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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死而无憾
 玉珠抱着孙上香嚎啕大哭,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帮娘叫医生。

 她的公爹王庆祥跟男人海亮都是医生,玉珠不敢怠慢,她说:“娘,你别动,我去叫俺公爹,他一定会治好你的病,别动哈,俺去去就来…”

 孙上香想拦住她,但是玉珠已经一溜烟地跑出家门不见了,孩子也顾不得抱,女儿灵灵在椅子上哇哇大哭。

 孙上香在后面将灵灵抱住了,她缀泣一声:“灵灵啊,姥姥要死了,不能看着你长大成人了,姥姥舍不得你啊…呜呜呜呜…”

 玉珠跌跌撞撞跑进了家门,二话不说冲王庆祥跪了下去,扑通一声,女人磕头如捣蒜。

 王庆祥吓一跳,赶紧问:“玉珠,咋了这是?孩子快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玉珠哇地一声哭了:“爹,俺娘,俺娘不行了,他患上了…暗病。”

 “啊?你说啥?”王庆祥一听,晃了晃几乎晕倒。

 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用问,孙上香的病是张大传染上的,全村就他俩关系好。

 王庆祥跟孙上香年轻的时候有私情,各自有了家庭虽说不来往了,可也不会看着女人就那么死。

 他一下子将玉珠搀扶起来,抓起了旁边的医药箱,说:“走,我去看看。”

 玉珠拉着王庆祥是十分钟以后赶到的,刚刚走进屋门,看到老相好的样子,他就吓了一跳,眼泪差点下来。

 他发现孙上香就那么躺在被子里,脸色苍白面无血,女人瘦多了。洁白的脸颊上只剩下了一对大眼,当初丰润人的女人,就像一个被烈暴晒过的枣子,变得干巴巴的。

 女人一个劲的咳嗽,大疾病已经把她折磨得不成样子。

 “上香,上香你咋了?你这是咋了啊?”王庆祥心如刀绞,猛扑了过去,一下子抓住了孙上香的手。

 孙上香发现王庆祥进了门,眼泪哗哗就了出来,她说:“庆祥哥,俺不行了,快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王庆祥攥着女人的手说:“不怕,不怕,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得的什么病?”

 孙上香说:“俺难受,难受啊,,浑身得不行,俺跟村里其他人一样,得了…暗病。”

 王庆祥没有慌张,握住女人的手腕仔细感受了一下她的脉搏,然后翻开她的眼底看了看,掰开嘴巴看了看女人的舌苔。

 接下来,他忽然就揭开了女人的棉被,立刻看到孙上香跟张大子一样,同样没有穿衣服,女人的身体糜烂一片…

 最让王庆祥不能接受的事实终于发生了,孙上香没有逃脱命运的安排,她跟村里那些行为不洁的女人一样,患上了暗病。

 这让王庆祥难以相信,暗病可是不治之症啊?那就是说女人剩下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如果说他这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的话,那女人就是眼前的孙上香。

 二十年前,两个人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他们亲密无间,唧唧喔喔,长鲜花的山坡上,青葱翠绿的高粱地,还有村南的小石桥上,处处留下了他们手拉手走过的身影…那时候他们是相爱的,几乎形影不离。

 本来都要结婚了,日子都定下了,没想到海亮娘先下手为强,用一坛老酒将王庆祥灌了个酩酊大醉,然后拖猪崽一样,将男人拖进了高粱地,就那么轻薄了…

 等王庆祥清醒过来,才知道已经铸成大错,海亮娘从闺女变成了女人,是自己毁了她。

 并且海亮娘拍拍自己的肚子说:“庆祥哥,俺有了,咱俩成亲吧…”

 王庆祥没办法,这才解除了跟孙上香的婚姻,将海亮娘娶回了家。

 一对戏水鸳鸯生死恋人就那么被活活拆散了。

 因为这个,孙上香哭了很久,不得已的情况下嫁给了张喜来。

 可孙上香是命苦的,嫁给张喜来不到一年,就在她怀着玉珠的时候,张喜来背着一筐核桃走出大山去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从此以后,她就守了寡。

 眨眼的时间就是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她时刻没有忘记王庆祥,王庆祥也没有忘记她。

 为了忌讳村里的风言风语,两个人几乎没有说过话,但一直心照不宣。

 孙上香家的地都是王庆祥在收拾,五月收割,秋季播种,也是王庆祥在管理,他没有亏待女人。

 他不图回报,只是在默默付出,为了就是弥补亏欠了女人二十年的情债。

 现在女人身患暗病,眼看就要死了,王庆祥的心里刀子割一般地痛。

 他攥着女人的手,眼泪吧嗒吧嗒下,说:“上香,别怕,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一定会的…”

 孙上香像个孩子一样,脑袋靠在了王庆祥的肩膀上,说道:“庆祥哥,俺的小哥哥,俺相信你,真的相信你…有你在…俺知足了。”

 孙上香也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病魔随时会夺走她的生命,他对男人恋恋不舍,有滋有味的日子她还没有过够啊?…刚刚尝到甜头。

