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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才搁笔长叹
 也不出声,对着吴玠盈盈一拜。吴玠呵呵一笑,尚未及言语,柒柒已诧异道:“为何只选一人?”语出,见萌萌暗暗摇手,恐涉及门内秘辛,只得行了一礼转问道:“吴经略,不知安鸿公子是否在原上?”

 吴玠摇摇头,盯住柒柒,不答反问道:“姑娘寻他有何事?”柒柒暗自思量了一番,终于还是瞒下实情、取出袖中令牌道:“今途中,队伍撞见一将死的士卒。

 那士卒托我将此令牌转吴经略,称牌上犹差七命,待来生再还。又言,若是见到安公子,请代为…致谢。故此,见到吴经略,便有此一问。”吴玠接过令牌,长长一叹道:“仍不失为一条好汉!”

 将眼瞥了瞥萌萌,又道:“安公子不在原上,我也有几月未听到他的消息了,若见了他,我代姑娘转达此意便是。”

 柒柒闻言,怏怏不乐,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吴玠见她神色,也不多问,使人安排营帐,请五女歇息。五女才去,吴璘便闯进帐中,问道:“大哥,张枢密怎么遣了五个女子来做信使?说了些什么?”

 吴玠长长一叹,正道:“不要问了!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为了大宋,为我吴家,这兵权不能失!我来承担一切,将来定会留给你个清清白白!”吴璘听的云里雾里。

 但见吴玠说的庄重严肃,不敢动问,只唯唯答应。吴玠拍了拍他肩膀,道:“万事有我,你不要想太多,努力杀敌便是!”顿了顿又道:“明,张枢密遣来的女子便要上路去江南。你去曹武营中传令,命他带军护送,直到抵达岳飞岳统制处方可返回。

 适才有一女子探问安鸿消息,言语间虽是不尽不实,但眼中真情,想来定是安公子至为亲厚之人。你还是传曹武来见我,我亲自叮嘱他一番。我已负了安公子一次,这次定要保此女平安。

 不然,如何对得起他在天之灵!”吴璘重重点头,应道:“我这就去传曹武!”言罢,转身离去。

 萌萌来在歇宿的帐中,为柒柒倒上一杯热茶,看她轻啜慢饮,柔声道:“三公主,喝杯茶暖暖身,便歇息了吧。明一早,咱们还得启程呢!”柒柒闻言一怔,放下茶盏,问道:“临行时,左使…”

 萌萌不待她问完,呵呵一笑,打断她道:“左使有言在先,若是吴玠不肯从命,便就近将其刺杀,连你一并刺死,只推给原上军。若吴玠俯首听命,便给你服下药减半的魍魉涎,任你十天半月后死在路上,只推说舟车劳顿,不服水土。

 公主可听清了?”柒柒大惊,知茶中定已下药,不知该作何言语,只怒视萌萌。萌萌被她盯得心怯,想起车中那一声姐姐,又添了分不忍,转头背身续道:“你只道可困出城,找寻那安鸿下落,茫然不知一切皆在左使算中。

 你随安鸿这一逃,让左使知你不服拘束,夜难以安寝。他不过是不愿担上弑主之名罢了,不然早在你回城时便取了你性命!”顿了顿,又道:“那安鸿早已丧命于诸葛砦前,公主不用再生挂念了。”

 柒柒闻言,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半响,泣下道:“我不相信!安郎一身武勇,谁能杀他?”萌萌叹口气,悠悠道:“我本不该对你讲这件事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十数天后,你去了间,便知真假。

 若是找人索命,只去寻左使便是,我只是奉命行事,心中亦是不愿害你的。”言罢,盘腿调息,兼顾柒柒动静。

 柒柒一时悲戚,一时气苦。一时觉得安鸿定是未死,两人即将生死相隔,不由伤心绝。一时又觉得莫非真能间相聚,从而带了些欢喜。由是,一夜辗转无眠。翌清晨,吴玠备了四辆马车,使四女各自独处,又遣曹武护送。

 曹武谨尊吴玠之令,无论起居坐卧,皆寸步不离柒柒马车。待到了长江水路,又将四女分处四舟。萌萌不疑有他,只以为吴玠新附,殷勤有加。小意同曹武讲了几句要与柒柒同处的言语,却被冷冰冰地顶了回来。

 心中暗暗腹诽他给自己添,但转念思及柒柒已服毒药,不知何时就死,也便随他去了,柒柒在舱中闲坐,见曹武仗剑立于船头。感他相护多,诚实可靠,又觉己身愈发虚弱,恐是死期将近,若是不能得知安鸿确实消息,定难以瞑目。

 看看左右并无孟门中人,来在曹武身边,施礼问道:“曹将军,小女子有一事相询,还请将军告我以实。”曹武一怔,不知这十几从不曾与自己交谈的柒柒问何事,定定神点头道:“小姐请讲,曹某定据实以告。”

 柒柒抿了抿,抬头凝视曹武双眼,问道:“曹将军,你可知道安鸿安公子么?”见曹武愕然间下意识点了点头,喜上眉梢,追问道:“那将军可有他消息?他如今是生是死?”

