥郁的香味隔了很远依旧勾人食,纵使林玄言这般的修道之人依旧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他卷开店前的帘子,走了进去,点了一大碗排骨冬瓜汤。店里桌椅紧张,他便与一对年轻的侠侣并了一桌,那男子眉目英气,衣着素朴,一柄长剑搁在桌上,女子则是一身红色衣袄,刘海齐眉,秀气漂亮。

 不多时,一个绘着青花侍女的大碗端了上来,碗中汤汁快已快漫上碗沿,那香味浓郁的骨头汤上覆着翠绿的葱花,正腾腾地冒着热气,此刻他以术法易容,看上去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普通客人。

 在失昼城三年,堪称茹饮血的三年,他也偶然会怀念起轩辕王朝的美味,纵然他早已无需饮食,吐纳天地灵气便可存活,但渡尽劫波之后尝到故乡饭菜,始终是种难得的享受。

 同桌的那一对年轻侠侣对着这位“晚辈”善意地笑了笑,聊了一番门户师承和江湖趣闻,林玄言也觉得有趣,在等骨头汤变温之际,与他们聊了一会。

 林玄言一眼便能看穿,眼前的年轻人不过是一对三境的侠侣罢了,但是世间能修行的人都是万里挑一,他们虽是普通境界,但在普通的小江湖里,也算得上是一对大侠了。

 两人聊的多是一些江湖大事,关于哪里又崛起了年轻的天才,哪里又有恶霸兴风作,聊的最多的,还是关于最近颁布的新律,男子唉声叹气道,再过一段时间,入城之后佩剑的长度就都有限制了,走马仗剑都成了奢侈。

 一聊到这位传说中的女子剑仙,那微红袄女子便神色跃跃,她说起最近许多臣横死家中,许多教会掌教被飞剑刺杀。

 而这些事情,都是一夜之间发生的,许多人都猜测,是那位剑宗的,传中已经迈入了通圣境界的女剑仙作为,是为新律造势。飞剑千里取人头颅。

 对于江湖中的普通修士终究太过遥远,而关于通圣这个境界的说法,也是最近才渐渐传开,过往许多小修士,只知九境之上有个化境,以为化境便是修行的顶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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