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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放下箩筐
 只听她闷哼一声,两人都蓦地停住了攻势,却没有听见武器坠地的金属声。月牙白猎衫上鲜血如泉薄而出,她依然张开手臂挡在夜骥影身前,左被刀穿透,背上还烙着威力未息的掌狠,绝美的脸上笑颜苍白,青丝飞扬。

 “融融,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以往魅惑的声音不再,惟留悲愤与哽咽,那般凄楚。

 他的手伸向她,极尽温柔地轻抚那花儿似的脸庞,紫光悠悠。她闭上眼试图感受他手心的温度“不要恨我,好么?”这一次,我要保护你。

 无论结局如何,请你不要恨我。这一天总会来的,我早有预感。冥冥中总是觉得你我在千年之前已有尘缘,今世相逢成兄妹是不幸,相知成恋人是幸福…世人道这是罪恶是背德,然而我却不想放弃。因为再过一千年。

 或许已没有人会像你一样用紫目光深情而又宠爱的注视着我。“傻瓜,你真是个大傻瓜…”夜紫陌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一呼吸一说话便觉心尖密密麻麻的痛楚在拥挤,腔内气血翻腾的更厉害了。

 她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只默默地下两行清泪,了雪腮。艰难的回过头去,她了两口气低唤出声:“大哥。”

 黑衣男子愣愣地望向自己的手掌,眼神里一片空白。复又抬头看见夜融雪忍痛浅笑,顿觉悲从中来“你为什么总要我?甚至冒死为他…难道这就是你的选择么?”说出口的话平静无波,可眼眶却淌下男儿苦泪。

 “咳咳咳…”猛烈的咳嗽过去,她深几口气尝试平复一下,口腔中泛起一层淡淡的腥味“不是这样的,你一直…一直是我最重要的大哥,以前是以后也是。可你总不爱听我这样说。

 可是我还是要说,你是我…最喜欢的大哥,紫陌他也从未真想与你决斗…

 咳咳咳…小时候大哥总是陪着我,给我做的那些玩具我都宝贝地收在箱子里,还有很漂亮的凤蝶纸鸢,我都舍不得玩…都放在、放在…”

 “不要告诉我!你要是喜欢就自己回去找!”泪水不断滑落,他慌乱地打断她的话,黑灰色的恐惧弥漫在心头,他只希望她能活下去。

 她虚弱的答应着,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之前锥心刺骨的剧痛好像模糊了许多呵。“紫陌,”看向目光从没转开的他“拔刀吧,求求你。”

 拔刀的结果只有两种,生与死,任意方向的漫漫长路。好一会儿夜紫陌才点点头,依依不舍的想说些什么,终化作一声喟叹,侧身揽着她的,在耳边绵低语道:“要是觉得疼就咬我吧。拔了刀,我马上带你回家疗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夜骥影冲上来,发丝凌乱,不安地大吼:“夜紫陌你疯了!你拔了刀她可能会…”她把脸埋在他怀里,沉浸在熟悉的淡淡香气中,眉目间是安宁和信赖。“家…我也好想和你有个家…”

 耳边是她的呢喃,他抱紧她,刀,然后扯下宽袖围在伤处,动作麻利。即使这样,温热的鲜血依然飞溅,落在他的额上、脸上、颈上、衣上,恍如盛放的红梅,开得绝而骄傲。

 夜骥影看着他们相拥的身影,突然笑出声来,飞身一掌猛地打在夜紫陌身上,紫陌跌落一旁,她虚软的身体也顺势滚落在地,但是他自顾自的笑,眼里放出浓浓的恨意“本来只要你死了,鸢儿就不会受伤…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察觉到崖边的人爬了起来,竟是重伤的岳施拖着夜融雪摇摇晃晃的到了悬崖边上。“岳施你放开她!”

