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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对胡桂南胡兄
 众人一听,都觉奇怪,明明见他们师兄弟互斗,怎么他却帮师兄说起话来了。归氏夫妇更加惊异。归二娘又叫:“快还我孩子!”袁承志高声道:“孟老爷子,请你把这盘寿桃掰开来瞧瞧,中间可有点儿古怪。”

 董开山一听,登时变。孟伯飞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依言掰开一个寿桃,只见枣泥馅子之内出一颗白色蜡丸,不一呆,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袁承志高声说道:“这董镖头要是真有能耐给赃官卖命,那也罢了,可是他心肠狠毒,前来挑拨离间,要咱们坏了武林同道的义气。孟老爷子,这几盘寿桃是董镖头送的,是不是?”

 孟伯飞点点头。袁承志又道:“他把丸药藏在寿桃之内,明知寿桃一时不会吃,等寿筵过了,我师哥跟孟老爷子伤了和气,他再偷偷取出,送到京里,岂不是奇功一件?”他一面说,一面走近桌边。胡桂南也过来相助。

 两人把寿桃都掰了开来,将馅里所藏的四十颗丸药尽数取出。袁承志捏破一颗蜡丸,一阵芳香扑鼻,出龙眼大一枚朱红丸药来。

 他叫胡桂南取来一杯清水,将丸药调了,喂入孩子口中。那孩子早已气若游丝,也不哭闹,一口口的都咽入了肚里。

 归二娘双目含泪,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心想今天若不是小师弟识破机关,不但救不了儿子的命,还得罪了不少英雄豪杰,累了丈夫一世英名。

 袁承志等孩子服过药后,双手抱着过。归二娘接了过去,低声道:“师弟,我们夫妇真是感激不尽。”归辛树只道:“师弟,你很好,很好。”

 胡桂南把丸药都递给了归二娘,笑道:“孩子再生几场重病,也够吃的了。”归二娘心中正自欢喜不尽,也不理会她话中含刺,谢着接过。归辛树忙着给点中道的人解,解一个,说一句:“对不住!”孟伯飞默然,心想:“你儿子是救活了,我儿子却给你打死了。定当邀约能人,报此大仇。”

 袁承志见孟门弟子抬了垂死的孟铮正要走入内堂,叫道:“请等一下。”孟铸怒道:“我哥哥已死定啦,还要怎样?”

 袁承志道:“我师哥素来仰慕孟老爷子的威名,亲近还来不及,哪会真的伤害孟大哥性命?这一掌虽然使力大了一点,但孟大哥性命无碍,尽可不必担心。”众人一听,都想:“眼见他受伤这般沉重,你这话骗谁?”

 归辛树夫妇也是睁大了眼睛,归辛树自然知道自己刚才拿出的功力,那孟铮眼看是有死无活了,可眼见袁承志这么说,想必有所仗恃,两夫妇对望一眼,不知袁承志要如何做为。

 袁承志道:“我师哥并未存心伤他,只要给孟大哥服一剂药,调养一段时候,就没事了。”说着从怀中取出金盒,揭开盒盖,拿了一只朱睛冰蟾出来,用手捏碎,在碗中冲酒调合,给孟铮喝了下去。

 不一刻,孟铮果然脸上见红,呻呼痛。孟伯飞喜出望外,忍不住泪水从脸颊上直下来,颤声道:“袁相公,你真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

 袁承志连声逊谢。当下孟铸指挥家人,将兄长抬到内房休息。厅上重整杯盘,开怀畅饮。归二娘向孟伯飞道:“孟老爷子,我们实在卤莽,千万请你原谅。”

 一拉丈夫,与三个徒弟一齐拜了下去。孟伯飞呵呵笑道:“儿子要死,谁都心慌,老夫也是一般,这也怪不得贤孟梁。”

 归氏夫妇又去向适才动过手的人分别道歉。群雄畅饮了一会。孟伯飞终是不放心,进去看儿子伤势如何,只见他沉沉睡,呼吸匀净,料已无事。

 孟伯飞心无挂碍,出来与敬酒的贺客们酒到杯干,直饮到八九分。他更叫拿大碗来,斟了两碗,端到袁承志面前,朗声说道:“袁相公,此后但有什么差遣,在下力量虽小,要钱,十万八万银子还对付得了。

 要人,在下父子师徒,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要再邀三四百位英雄好汉,在下也还有这点小面子。今你的所作所为,在下不但感激,且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来,敬你一碗。”

 端起大碗,骨都都一口气将酒喝了。袁承志酒量本不甚高,但见他一番美意,也只得把碗中酒干了。群雄轰然叫好。袁承志见他说得豪,又想一场大风波终于顺利化解,师兄弟间原来的嫌隙也烟消云散,心里很是畅快。