 暗病是不治之症,村里已经传开了,王庆祥治不好的病,你到大医院也没人可以治得好。

 王庆祥同样抱着女人,眼睛里充了泪光:“上香,不管你从前怎么样,我一直爱你,现在仍然爱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一样的爱你。”

 孙上香笑了,笑的很甜,男人的谅解是她最好的良药…

 王庆祥没有生气,他知道孙上香苦,女人的日子不好过,她需要发,找个男人耍耍也是正常。

 所以他没有责怪孙上香这些年跟张大之间的不轨。反而体谅她,将女人抱在怀里,越抱越紧。

 孙上香说:“庆祥哥,俺只有一个要求,你答应俺,让俺死在你的怀里,临死前让俺看你最后一眼,那样俺就死而无憾了。”

 王庆祥说:“我知道,我不会离开你,从这一刻开始,我每一分钟,每一秒都会守护在你身边,永远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小哥哥,俺的小哥哥,这辈子俺没做成你的女人,下辈子,下辈子俺一定把你抢回来,伺候你一生一世。”

 孙上香哭了,王庆祥也哭了。两个人抱在一起哭的撕心裂肺,好像久别重逢的夫一样。

 玉珠抱着孩子同样哭了,她默默走出了家门…不想打扰他们。

 孙上香还年轻,她的头上没有一白发,脸蛋像小姑娘那样滑细腻,与其说是玉珠的娘,不如说是玉珠的姐姐。

 她的脸上没有皱纹,不到四十岁做姥姥,岁月的沧桑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她经历了很多事,却依然温柔美丽,牵动着疙瘩坡整条街男人的心。

 她爱王庆祥,想就这样被他抱一辈子,直到死去的那一天,死了以后也要跟他长相厮守,埋进一口棺材里,永生永世不分离。

 王庆祥摸着女人溃烂的身子,心疼地不行。

 那些毒疮跟张大身上的一样,都是红肿发亮的水红疙瘩,非常的,一旦抓破就会出清凉的水儿,那水儿恶臭难闻。

 水红疙瘩起了落,落了又起,散布在身体的每一寸角落。落了以后的疙瘩就形成一个个褐色的伤疤。

 王庆祥发现孙上香的伤没有张大那么严重,至少没有扩散到她的脸上。但是胳膊上,腿上,肚子上,后背上,已经是红迹斑斑。

 特别是难以启齿的地方,溃烂得不成样子,衣服都穿不上了。

 王庆祥知道毒素已经侵入了女人的五脏六腑,肺部,胃部,包括大肠小肠,都应该长了这样的疙瘩。

 因为病毒的感染,女人低烧不退,抱在怀里就像一台热烘烘的火炉子,把王庆祥烘烤的浑身难受。

 他不能这么看着女人死,他要照顾她,来弥补自己20年的亏欠。

 就这样,王庆祥担起了照顾孙上香的重担,以后再也不回家了。

 他把自己的棉被也搬了过来,住在了孙上香哪儿,跟她生活在了一起,白天给她烧火做饭,浆洗衣服,晚上就睡她旁边。

 他一次一次给她煎药,一次次喂她喝下去。医馆的事情也不打理了。

 开始的时候海亮娘非常气愤,气势汹汹找到了孙上香哪儿。可是当她一眼看到孙上香形容枯槁的样子,立刻就了底气。

 海亮娘知道孙上香活不成了,村里只要是感染暗病的人全都活不成了,她的心就软了,跺跺脚离开了孙上香的家。

 海亮娘的心眼很好,她不但没有对男人愤恨,反而主动做了好吃的,让玉珠捎过来。时不时的也给孙上香做点好吃的,让玉珠拿过来。

 虽然王庆祥对孙上香照顾的无微不至,而且用了很多很多的珍贵药材,可是孙上香的病一直没见好。

 女人的病越来越严重,最后那些毒疮终于弥漫到了脸上,上了她的两腮,还有额头。

 孙上香嚎叫着,拼了命的抓挠,王庆祥就死死抱着她,不让她抓。

 几天以后,不单单是张大跟孙上香,村子里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暗病的行列。

 暗病就像一场铺天盖地的骤风,横扫了大梁山所有的村子…

 越来越多的人身上起了水红疙瘩,越来越多的人水红疙瘩开始溃烂,越来越多的人痛的尖声嚎叫,越来越多的人发热发烧,倒在土炕上爬不起来。

 大梁山的上空彻夜都是病人的哀嚎声和低声。

 医疗队的人赶到的时候,整个大梁山变成了一片悲惨的世界。大街上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人影,家家闭门上锁,谁也不敢随意出门。

 因为担心感染上暗病。大姑娘小媳妇也将自己关在了家里,做饭的炊烟都断掉了。

 野地里也看不到人,正是小麦拔节扬花灌浆的时刻,到处是光秃秃地一片。

 麦田里的绿一波波起,阳光猛烈刺眼,山坡上的鲜花也在盛开,却不见一条人影。

 大山上的修路队也被迫停止了,采药队,柳编队也不得不停止,运输队的人也翻过山梁,顺着修好的道路返回了家,海亮再也不让他们上工了。

 大梁山的山道上被几块庞大的山石堵死,这就等于将出山跟进山的道路彻底切断了。

 一时间,大山被笼罩在一层恐怖的阴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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