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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奴
   每当我的剑刺穿对手喉咙的时候,耳边总会响起一曲清脆悠扬的笛音。那笛音划破夜空,也划破我孤寂的灵魂,心里面此时总会泛起一股莫名的温暖。

 对手倒下来,玫瑰的血从我的长剑上下来的时候,我总会循声望望那笛音传来的方向。有时候,目光所到之处就有一个白影,我看见他的衣袂随风扬起,虽然从没见过他的脸,但我相信他一定是一个面容俊逸的男子。

 我是落枫山庄唯一的杀手。我叫枫影,自小就生活在落枫山庄,自小就学习如何杀人。我娘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她叫姬冷——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名字,美与无情齐名。但是她已死在我的剑下,就在3年前,就在落枫山庄。

 3年,真是一段漫长的岁月,我不知我在这3年已经杀了多少人。我生命的全部就只是接单、杀人、睡觉。我用自己的剑,自己凌厉的剑法,自己剑下的无情为自己在江湖上赢得了一席之地。

 我披着红色的斗篷,拿着我的落枫剑,时常行走在苍茫的夜中。江湖中人都叫我“冷血”一个比我娘“无情”更冷酷的名字。从我3岁起,我头脑中就只有一个概念,杀杀杀。

 3岁以前,我和爹娘生活在江南一个温情的小镇,那里有桃花,那里有小桥水,那里有声笑语。我确实有一个甜蜜的童年,这份甜蜜足以回味一生。但是,我3岁的那年中秋,小镇里突然来了无数的蒙面剑客,他们血洗了小镇。

 我记得我爹在倒下的时候,咬牙切齿地吐了3个字——“逍遥门”我一辈子记得这3个字,是它击碎了我所有的幸福。大火中,我娘带我逃回落枫山庄,从此开始教我杀人。

 16岁以前,我用的是木剑,我娘第一次交给我那把木剑的时候,她要我杀了我爹留给我的那只心爱的小白兔。我用木剑刺了9下才刺穿那只白兔的喉咙,我看着它扑腾着在我眼前死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娘对我说,杀手不可以有感情,对动物也不可以。

 16岁的时候,娘到庄外去杀人,回来时身受重伤,浑身是血。娘倒在我的怀里,脸上有了回到落枫山庄以来对我的第一次关切的笑容,她对我说,枫影,离开落枫山庄,离开江湖,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再做杀手了。

 娘被对手刺穿了膛,她很痛苦,她也许神智不清。我取过娘手中爹留下来的落枫剑,对她说,我生来就是杀手,不杀人我去做什么?我用落枫剑刺穿了娘的喉咙,我不想她继续痛苦下去。

 从此,我就开始手执落枫剑行走江湖,接单、杀人。我记得小时候我偎在爹的怀里问他,江湖在哪里?爹对我说,江湖在杀手的剑里。现在我知道,江湖就是我手中的落枫剑里。

 我一边杀人,一边寻找逍遥门的踪迹,但奇怪的是,现在的江湖中人都不知道逍遥门的名号。于是,逍遥门就成为我心头的谜,一个有着无限伤痛回忆的谜。

 我不像娘,出庄杀人的时候一身玄装,素面朝天。我出庄杀人的时候,总是珠环锦衣,浓笔重彩地把自己化得浓,然后再披上那丽的红色斗篷。

 在杀人的时候,我除了总是能听到一曲清脆悠扬的笛音以外,还有一个发现,在被杀之人的身上偶尔能找到一块形状如枫叶的玉佩。如今,我已收集了4块这样的玉佩。这4个被杀的人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他们是华山掌门毕飞天、神剑山庄庄主陆逊、震威镖局的总镖头甘长年和无花门门主燕青云。

 以前杀人我都是速战速决,甚至是一招取命,但是自从得到第四颗枫叶玉佩后,我决定先打探清楚,凡有这枫叶玉佩的我都要留下活口,先得到有关这玉佩的秘密。

 我不像那些沽名钓誉的杀手,对要杀之人有所选择,我只要是单就接,只要是有人雇我去杀人我就去杀,因为杀人是我生活的全部。成名大侠我杀,市井无赖我也杀;白道之人我杀,黑道之人我也杀。