 这一晚众人尽醉而散,那董镖头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崇祯皇帝既得不到灵药,难以延年益寿,他董总镖头自己如何延年益寿,这大事自须尽早安排。

 袁承志等人在孟家庄盘桓几,几次要行,孟伯飞总是苦留不放。孟铮受的是外伤,这几中好得甚快。归辛树的儿子归钟服了茯苓首乌丸后,果然也是一好于一。归辛树夫妇心中的欢喜,那也不用说了。

 到第三上,盖孟尝虽然好客,也知不能再留,只得大张筵席,替归辛树与袁承志等送行。席间程青竹说道:“孟老哥,永胜镖局那姓董的不是好东西,他失却贡品代不了,又找不上归二爷,只怕要推在老哥身上,须得提防一二。”

 孟伯飞道:“这小子要是真来惹我,可不再给他客气。”归二娘道:“孟老哥,这全是我们惹的事,要是有什么麻烦,可千万得给我们送信。”孟伯飞道:“好!这小子我不怕他。”

 胡桂南道:“就是防他勾结官府。”孟伯飞哈哈笑道:“要是混不了,我就直接跟袁老弟混了。”群雄在笑声中各自上马而别。

 归辛树夫妇抱了孩子,带着三个徒弟欣然南归。袁承志、胡桂南、程青竹、等人,连骑北上。这来到高碑店,天色将暮,因行李笨重,也就不贪赶路程,当下在镇西的“燕赵居”客栈歇宿。

 众人行了一天路,都已倦了,正要安睡,忽然门外车声隆隆,人语喧哗,吵得飞狗走,各人都觉得十分奇怪。

 只听得声音嘈杂,客店中涌进一批人来,听他们叽哩咕噜,说的话半句也不懂。众人出房一看,只见厅上或坐或站,竟是数十名外国兵,手中拿着奇形怪状的兵器,哄哄在说话。

 其他人当然从没见过这等绿眼珠、高鼻子的外国人,都感惊奇,注目打量。只有袁承志对这些人冷眼旁观,他们说的葡萄牙语,袁承志居然也听得真切。

 忽听得一个中国人向掌柜大声呼喝,要他立即腾出十几间上房来。掌柜道:“大人,实在对不住啦,小店几间上房都已住了客人。”那人不问情由,顺手就是一记耳光。

 那掌柜左手按住面颊,又气又急,说道:“你…你…”那人喝道:“不让出上房来,放火把你的店子烧了。”

 掌柜无法,只得来向袁承志哀求,打躬作揖,请他们挪两间房出来。胡桂南道:“好哇,出来做人,也有个先来后到。这人是什么东西?”掌柜忙道:“达官爷,别跟这吃洋饭的一般见识。”

 胡桂南奇道:“他吃什么洋饭?吃了洋饭就威风些么?”掌柜的悄声道:“这些外国兵,是运送红夷大炮到京里去的。这人会说洋话,是外国大人的通译。”

 袁承志等这才明白,原来这人狐假虎威,仗着外国兵的势作威作福。胡桂南双臂一展,道:“我去教训教训这小子。”袁承志一把拉住,说道:“慢来!”

 把众人邀入房里,说道:“先父当年镇守关辽,宁远两仗大捷,得力于西洋国的红夷大炮甚多。

 清虏首努尔哈赤就是给红夷大炮轰死的。现下清兵势猖獗,这些外国兵既是运炮去助战的,咱们就让一让吧。”

 众人听他如此说,就腾了两间上房出来。那通译姓钱名通四,见有了两间上房,虽然仍是呶呶责骂,也不再叫掌柜多让房间了。他出去了一会,领了两名外国军官进店。

 这两个外国军官一个四十余岁,另一个三十来岁。两人叽哩咕噜说了一会话,那年长军官出去陪着一个西洋女子进来。

 这女子年纪甚轻,胡桂南等也估不定她有多大年纪,料想是二十岁左右,一头黑发,衬着雪白的肌肤,眼珠却是碧绿,全身珠光宝气,在灯下灿然闪耀。

 几人从来没见过外国女人,不免多看了几眼。那女人见大家看她时,非但不娇羞,反而将那奇特的美目望过来,嫣然一笑,倒也是别具风味。次清晨起来,大伙在大厅上吃面点。两个外国军官和那女人坐在一桌。

 通译钱通四不住过去谄媚,卑躬屈膝,脸赔笑,等回过头来,却向店伙大声呼喝,要这要那,稍不如意,就是一记巴掌。程青竹实在看不过眼了,对胡桂南道:“胡兄,瞧我变个小小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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