 岳施已呈紫黑色的脸上出畅快的笑意,啧啧道:“杀手门的门主大人利用完我就想一脚把我踹了?我呸!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个人陪着!这下好了,下面就是滔滔江水,跳下去连个尸首也找不到的…”

 夜融雪觉得四周越来越安静,没有风声,也没有说话声,仿佛万物都已沉睡。看见前方一抹红影,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紫陌,你要活着,我会…回来寻你…”他好像还说些什么,可是她听不见,听不见啊…顷刻间,那道飘然的白影坠落,茉莉花儿似的。清香,无影。他伸手碰触,竟是空。紫眸暗淡绝望,凝神处尽寂寥。臆内烈翻腾,他再也无力止住“哇”的从口中出一口血,昏前依稀还看到了她的笑脸…

 …紫陌,我爱你,我不会离开。…说不定,我已爱了你一千年呢。但有当时皓月,向人依旧,梦断叠香袖。***清晨,一辆马车离了城门,平稳行驶在官道上,车内正坐着夜昱刑和童千桃。

 童千桃绾着雀儿髻,发上簪了一对儿蔷薇金钗,穿暖杏衣裙,低眉顺目地坐在夜昱刑身边,旁边还摆着几样刺绣的物事,无论怎么看都像跟着丈夫出行的贤惠子。

 夜昱刑靠坐在车内,深邃的双眼波澜不兴,淡淡的悲伤神色仿佛是因回想着什么而起,手掌不受控制的捏紧了木把手。

 “恕妾身多嘴,门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昨夜夜深时分,他才回到客栈的房间里,她几次悄悄走出房门探看,都见着他房里依然点着烛火,他昂藏的身影伴着室昏黄晃动着投映在纸窗上。

 可知道,她多想推门进去问他今夜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即使心里的都是他,在他眼里,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有着似曾相识嗓音的落魄歌女罢了。想到这里,鼻头一阵酸涩,她低头气,缓缓抬脸看向他“门主?”

 “门主…怎么了?不舒服?”她着急地边问边跪坐到他跟前,拿起手帕赶紧擦拭他额头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停车!停车!”“别叫了,唔…我、我没事。”

 夜昱刑紧皱着眉,脸色铁青,一手按着口,平缓呼吸等待疼痛消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心里燃起一股莫名想哭的冲动,悲痛、绝望、愤恨、忧愁,就像是…

 像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突然失去了,心头被刀硬生生的挖走一块儿的感觉,直到看见他的脸色渐渐的恢复如常了,童千桃才歇了口气,但眉间的忧心愈发抹不去了。

 看样子,相处了这么久,自己对他来说还是一个外人,算哪门子的十夫人?伤感的同时,她也起了疑惑与不安,打算去打听打听到底是什么人,竟让如此英伟不凡的男子牵挂?

 宽阔河滩上躺着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子,昏不醒,一身破烂的衣裳被血染得早已看不出原有的颜色。发间半出的脸蛋虽然苍白且有好几处不大不小的擦伤,仍可看出其貌美绝伦。

 这里正是断崖底江河的下游河滩,沿河方圆数里内人烟稀少,就连驾舟而过的渔人也不多。岳施拉着夜融雪坠崖后,他没过多久就咽了气,尸身沿江飘得没了影。

 她则死命地巴上浮木,冲到铺被冲刷圆滑的鹅卵石岸,也算是捡回了性命。不远处,传来“嗒嗒”的脚步声,听得出来那人走路甚是急切。

 而且还不时停下来搜寻什么。来人绕过岸边巨石,初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时,顿了顿步子后马上冲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轻轻拨开脸颊上纷的发丝,终于见着了魂牵梦萦的人!

 对着昏的她,他亦激动得不能言语,又觉悲喜集,千头万绪、万语千言皆化作温柔的抚触,秋叶般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点点相思。

 那人看了看她的伤势,心疼不已,血虽然已经止住了,可还是要仔细处理。探其气息便知内伤不清,脉络不定,印堂发青,应该是中了毒…惟今之计,便是疗伤解毒!

 定了心神,当下迅速将夜融雪打横抱起,提气飞离河滩。离此不远的群山中有一处围着篱笆的木屋,似是有人家长住于此,不大的院子里干净整洁,院后是几块儿小菜田,绿油油的,再走几步还有溪涧过,甚是惬意悠闲。

 傍晚落霞绯绯之时,归雁飞过,林中的小道上行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布衣男子。虽是布衣布鞋,可那男子竟生得极好,一头乌黑长发随便用发带束着,肌肤白皙,眉毛秀丽,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清澈可人,鼻梁笔直,菱粉红,有些秀丽女子容貌的模样。

 可是眉宇间却冰冷漠然,气势慑人,反倒像江湖独行的刀剑客。他背上背了个竹筐,里头是些道不出名号的花草和一把小铁铲,看来是个采药郎。他快步行至家门前“目不斜视”地直直推门进了屋子里,点上油灯,放下箩筐,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当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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