 杀了太多的人,就有了太多的仇家,自从我在江湖成名后,我的生命除了杀人,再有一件事就是逃命。江湖中想雇我杀人的很多,想雇人杀我的也很多。

 自从发现有人追杀我以后,我就很少回落枫山庄,我总是在野外风餐宿,过一种冷漠又极度紧张的生活。我像荒原的一匹恶狼,时刻想食对手,又时刻担心被对手食。

 终于,我落进江湖之人的圈套,有人雇我杀一个无名小卒。我轻易杀了那人以后,就发现我陷入了数十杀手的包围圈。

 在这数十杀手的人墙林里,我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落枫剑,杀得酣畅淋漓。我头脑中出现我3岁时江南桃花小镇我爹挥剑杀人的壮观场面,那一幕真是气回肠。

 我不停地杀,我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杀手冷血。杀人的时候,耳边依旧有那清脆悠扬的笛音。我像在经历一场浮华的梦,梦的内容就是杀人,不停地杀人。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躺在锦被里,房间里薰着沉香。前坐着一个白衣少年,他有一张美轮美奂的脸,明眸皓齿,手中握着一墨绿的玉笛。

 是你救了我?

 他点点头,将手中的玉笛凑到边,吹起了那我所熟悉的清脆而又悠扬的笛音。

 我恍惚又回到了那杀人的酣畅淋漓的场面,我似乎看到玫瑰的血在我眼前淌,里面有生命在召唤。

 你叫什么?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恩人。

 我叫铭风。

 哦,我叫枫影。

 我在铭风的风音小筑里整整养了半月的伤,每天都听他给我吹奏笛曲,都是一些清脆而又悠扬的声音,和着小筑窗下的风铃声,在我耳中成为天籁之音。

 你为什么要杀人呢?铭风有时这样问我。

 因为我是杀手,我总是这样回答。我能读懂铭风眼中所有的对我的怜爱,因为那种眼神就像当年在江南桃花小镇爹看娘的眼神。

 身体稍有复原,我就坐在镜边整理我的妆容,我想做美丽的女人,因为我认为越美丽的女人杀人的时候越冷酷。

 我知道我不可以对铭风有感情,因为娘让我杀死爹送给我的那只小白兔的时候,对我说过,杀手不可以有感情,就是对动物也不可以。对动物都不可以有感情,我如何能对你有感情?铭风!

 躺在风音小筑的这半个月,在铭风的精心照料下,我竟可以忘却江湖,什么都不去想,只是静静地隐身在他的爱里。这十几年的学习杀人到做了杀手的生涯,甚至让我忘却了我是一个女人,一个需要怜爱的女人。

 但我是杀手,我不可以让铭风成为我的小白兔,我不可以把自已纠在爱里。离开风音小筑的时候,我下了长长的泪水,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次下泪水,因为这么多年来,我在这半个月内,心里面一直是柔软的感觉。

 我披着红色的斗篷,拿着落枫剑,行走在风里。风吹起我的长发,吹走我所有的思绪,我只知道,我只是杀手,江湖闻名的冷血杀手。

 没想到离开江湖仅有半月,江湖就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半月中,江湖上又出现另一个女杀手,据说也是一个少女,眼神中还有天真的神色。听传闻说,她杀人从不取人性命,她只是用剑刺瞎对手的双眼。

 不久以后,我就邂逅了她一次,因为我们这次受命杀同一个人。我们要杀之人是诚王府的七王子,我赶到诚王府的时候,看到到处都贴着喜庆的大红喜字,原来今天是他的婚礼。

 在七王子的房里,映着红的喜烛,我一身红色的斗篷,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被我点了道的新娘,我相信我比她还要美丽。我的耳边响起铭风的清脆悠扬的笛音,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们同时换上礼服,也许是天下绝美的婚礼。

 三招两式我就将剑架在了七王子的的脖子上,正当我准备刺入的时候,我听一个娇脆的声音,且慢。

 我回头,看见一个紫衣少女,手中握着剑,正笑盈盈地站在我身后。姐姐,让我先来吧,你要的是他的命,而我只要他的眼睛。

 紫衣少女眼神中果真有天真无的神色。她也是杀手,且是娇柔的女杀手,我不忍拒绝,站在一边,算了,给她一个顺水人情。

 谢谢姐姐!少女乐呵呵地跑到我前面,对七王子喝道,七王子,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杀你吗?

 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七王子颤抖着说,不知道!

