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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与平时大有不同
 老人挥袖在身边青石上拂了一拂,道“过来坐。胆小的鱼儿,老头子不屑一钓。”好像这世上还有胆大的鱼儿一般。聂心知云盼情还要一时半刻才能出来,既然是清风烟雨楼的前辈高人,总不至于心怀叵测,便大步走去坐到了老者身畔“小子聂,打扰了。”

 老人白眉微扬,侧目望了他一眼,略带几分喜悦道:“云丫头回来了啊…人老了不中用,竟没听到。这丫头,又是先去巴结师兄师姐,也不记得先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少了她来揪上几揪,老头子的白胡子,都多的心烦了。”

 他嘴里说着话,手腕突的一抖,水面下鱼线猛然一颤,哗啦一声,一条半臂长的鱼儿直飞了出来,噗通落进老人身边竹篓内。

 看那肥鱼出水后一动不动,竟好似被从水下打飞出来便已毙命一般。聂不便置评,只好道:“盼…云姑娘一定没忘,想来一会儿就来见您了吧。”

 老人斜过目光,上下将他打量几遍,道:“丫头大概想亲自带你来见我的吧。你先晃了过来,倒也是机缘。”老人目光中略带一丝怀念,缓缓道“你可知老头子是谁?”聂垂头避开他的目光,恭敬道:“晚辈不敢贸然揣测。还请前辈明示。”

 他心里有了几个猜测,最可能的便是两位楼主的父亲谢君安,可江湖传闻谢君安自幼弃武从文,断然不可能有这老人方才内力雄浑的一手“钓技”另外几个名字则毫无根据可言,他自然不肯说出口来。

 不料老人却说出了一个他绝没想到的姓氏。“我是南宫盛,”老人的角漾起了一丝笑意,很满意聂压抑不出的惊讶“丫头应该跟你提起过,我那苦命的孙女吧?”“南宫前辈。”聂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甚至不知道自己叫的这么客套生分,是否失当。毕竟,若是没有当年那场意外,安定下来后的聂清远接回南宫盼生活至今,他肯定也要叫这老人一声爷爷。

 “我和聂家,还真是差了那么点缘分呐。”南宫盛叹息般说了一句,手腕一沉,又是一条大鱼飞出水面。

 难怪云盼情非要先来这边一趟,原来是存了让自己先见见南宫家人的心思。如果南宫盼已不在人世,对两家之事,恐怕不会有人比这位老者更加清楚了。只是…要如何问出口呢?在心中斟酌措辞,聂一时也想不出怎么才能不嫌突兀。

 南宫盛好似看出了聂心中犹豫,兀自开口道:“当年我初见你时,你才刚刚学会走路,时光荏苒,你已是相貌堂堂的青年才俊了。”聂忙道:“前辈缪赞,愧不敢当。”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前辈,晚辈冒昧问一句,当年两家定下亲事,究竟是什么情形?小子年幼,很多事情实在是记不得了。”南宫盛悠悠一叹,手腕一扬,将钓钩收了回来,聂这才看清那鱼线上拴的竟是一枚是绿锈的铜钱而非鱼钩。

 “我这孙女一生都与她母亲一样,正应了红颜薄命四字。”南宫盛缓缓将鱼竿收好,角泛起一丝苦笑,站起身子舒了个懒,缓缓道“我知道的,都对云丫头讲过,我不知道的,盼儿也必定私下对云丫头说过。你有事情想问,问她更合适。”

 他转身向那间茅草屋走去,道:“老头子中午烧鱼,你和云丫头记得过来尝尝鲜。”我已是个老人,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我已不想再提。这句话南宫盛没有说出口,也不必说出口,那苍老的双眼中的哀伤,已足以打消聂追问的念头。

 也许,云盼情带他过来,也只是为了让这老人看看,看看他没能把握到的一段未来,直到此刻,聂才真正对南宫家的事情有了一丝真切的感觉。那个在回忆中仅剩下残破片段的女孩,由她的祖父宣告了真实。