 曹武不答,反问道:“不知小姐和安公子是何关系?”柒柒赧然道:“我与他在阆州…私定了终身!”

 曹武闻言,双目圆睁,见柒柒不似作伪,支吾道:“小姐,这…这可教我如何说…军中有传言,说安公子他…他丧在了诸葛砦前。”接着将军中所传安鸿刺杀完颜宗弼,功败身死之事讲了一遍。

 见柒柒身子巨震,泪如雨下,忙摇手道:“仅是传言而已!不见尸身,怎也做不得准。安公子对我有恩,我…”柒柒心如死灰,不发一语,又行了个礼便退回船舱,任曹武在舱外如何劝解,亦是不言不动。

 舟又行了一夜,穿过鄱湖,来在岳飞驻军的洪州。曹武请柒柒下船,揭帘见桌上饭菜丝毫未动,不由慨叹情深意笃,于路护持更加精心。

 陆上再行了半,便到了岳飞军营。曹武见营中军士雄壮,秩序井然,暗暗多加了几分小心,对守门军士说明来意,递上军中牌。片刻,守门军士返来,将众人入军营,礼数周全,一丝不苟。曹武带同四女进了中军帐。

 只见帅案后一将按膝端坐,方面阔颐、须髯殊胜,有一道伤疤自眼角划进鬓中,带的那眼略小了些,乍一望去,姿容非美,却是仪态不凡,不怒自威,正是岳飞。

 曹武见礼,对岳飞说明来意。代萌萌转了张浚书信,又在怀中掏出吴玠手书,按走时吴玠吩咐,在张浚书信之上。

 岳飞见曹武动作蹊跷,瞥了他一眼,将吴玠书信先取出,细细观瞧,这一看,不气冲牛斗,面上青白。强抑了怒火又看张浚书信,看罢,冷哼了一声,起身对曹武道:“吴经略好意,岳飞心领了!”

 迈步转出帅案,对四女道:“那张浚自知去职在即,竟以美,复以恶言相胁,使我等领军之将受他驱使,为那什么孟门所用,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刘韩张三位将军处,你等也不必去了,回去告诉张浚…”话未说完,一直垂头默然的萌萌忽然暴起,一掌拍向岳飞口。另外二女自袖中取出淬毒匕首,自两侧刺向岳飞。

 岳飞临变不,一面向后急退,一面中佩剑向前横扫。三女停步,暂避剑锋,再飞身进击,动作整齐划一,显是训练有素。

 岳飞剑法大开大阖,刚中有柔,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曹武未料到三女动手,被骇的愣在当场,待岳飞拔剑还击,方才醒过神来。转头见柒柒依旧立在原处,面无表情,不动不躲,如同一切并未发生,心悬她安危,忙移在她身前将她护住。

 伸手去间摸剑柄,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剑已解在帐外。岳飞与三女对战,值守将领在帐外听的清清楚楚,只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违不传不得入中军的军令。

 正心急如焚间,远远跑来一将,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若是立住不动,便如同一座黑塔也似。那将来在帐前,迈步便要闯帐,值守将领伸手拦截,被他一掌甩开,冲了入内。

 三女已渐渐被岳飞一口剑在下风,此时见有人入帐,心神一分,登时被岳飞刺倒两个,只余下萌萌独立苦撑。闯帐那员将在后觑的亲切,挥手中铁锏兜头便砸。萌萌手无寸铁,防之不住,被铁锏砸中额头,倒地身死。

 那将见一击得手,哈哈大笑,转眼看见曹武与柒柒,嘿然道:“这二人定是同!”说罢,一锏挥出。

 曹武见那铁锏势大力沉,忙向后退避,怎料柒柒不动,两相一撞,停在了原地。正危急间,岳飞情急出腿,足尖正点在那黑汉子腕间。汉子拿不住铁锏,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岳飞将曹武柒柒救下,对那将怒道:“牛皋!持械擅闯中军,还要放肆伤人,你可是要试试我军重否么?”

 牛皋大嘴一咧,也不分辨,转身便跑。出营对值守将领嚷嚷道:“老牛救了大哥一命,却又领得二十军。今你可下手轻些,不然老牛再不请你吃酒。”

 岳飞无奈摇头,看了看曹武,又看了看曹武身后的柒柒,开口道:“烦请回报吴经略,就说岳飞多谢吴经略照拂提点,但岳飞一心忠君报国,决不与佞臣为伍。待剿灭州北据七城、通金贼的李成,便会上书弹劾张浚。你且稍待,将我手书带回。”

 转回帅案之后,提笔在手,又道:“你身后这女子,一并带回,还与张浚。”曹武闻言,噗通跪倒道:“岳将军,末将临行前,吴经略曾言,若是岳将军见信大怒不允,便要末将恳求一句,请将军顾念蜀中百姓!”岳飞提笔不动,足有两盏茶工夫,才搁笔长叹一声,道:“你去吧!吴经略苦心,岳某猜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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