 谅你也不敢说,少女喝道,去年三月,你抢了牛头村一个鲁姓女子,霸占了她后又把她卖去青楼,可有此事?

 这,这…七王子吓得跪倒在地。

 少女不听分说,一剑就刺瞎了他的双眼。鲜血从七王子空的眼眶了出来,面目煞是狰狞。我以前杀人都是一招取命,这样让人极度痛苦却不取命却是第一次遇到,自己也从未做过。

 这个七王子如这少女所说也确实可恨,就让他盲眼痛苦一辈子吧,我放弃了杀掉他的念头。我收起落枫剑,转身离开,房里的烛光还是摇曳在大红的喜庆之中。

 姐姐,你好美!我离开的时候,少女在我的身后这样喊道,我叫望霞,有望再会。

 后来我知道望霞是从不受雇于人的杀手,她行走江湖,只杀她认为的当杀之人。她很自由,我心底有点羡慕她的那份自由。

 我没想到,我下一个要杀的人竟是望霞。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决定让望霞在我的剑下不受任何一点痛苦地死去。

 望霞总是一身紫裳,头上有矢车菊,快乐得像一个精灵。她自由自在地行走在江湖之中,用剑刺瞎世上那些负情男子的眼睛。我知道她比我快乐,现在的她就像十几年前和爹娘一起生活在江南桃花小镇的我。但我却不羡慕,我不需要快乐,从来不需要,难道不是吗?也许,看到血,看到对手在我的眼着倒下,就是我的快乐。

 我找到望霞的时候,没想到她却和白衣的铭风在一起。她和铭风骑着马,驰骋在开矢车菊的野外,那样的画面确实很美,美得让人不忍去打碎。

 我影子一样地跟随在他们的后面,听着他们的声笑语,看着他们的开心嬉戏。我的手总是紧紧握着落枫剑,像一只螳螂一样盯着眼前可爱的小猎物。心里面也许有着妒忌,快乐的和铭风在一起的为什么不是我呢?

 如果我不是杀手,不是经常受雇于人的杀手,也许,我也可以和铭风在一起这样卿卿我我。我们可以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村,采菊种梅,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夜晚,篝火燃起来以后,我看见望霞在快乐地轻歌曼舞。白衣的铭风坐在火堆旁,微笑着看着望霞。

 我记起了我心爱的那只小白兔,我记得我用木剑刺了9剑才刺穿它的喉咙。我现在要用落枫剑刺穿望霞的喉咙,我不能让她痛苦地死去,我要一招取命,让她在她的轻歌曼舞中快乐在死去。

 我从草丛里跳出来。我听见了风从我耳边划过的声音。我扬起手中的落枫剑。我一剑刺穿了望霞的喉咙。我看见望霞在我的眼着微笑着倒下。我的耳边响起铭风边清脆悠扬的笛音。

 我抬头望了铭风一眼,然后落漠地离开。

 等一下!铭风停下口中的笛音,叫住我,有一件东西,你没有取走。

 什么,我站住了。

 我看着铭风下了眼泪,他走到望霞的身旁,从她的身下取下一块枫叶玉佩,然后递给我。

 哦,望霞的身上也有枫叶玉佩?我接过玉佩,低头沉默不语。我知道我此时不应问他,我也不配问他。

 你替我杀一个人,我就把所有的秘密告诉你!铭风对我说道。

 好,杀谁?

 苏州城外牛头村莫老头,他住在村东头的桃树下。

 我和铭风一起葬掉了望霞,她的脸上还绽开着笑容,这笑容好像那江南小镇的桃花。好无的少女!

 坐在望霞的坟前,我第一次杀人后有了悔意。

 铭风临风而立,从怀里取出玉笛,喃喃喃自语道,望霞,我从没有为你吹过一曲,今天,了却你这一个心愿。接着他将玉笛凑于边,呜呜吹奏起来。

 这笛音一改他先前的清脆悠扬的音调,婉转曲折,如泣如诉。我的心被铭风的笛音揪紧,心里面暗自滴泪,难道我错了吗?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没有了杀完人后的快意,心里面只是泛起无限的惆怅,还有些许的自责。

 我跟着铭风到了苏州城外的牛头村,这里的一切似曾相识,在脑海里仔细搜寻,却总么也找不到记忆的痕迹。

 我找到村东头的桃树下的草屋,这是在初冬,桃叶全都落尽,黑黑的枝桠真刺入天,此情此景,我无限伤感。

 推开门,里面坐着一个白发老头,他对我说道,你终于来了。

 你就是莫老头?

