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天天提防着
“庾省长发出了指示,我们厂要改制了。”李金铸嘴里说着,脸上显得有些麻木“今天啊,咱们到公司财务处,把工厂的资产帐好好算一算。唉…得设法保住控股权啊。”
“谁要参股?是孙水侯吧?不怕…”张工说着,掰着手指头算起了帐“咱们的资产,少说也有十六个亿。他老孙把家底儿全掏出来,也不过十四个亿。他想控股…没门儿!”“我不是怕他。”
李金铸点燃了一口烟,脸上一副愁容。“那你还怕谁?”“怕我的宝贝儿子呗。”“英杰?呵呵…他总不至于联合孙水侯与你作对吧?”林工微微一笑,安慰他说。“别忘了。
他的研究院,本身就是一个大股东。”“嗨…”张工听到这儿,不以为然了“他那个院刚刚开张。名义上有几千万资产。实际上,都是杨总裁和孙水侯投入的。如果拆开算,也没多少家底儿。”
“那倒是。不过,英杰手里的王牌不是资产。而是他马上要研究出来的那套新装置。”李金铸提醒张工“那套技术专利,值银子啊!这几天,省长天天去看他的研究情况。这小子啊,一定会采取技术入股的方式,参与到矿山机械厂的经营中来…”
李金铸正讲着话,车子突然“吭咚”一声,停了下来。“不好,陷入雪坑了。”司机的脸色一变,慌忙下了车。
高大的厂房里,机器轰鸣,焊花儿飞舞,与外面寒雪飘舞的世界相比,这儿热气腾腾的,像是进入了新的热季。孙水侯在林工陪同下,踱着方步视察着车间里的生产情况。他牛气十足,志得意
,眉宇间溢出一股傲气。
这个精明的孙猴子,几乎是在政府乞求下留下来的。除了聆听了大仙们的劝告外,他也没忘记趁机敲政府一笔竹杠:开发区降价30%的土地他都不买,却以低得不能再低的跳楼价格买下了市郊这一片旧厂房。
这一下,不仅省去了两个亿的基建费用。而且早早就进入了生产期。“林工,这套装置,试车怎么样?”孙水侯看着刚刚开起来的设备,关切地问道。
“成功了。”林工喜悦地告诉他“我发现,英杰这个人很了解生产一线的情况。他设计出来的部件。特别适合我们加工。这不…一试就成。嘿,这批货,
抢手啊!”“也多亏你这个工艺专家了。”孙水侯夸赞着林工“我听说,一到做工艺的时候,你常常干到下半夜。”“应该的…”林工谦虚地说“我呀,这一阵子睡不着觉,也不觉得困。这心里啊,劲儿老是鼓鼓的。”
“哈…人家说革命人永远是年轻。我看,你这民营企业的工程师也焕发青春啦!”两个人说笑着,走进了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孙厂长好,林工好!”花儿看到两个人进了办公室,连忙站起来打招呼。“花儿,你上这儿当秘书来了?”“是。承蒙孙厂长瞧得起我。”
花儿一边倒水一边说“可是,我照英娣姐。可是差远了。”“花儿,以后别叫我孙厂长,我已经不是矿山机械厂厂长了,就叫我孙总吧!”“现在的总经理太多了。我总觉得,叫你孙厂长显得实在。”花儿笑着说。
“嗯,这也是。”听了花儿的解释,林工点了点头。花儿走了出去,林工关上门,悄悄问道:“那件事儿,怎么样?”“我和杨总裁谈了。”孙水侯坐下来“瞧他的意思,还是舍不得卖。
我看,他是想通过招商,继续控股。”“控股?哼!”林工毫不客气地说“按照《公司法》只要我们的投入超过51%,董事长的位置就是我们的了。他还控什么股呀?”
