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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动弹不得
 叶临渊深深第看了她一眼:“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想明白了?”裴语涵犹豫片刻,道:“这样或许是对师长的不敬,但是我还是想问师父三个问题,可以吗?”叶临渊点点头。

 裴语涵问:“你喜欢过陆嘉静吗?”叶临渊微微吃惊,他知道早晚有一天她会来问自己,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问题。叶临渊想了想,道:“或许有过,只是那时年纪尚小,或许不叫情爱。”裴语涵又问:“那你为什么喜欢夏浅斟?”

 叶临渊道:“我们相逢危时,相依为命数年,荒山同行,她陪我跨过十万大山,不离不弃,我亦对她一见钟情,患难与共,等到苦难渡尽,自然要娶她。”裴语涵弱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其实她一直知道师父和师娘的故事,就像所有传奇故事里的那样,生死相依,互生情愫。很是寻常老套,但这段记忆,他却没有送给林玄言,所以林玄言对夏浅斟的印象一直很是模糊,只知道浮屿之上有一个圣女,是前世的未婚

 裴语涵想了一会,觉得理应如此,自己与之相比,不过是雪地里捡来的一个少女。见裴语涵不说话,叶临渊提醒道:“最后一个问题。”裴语涵弱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越漂亮的剑越厉害吗?”叶临渊陷入了沉思。修道之路最怕的永远是人心,所以有心魔业障之说。

 或许通过妙的推算可以推演许多事理的大概,但是人心难测,永远是此间最大的变数。他甚至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但是在裴语涵问出之后,他下意识地正襟危坐,似有灵犀悄然上了膛。他沉思片刻,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定义是什么,边界又在哪里。

 裴语涵似乎没打算要等他的答案,又自顾自问道:“师父,若你回来那天发现剑道早已然无存,你的徒弟,未婚,红颜知己,修行故人都辞去世间,那你如何想。”

 叶临渊道:“语涵,你说只问三个问题。”裴语涵摇摇头:“这不是提问。”这是质问。她本就没有希望他回答。叶临渊懂了她的意思,却没有说话。这亦是他的心障,他自己也无法做到,所以更多的时候,他不会去做这些没有意义的扪心自问,修道之心如蒙尘之镜,只需要暂时拂去镜上烟尘便好,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灭情绝

 况且大道无常,上天不会因为你爱谁或不爱谁而多眷顾谁。修行者只需要找到最适合的道路便好。过了许久,叶临渊微微疑惑道:“你不想问其他问题吗?”

 裴语涵道:“我有些笨,但是许多问题给我时间我还是可以想通,林玄言的记忆应该是师父给他的吧?

 你无法抹去那柄剑的神,便想用人取而代之,等到自己真正出关那一天,令其发现自己原来不是你,心境失守,败在你的手下,重新被你打成一柄剑,一柄真正纯粹的剑。

 然后慢慢孕育出新的剑灵,为你所用…”叶临渊点点头:“虽然细节还有所出入,但是确实如此。”

 裴语涵苦笑道:“但是师父还是失败了,如今林玄言身在北府,没有出现在你的面前,而且…他似乎知道了自己不是你。”叶临渊嗯了一声:“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过了会,他问:“他到底成了怎么样的人?”裴语涵静思片刻,缓缓道:“他是我的徒弟。”叶临渊道:“你收的几个徒弟都不错。”裴语涵问:“听说师父在教俞小塘练剑?”叶临渊没有隐瞒:“我教了她三剑,能悟几分便看她自己了。”

 裴语涵道:“师父的剑自然举世无双。”叶临渊轻轻叹息,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对视了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问:“置身中间,很难受吧?”

 裴语涵早有了答案:“为人徒,为人师,无论何者都需尽心尽力,本就不易,谈何容易。”叶临渊直起身子,走到窗边,着眉角远远地眺望。他轻声道:“语涵,是我错了。

 我不该一直把你当做一个小姑娘。”裴语涵同样站了起来,她立在叶临渊的身后,跪伏了下来,平静地喊了声:“师父。”

 叶临渊转过身将她扶了起来,替她掸去衣裳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忽然他身子渐渐放松,自嘲地笑了笑:“语涵,本来我想说服你,让你陪在我左右,亲手了断与林玄言的因果,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可能了。”

 裴语涵嗯了一声:“他是我的徒儿,师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徒弟死。”叶临渊道:“今后的路你自己选择便好,无论怎么选都没关系。这些年你承受得太多,不值得你如此,当然,这也是我的亏欠。”裴语涵摇头道:“师父于我之大恩,语涵不敢忘。”

