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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果然,没等六郎一盏茶喝完,帷帐中便传出一阵熟悉的琴音,自然是刚才六郎词的时候水清影所弹奏的部分,紧接着,一道犹如天籁般悠远的声音响起,传入六郎的耳中:“滚滚长江东逝水…”

 水清影自弹自唱,从六郎出此词到来到三楼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没想到她已经能将这首词背出来,运用到曲子之中了。水清影的唱比之六郎,虽然少了几丝沧桑,却多了几分苍凉,尤其是由女声念出,让人闻之更为惆怅。

 与此同时,帘幕渐渐拉开,出了水清影的身形。水清影的双手自然娴熟地在琴上游走,目光离,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丫鬟,就是刚才下楼通知丽娘的那个,帘幕自然就是她收起来的。

 六郎这才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位蜚声秦淮河的名。水清影身着一袭雪白的湖丝长袍坐在席上,袍服舒展在地上围成一个圆圈,就好像一朵盛开的雪莲花一般,身前是一张案几,案几一角安放着一个香炉,缕缕檀香就是从这里面散发而出,案几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古朴的弦琴,一双如凝玉般的纤手就在琴上抚着,水清影专注的眼神盯着眼前的瑶琴,就好像对着最亲近的朋友倾诉一般。

 轻纱覆面,六郎瞧不清水清影的面容,但只从身形气度来判断,水清影应该是个出色之极的美女,丝巾下出一截如天鹅般优雅的颈部曲线,更增添了朦胧的吸引力。

 一曲琴声奏吧,水清影幽幽地抬起头来,望向六郎,绣口微张,淡然问道:“六公子年纪轻轻,便能做出如此沧桑通透的词句,清影佩服。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这等词句定不可能出自一个毫无阅历之人之口,想必六公子是个曾经历过风雨之人吧?”

 六郎哑然一笑:“光是能听到清影姑娘的天籁之音,在下便觉得不虚此行了,听清影姑娘的口气,似乎也曾经历过一番风雨?”

 六郎不动声,将话题又抛了回来,水清影眉头微蹙,轻轻说道:“妾的些许经历算得了什么,既然六公子不愿提这个问题,那也就算了。”

 这惹人怜爱的样子让六郎一阵心动,他长笑一声,洒然说道:“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既然是笑谈,那自然要说写轻松点的话题,说实话,这还是小生第一次来秦淮河的画舫呢,不知道清影姑娘能否看在这份上,让小生一睹容颜呢?”

 水清影面容不变:“妾蒲柳之姿,恐怕入不得六公子法眼,不过如果六公子坚持的话,也未尝不可。”

 水清影语气平淡,望向六郎。六郎心道不就是见一面罢了,至于搞得像要你陪睡一样为难吗?本公子也不稀罕,等我的小窈娘长大点,未必比你差到哪去!

 想到这里,他耸耸肩道:“不必了,听清影姑娘的语气,显然并非心甘情愿,在下从不勉强别人做不情愿的事情,能同清影姑娘单独谈话已经是在下的福气了。

 如果清影姑娘不介意的话,能否为在下弹奏一曲《鸥鹭忘机》在下喝完这杯茶便会告辞,不会打扰清影姑娘的休息。”说罢六郎探了探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手里端着自鄱湖所产的云雾茶,半闭着眼,一边品茗一边等待着水清影的演奏。

 水清影望着一点都不在乎的六郎,心下颇有些矛盾,这几年来水清影来送往无数,虽然只有十七岁,但眼光却是老辣的很,这位公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是眉目清秀,浑身已经能够体现出一股引人的风姿。

 加上他刚才诗所表现出的风文采,过上两年更成一点的话,定然是个让女子心动的佳公子。说实话,见过水清影面的人聊聊无几,只有像李景遂,韩熙载这等身份的人才能见到,这是丽娘想出来的一个一石数鸟的方法,既抬高了她的身份,又不至于太过抛头面,丢了身份。

 但刚才她已经几乎变相地答应了六郎的要求,而这人却轻易地放弃,那股无所谓的态度让水清影恨得牙都的。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是有几年没有出现过这种情绪了。水清影还没有说话,一边的侍女晓兰倒有些恼了,对六郎恨恨地说道:“你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对小姐说话,真是太…”

 水清影挥手制止了晓兰的话语,朝六郎说道:“清影这就为公子弹奏《鸥鹭忘机》不过公子应也是通晓音律之人,清影希望弹完之后,公子也能弹奏一曲,以供互相切磋。”

 六郎睁眼忘了水清影一眼,见她眼中出一丝期待,微笑点头道:“清影姑娘吩咐,在下怎敢不从,清影姑娘请!”

 心中却想,老子擒故纵的手段果然奏效,女人就是这样,你越重视她便表现的越矜持,你要是表现出对她不在意,她反而会想办法拨你,这条定律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一样的啊!