“这事儿不那么简单。”孙水侯摇晃着脑袋,慢慢分析说“这个厂的价值不在于它的穷富。而是在于它的重要地位和知名度。我要是杨总裁,也不会轻易卖掉。呵,再等一等吧。”
“等?”林工不明白了“你还等什么呀?”“等我的女婿英杰…”孙水侯说到这儿,显得扬眉吐气了“只要他把这套新装置研究出来,德国人就会跑来与他合作。
那时候,英杰、老外、加上我,三方联合投资。嘿,矿山机械厂的招商可就热闹了!人家老外把国际惯例往外一拿,他杨总裁就是想控股,也控不了喽!”
“这事儿,我看,关键在于庾省长。”林工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分析“他是‘北方重化’的董事长,又是省长。如果他倾向于合资,杨总裁再怎么坚持也白费。”“你分析,庾省长会是什么态度?”孙水侯看看林工,想听听他的高见。
“如果从全省大局考虑问题,省长一定会赞成合资。这样可以实现企业扩张,占领市场。可是,这样做,无疑会破坏‘北方重化’的完整
。”
“完整
?”“是啊,在咱们北方,‘北方重化’可以说是企业界的一条航空母舰。过去,它以能源为主营。现在,中央提出振兴装备制造业,这矿山机械厂就从配角变成主角了。
如果矿山机械厂让外部资本控了股,它势必会从‘北方重化’公司分离出来。要是这样,省里那些老家伙能干吗?省委书记能干吗?”“也许庾省长有办法。既保住自己控股,又能把咱们的资金留住。”孙水侯想了想,说。
“如果是那样,他就得投入更多的钱。省财政哪儿来那么多钱啊?”林工反驳说。“可是,他会向中央伸手。”孙水侯摇了摇脑袋“他在蓟原搞‘棚改’,不也是*了中央的软贷款吗?”
“嗯,要是这样,矿山机械厂还是那个李金铸说了算啊,我可不想看到这种局面。”林工想到这儿,又摇起了头。
“是啊。”看到林工有担忧,孙水侯也发愁了“原以为,英杰和丽丽一结婚,我们的关系会好起来。可是,现在,却越
越僵了。”“唉,要是李英娣不走就好了。”
这时的林工。突然想起了李英娣“有些事儿,她可以协调。”“不行。她也不行。”孙水侯摇头说“她和李金铸也闹翻了。
不然,她能走吗?”“这孩子,到哪儿去了呢?”“她说了,去德国。”孙水侯不想瞒自己的老朋友,就实话实说了***
飞机驶入跑道,缓缓地滑动着,接近了起飞线时,轰隆隆…发动机全速推动,紧接着,机头一扬,旅客们便离开大地,升上了天空。
高高低低,几匝盘旋,到达预定高度,驾驶员便锁定航标,直飞西部欧洲方向,向着世界金融中心──法兰克福翱翔了。天上的意境是美丽的。铁鸟大翅膀忽忽悠悠在浮在空中,载着几百名乘客的好奇、担心、幸福、性命和前程。一会儿扶摇直上。一会儿平稳滑行。一会儿又蓦然沉下去,让人的心提起来,胆战心惊地望着窗外。
看到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以及高空鸟瞰下广阔壮丽的山川,平展展的绿地,小如蚁蝼的车马行人,人们才感觉出自己是在进行着腾云驾雾、一上筋头十万八千里程的壮举,心中充
了无限自豪。摆
了,摆
了!终于摆
了──地上的一切、世间的一切、蓟原的一切:一切一切的
望、一切一切的烦恼,包括金钱的、情感的,世间的、凡尘的一切…
飞机离开地面的一刹那,李又英娣的心里便欢呼起来!是的,离开这是非之地,她算是彻底彻底地摆
了…摆
了别人,也摆
了自己。摆
了世俗的束缚。也摆
了自我设计的桎梏…那个严密的、复仇的规则,像一条紧紧的咒箍住了她,她为此牺牲、为此隐瞒、为此失去了青春的、无忧无虑的欢乐,天天提防着,戒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