 作为世家旁系,聂家近五辈中就有三代与南宫家结亲,聂祖母聂老夫人,便是南宫家的庶出。由此看来,同样出身不好的南宫盼,多半便是老夫人做主决定的婚事了。

 原本以为这些事已经无迹可寻,不曾想,知道一切的那个人,竟一直就在身边。盼情,你究竟还瞒着多少事?聂怅然盯着池塘泛着微波的水面,一时心中有了几分失落。

 “哎?你怎么自己先跑到这儿来了?老爷子呢?”云盼情远远过来,笑盈盈的左右看了看,道“你没碰上老爷子么?”“南宫前辈的话,我已经见过了。”

 “哦…”看出聂神情有异,云盼情吐了吐舌尖,忙道“那你在等我会儿,我去跟老爷子见个面。”说罢,一溜烟奔进了茅屋之中。

 “臭丫头,出去野了这么久,总算舍得回来了?”聂在外听着老人话中压抑不住地激动,隐约明白,这寂寞的老人,分明已经把云盼情当作了孙女一般看待。

 两人丝毫不似武林中人,拉拉杂杂的,净是在说些闲事。到了最后,云盼情嘟囔着抱怨道:“老爷子,您怎么能拆丫头的台啊。人家又不是有心瞒着聂大哥,你这么一说,反倒成了我故意不告诉他一样。”“啧,跟老头子这儿你还装什么傻。

 你明明就是故意不告诉他。你不就是气他想不起盼儿了么?他那时候才多大,还记得才是怪事吧?”“别任了,他想知道什么,就告诉他吧。你要是真不想让他知道,也不会特意去找他了不是。”

 云盼情似乎知道聂在外能听到他们的对话,略显委屈的说道:“老爷子,真不是丫头不想说,他想知道的事儿,丫头不清楚,丫头知道的事儿,他不关心。他现在,一门心思就剩下报仇雪恨了。”

 南宫盛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接着低沉的笑了起来,缓缓道:“丫头,这就是江湖。别被那些什么行侠仗义的传说骗了,江湖人的动力,本就离不开利益、名声、权力和所谓的爱恨情仇。江湖就是人心,而人心,本就如此,更何况,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么?”

 云盼情似乎叹了口气,接着故作精神的笑道:“是啊,要不丫头也不至于累死累活没得休息啊,一会儿去见小姐,丫头可要好好抱怨一番才成。”

 “呵呵,去吧去吧,你不在的时候,盼儿一定非常寂寞了。别在老头子这边耽搁了,早点跟你师父师伯请安去吧。记得,过午过来喝老头子的鱼汤。”

 “一定记得,您放一百二十个心,丫头还没顾上揪您的胡子呢。”出了茅屋,云盼情瞥了聂一眼,二人此刻对视,神情都有了几分变化。

 聂不知如何开口,反倒云盼情大大方方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笑道:“聂大哥,明明耳朵那么好用听得清清楚楚,还站在这儿干嘛,咱们上山去见我师父师伯,中午回来喝鱼汤,怎么样?”

 聂自然只有点头。看来,云盼情并没有刻意隐瞒,她所知道的事情,可能真的与他报仇之事并无干系。

 但现下情形已有不同,任何可能涉及他身世的蛛丝马迹,他都不愿放过,等到合适的时机,也该好好的问问她了,而且,他也有些想要知道,自己当年,到底错过了什么。那两匹好马,就留在了镇剑轩中,此后山道陡峭难行,也没有骑马的可能。

 两人一路沿山拾阶而上,并不施展轻功,不时左右观望,更像是前来游山玩水的旅人。到了山,树茂林深,原本还能隐约看到的竹楼一角此刻反而隐没无踪,石阶遍布青苔,无比滑溜,看来若没有几分轻身功夫,上山给这二位请安也要冒着摔跟头的风险。

 云盼情倒是轻车路,在光滑石阶上不仅没放慢步子,反而一蹦三跳更加活泼,抬手折下一枝叫不出名的小花,在身前甩来甩去,与平时大有不同,到更加符合她那带着三分稚气的可爱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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