 水清影见六郎一副理所当然的无赖样子,真想跳过去揍他一顿,水清影深呼吸了几下收摄了会心神,玉手轻抚,一曲悠扬舒缓的乐曲如水银泻地般畅地传出。六郎闭着眼睛,细细品味曲中所表现出的意境,鸥鹭忘机出自一则著名的寓言。说的是一个渔夫每在海上捕鱼,天上不时地飞过鸥鸟,在他的头上徘徊,时间久了,鸥鸟见渔夫没有恶意,都习惯了他的存在,经常落在他的船上,甚至落在他的身上同他玩耍。

 渔夫子知道此事,便劝渔夫下次出海趁机捉几只鸥鸟回来,然而怀了这种心思的渔夫出海之后,这些鸥鸟却再也不靠近他了。这说明当一个人怀有心机的时候,连动物都不愿同他亲近,故事借此告诉人们要有一种淡泊无为的心境。

 水清影对于瑶琴的演奏的确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从渔夫刚出海时见到天高海阔时的舒畅,到鸥鸟与渔夫其乐融融的和谐,再到子怂恿时心生心机的急转,到最后鸥鸟远离而去时他心下的后悔,都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让人陶醉忘我。

 一曲《鸥鹭忘机》奏罢,余音绕梁,六郎还沉浸在回味之中,却听见水清影清新的嗓音说道:“六公子,该你了!”

 就算是在顶层三楼,也能够听到楼下传来的一阵叫好之声。六郎抚掌叹道:“清影姑娘的琴艺确实到了技进乎艺的程度,在下自愧不如!”水清影私心有着一丝得意,嘴上却淡然道:“互相切磋而已,六公子又何必自谦呢。”说罢盈盈起身,为六郎让出位置。六郎见状也站起身来,来到案几前坐下,附近的空气中还留着一丝淡淡的清香,却不是檀香的味道,那定是水清影身上发出的体香了,六郎忍不住多了几口气。

 水清影俏脸微红,别过头去不看六郎这轻佻的举动,却听到六郎舒服地赞道:“真暖和!”她想起六郎坐在自己刚才坐的地方,自己的体温还没有散尽,见六郎夸张的语气,水清影脸更红了,狠狠地瞪了六郎一眼,又被这家伙占了便宜!

 水清影找了张位置坐下,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六郎有些笨拙地调着琴弦,命晓兰把靠近大厅一边的窗户都打开,等会这里的琴声便会清晰地传到楼下,让这家伙丢丢脸。

 六郎试了几个音之后,微微思索,轻松地在琴上弹出一段旋律,旋律轻快明了,有种活泼生动的快乐气息,虽然技法不足为道,但胜在节奏新颖,让人一听便难以忘怀。

 只可惜这段旋律实在太短,只片刻时间就已经弹完,六郎弹完收手,站起身拱手道:“献丑了!小生技艺浅,胡乱弹奏,乐理不通之处,还望清影姑娘见谅!时间不早,小生这便告辞!”说完向水清影作了个揖,朝门外走去,竟是毫不留恋。

 “六公子!”水清影从琴声中回过神来,见六郎要走,连忙叫住他,问道“六公子,这首曲子节奏清新明快,清影却是从未听闻,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六郎转过头来,微笑道:“这首曲子出自我家乡的一首歌谣,名字叫做《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水清影对这个有趣的名字颇感好奇。六郎眼中出笑意,带着些许回忆地说道:“不错,这首歌谣还配有歌词,同曲子一起唱和,非常有趣。”水清影柳眉一扬,略带嗔意地说道:“六公子可否不卖关子,同曲子搭配的歌词是什么样的呢?”

 六郎嘴角一牵,微笑着说道:“歌词非常简单,小生这就唱给清影姑娘听。”六郎说罢低声哼道“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听着如此有趣的歌词,水清影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只是那冰容瞬间解冻的风情,便让六郎看地目眩神

 一边的丫鬟晓兰也忍不住笑意,但又担心小姐不豫,抿嘴强忍着非常辛苦。六郎微微仰首,回忆道:“每次唱起这首歌,我总会想起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心情也总会好很多。

 我见清影姑娘似乎总有股郁郁之气在中,便以此歌谣送给姑娘,希望姑娘能看开一些,不要总让自己生活在忧愁的包围之中…嗯,小生的话有些多了,就此告辞,清影姑娘,后会有期!”

 最后一段话六郎本来不想说出来的,但一想到自己的过去,一时忘乎所以,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这倒也没有什么,六郎再次向水清影作了个揖,转身穿过层层帘幕,向楼下走去。

 “六公子!”六郎停住身形,但却没有转身。水清影的声音传了过来:“多谢公子关心,如果有空,六公子可随时来临仙舫,清影必竭诚相待…”六郎长笑一声:“这不必清影姑娘吩咐,在下也会常来,希望下次来时,能如愿一睹清影姑娘容颜!”说罢也不回头,走下了楼梯。水清影望着六郎消失的身影,脑中想着刚才他唱歌谣时的可爱样子,轻轻摘下覆在脸上的纱巾,绝美的嘴角出一丝笑意。

 “小姐!小姐你刚才笑了唉!”晓兰做水清影的丫鬟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水清影的微笑,难免惊喜出声。

 水清影这才想起,是啊,自从家族巨变之后,她已经有好些年没有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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