 他点点头,3年了,我一直在此地等你,动手吧!莫老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我握着落枫剑,迟疑着不肯上前,这几年的杀手生涯中,我是第一次面对一个慨然受死的白发苍苍的老人。

 杀了他,铭风站在我的身后,对我说道。接着,我的耳边就响起那清脆悠扬的笛音。这笛音就像是在催促我动手一样,越着我的心魂。

 我缓缓地挪动着我的步子。

 莫老头突然睁开眼睛,对我大声喝道,动手吧!

 我也许是受了惊吓,一咬牙,落枫剑随手而出,刺穿了莫老头的喉咙。

 鲜血从莫老头的喉咙里出来。我的长剑上也沾有了他的鲜血,然后一滴一滴地滴落地面。我第一次感觉到了鲜血里面生命苍白的味道,但是又是如此厚重,让我不能呼吸。

 我转身飞奔出门,伏在桃树上大口大口地吐了。

 诺,这个给你!铭风递给我一块枫叶玉佩。

 我接过玉佩,不解地望着他。

 铭风望着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还是怜爱。他是我爹,他淡然说道。

 此话像惊雷一样将我击倒在地,什么,莫老头是他爹?

 望霞是我妹妹!

 我颓然坐在地上,我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里就是你小时候和你爹你娘生活的江南桃花小镇!

 铭风的每句话都像重锤一样击打在我的心房,此处物非人非,哪是我魂牵梦绕的江南桃花小镇,那美如画的地方?

 我听到了一个故事,一个二十年前的故事。那个时候,我娘和莫老头是师兄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我娘后来却恋上了我爹,莫老头因爱成恨,就投靠了逍遥门,娶了门主的女儿,只为了凭借逍遥门的势力追杀我爹。我爹我娘就隐居在这江南的桃花小镇,后来就有了我。我3岁的时候,莫老头终于带人找到这里,血洗了小镇。

 人做了糊涂事,总会内疚,总会后悔的,你知道吗?铭风喃喃说道,错!错!错!

 我不言不语。我哪里知道呢?我只知道杀人,杀人,杀人。我抬头望天,只看到天上一片苍茫。

 我爹以为他那样做能得到你娘,可是那样只会让你娘更加恨他,铭风对我说道,3年前,你娘找到我爹,两人一场决战,落得个两败俱伤。自此,我爹才知一切无法挽回,他整在自责中度

 这个给你,铭风从他怀里掏出一块枫叶玉佩。

 怎么你也有这个?我愕然,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你娘死后,这就是我爹为了拯救你而制定的枫叶七令计划。

 什么是枫叶七令?

 枫叶七令,就是7个人,7个人身上有枫叶玉佩的人,你的7个剑奴。你娘死后,我爹知道你一定会继承你娘的杀手生涯。于是,我爹就找到当年追杀过你爹的江湖上已成名的4位白道高手,也是我爹多年的兄弟,加上他自己,我和妹妹望霞,组建成枫叶七令,做你的剑奴。希望我们的死,能唤回你的天,弃绝这杀手的生涯,远离江湖,过一种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我从怀里取出了所有的枫叶玉佩,一并握在手中,没想到,他们的死全都是为了我。我记起了娘死前在我怀里对我说过的话,她对我说,枫影,离开落枫山庄,离开江湖,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再做杀手了。

 我的思绪飘到了远方,飘到了我的童年,那时候,我和爹娘住在江南的桃花小镇,那里落英缤纷,那里小桥水。我记得爹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去采摘桃树上的桃花,然后笑着在娘的头上…

 枫影,离开江湖,不要再做杀手了,我听到了铭风的话,我看见铭风嘴角出了鲜血,他的玉笛在他的膛上。

 铭风!我大叫道扑过去,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答应我,离开江湖,不要再做杀手了…

 我点点头,用手摩挲着他那美轮美奂的脸,泪如雨下。这个我深爱的,3年来我行走江湖一直保护着我的男人,为了我也死了。

 我吻着他的长发,吻着他的额头,吻着他的修眉…铭风,我答应你,我一定离开江湖,不再做杀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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