 叶临渊道:“我于你只是传道之恩,没有救命之恩,其实那一…”犹豫了片刻,叶临渊还是继续说:“其实那一,那条雪巷外聚集了许多修行大家,他们都动了收徒的念头。

 只是那我恰好走入雪巷,他们以为我要收徒,便都没敢出来,其实…我只是路过,收你为徒也不过一时兴起。当时如果没有我,你也会被其他人带走,你骨极好,是天生的修行者,又经历过苦难,更是最好的良材。”

 裴语涵木立许久,形如槁木,她身子止不住地轻颤起来,她蹙眉摇头:“师父…”叶临渊轻轻抚过她的长发,柔声道:“我这么说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你做出选择的时候可以更轻松一些,你为师徒的名分累了太久,本就不该如此的。”

 裴语涵轻轻点头,她对着叶临渊认真地行了个礼,然后离去。门外春风明媚,光明,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宽阔的群殿之间,春风萦绕。裴语涵孤寂地走着,宽大的衣袖晃啊晃啊。长空辽远,群山绵延,放眼而去,稀薄的白雪一点点融成水,荒凉的山脊上还未开出新花。

 寒意尚自料峭,在漫无目的日子里,唯有春风与她同行,此刻夏浅斟回到了屋中,她望着叶临渊,眼眸中都是笑意:“怎么?说不服你那小徒弟?”“当然。”叶临渊也微笑道:“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我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林玄言将昏睡与醒来的动作重复了许多次。他第十一次睁开眼时,脑海中浑浑噩噩的情绪才渐渐消散。他发现自己的身子无法动弹,他内心一惊,心想难道没能杀死承平,如今被双双俘获?

 那静儿和季姑娘岂不是…念头及此,他眼睛猛然睁开,视线散开,周围是熟悉的灯火和高不可攀的穹顶,上面绘着诸神的壁画。他依旧在北府里。他发现自己的身子被蓝白色的东西束缚住了,就像是蚕丝做成的茧将他团团围住,此刻他的样子,就像是一柄人形的剑。

 他闭上眼感受着身上传来的剑意,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便也不再担心。他察觉到身边有微微的异动,艰难地转过头,便看到一幕让他目瞪口呆的场景。

 他看见季婵溪搂抱着陆嘉静,轻轻捏着她的肌肤,亲吻着她的脸颊和脖颈,仿佛要将怀中绝的女子吃下去,林玄言心想,这就是外敌可御,家贼难防吗?他咳嗦了两声。

 季婵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脸色依旧白白的,方才所做的事情她也并不是出于情,她只是觉得陆姐姐的身子很软,很喜欢。季婵溪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少年,道:“终于醒了?你刚才一直在说梦话。”

 “我说什么了?”季婵溪道:“你好像在做噩梦,说的话很含糊,好像是在和谁打架,到最后你一直在喊一个名字,然后说对不起。”林玄言微惊:“谁的名字?陆姐姐的?”季婵溪摇摇头:“裴仙子的名字。”

 林玄言悚然,他脑海里猛然回想起方才梦境里一瞬的场景,一柄长剑贯穿了他的膛,剑的那头,是裴语涵握剑而立的身影,就是那一刻,他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只希望梦都是相反的。他问道:“陆姐姐没事吧?”季婵溪抱着怀中的女子,双手环着她的,轻声道:“没事的,方才陆姐姐已经醒过一次了,只是后来实在太累便又睡下了。”

 林玄言点点头,又问:“那你是在干什么?”她自然知道刚刚那一幕被他看在了眼里,但她理直气壮道:“你有什么意见?”林玄言恨恨道:“我真是救了头白眼狼。”

 于是季婵溪真的对他翻了个白眼。林玄言又象征地骂了几句。季婵溪认真地听着,最后竟然展颜一笑,说了声:“谢谢。”

 林玄言微愣,他看着短发凌乱的少女,她绵裙漆黑,肌肤如雪,一如画卷中墨笔勾勒成的,只是如今黑裙开裂,肌肤上添了几条刺眼的血痕,还未痊愈。林玄言问:“还疼吗?”

 季婵溪摇头道:“和你打的那几次,比这个要疼许多。”林玄言笑道:“你毕竟是个细皮的小姑娘,又喜欢打那种拳拳到的架,自然要吃大亏。”季婵溪认真道:“你是剑灵?”

 林玄言没有隐瞒:“嗯,我和邵神韵一样,几乎是不死之身,就算死了,不过是便回本体陷入长眠,等着下次苏醒,只是下次苏醒…我可能就不是我了。”季婵溪问:“你活了多久?”林玄言摇摇头:“记不清了。”

 季婵溪微微蹙眉,有些生气地捏了捏他的脸,道:“你活了这么久还去参加试道大会,不要脸。”

 林玄言此刻被剑茧包裹,动弹不得,只好笑道:“最后还不是输给季姑娘了?”季婵溪觉得犹不解气,又狠狠地揪了揪他的耳朵,而此刻林玄言被困剑茧,动弹不得,只能白白受季婵溪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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