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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鹰刀左手快如闪电般地扣向蒙彩衣手腕脉门,右手更是屈指成剑,真气凝注指尖,暗藏着无数后招,以防蒙彩衣的反扑。

 鹰刀昔日初遇蒙彩衣时,曾在天魔宫山下城镇的客店中和她过手,而后两人又曾在忧雪山庄以媚术互相斗法,自然颇为了解蒙彩衣的武功底细。

 蒙彩衣的媚术固然厉害,其内功更是柔坚韧有若绵里藏针,和中土武林大开大合烈晴空般的内功心法大相庭径,实在是另辟蹊径别具一格,即便是自己出其不意地偷袭于她,也没有一招成擒地必胜把握。

 是以,他在出手之前,脑中早已算好若是这第一招无功而返,自己连绵不绝的后招便要卡死她所有躲避的方位,势必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制住她。

 能否擒住蒙彩衣关乎于自己的性命,可说是生死悬于一线之间,不容有失,对于这一点,鹰刀自然最清楚不过了。他左手这一扣在外人眼中看来只是一个引介“新婚子”

 给卓夫人的简单动作,但他全力以赴之下,左袖的衣袂居然无风自鼓猎猎作响,显然是真气盈体外溢之故。

 卓夫人眼力极为高明,她一眼瞧见鹰刀行动有异,真气鼓动于鹰刀身躯三尺之内,仓猝之间不及多想一指便向鹰刀右肋道点去,真气自指尖而出有若实质一般,口中低喝道:“鹰刀,你想干什么?”

 鹰刀早有防备,哈哈大笑一声,连踢两脚化去卓夫人指劲,身子一转,贴在蒙彩衣的身侧,左手已然扣住蒙彩衣手腕上道。

 蒙彩衣低叫一声,倒入鹰刀怀内。如此简单便能制住蒙彩衣实在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那一声长笑方笑了一半便嘎然而止,化作惊愕,心知不妙。

 果然,他暗运内劲将真气由蒙彩衣腕上道注入她的体内,居然没有引起对方的半丝反击,直如泥沉大海,倒似对方是一个没有半分内劲不懂武功之人。鹰刀暗暗叫苦。连掀起头巾查看的力气都可以省去,就是用股去猜也能猜得到受制于自己的绝对不会是真正的蒙彩衣。

 这死婆娘果然诡计多端滴水不漏,在入大堂之前便找了一个替身来假扮她自己,以免事发之后直接和自己冲突起来有所损伤。

 难怪自入堂之后,无论群雄如何贺喜以及自己对她说话,她不是点头便是摇头害羞得跟小姑娘似的一个字也不说,想来是怕自己从口音中看出破绽。

 嘿嘿,话也要说回来,若不是自己这些天来神魂不定魂不守舍,就算这假扮之人乔装得再巧妙,自己也一定可以从身形瘦胖等地方看出些端倪来,只可惜…蒙彩衣呀蒙彩衣,真是算无遗策,连我连来心情晦涩兼且大战在即情绪,不会留意到身旁一些细节小事这一点也算到了,故而放心大胆地使用替身来假扮…不对,以蒙彩衣之机警灵变又怎么会害怕在事发之后和自己的直接冲突?必然是另有要事以致分身乏术不得不出此下策!

 在电光火石的瞬间,鹰刀根本无法细想蒙彩衣找人乔装冒充的原因所在,因为卓夫人一指无功之后,飘身而上挟带着巨大真力的一掌已劈向鹰刀的面门。

 卓夫人功力卓绝,这一掌劈来有若行云水,身姿曼妙飘飘仙,充着舞蹈的韵律,唯有首当其冲的鹰刀才能体会得到她这一掌真正的威力所在。

 卓夫人这一掌真气凝成一线,自上而下依循着她的掌势斜斜劈向鹰刀,看似是一掌,实则暗藏着三重劲力,如怒海波涛一般后推着前,前一重劲力尚未及身第二重劲力便已铺天盖地而来。

 劲气扑面呼啸而至,鹰刀只觉呼吸顿止,知道这一掌若是被她击中就算不死也要变成残废。只是自己左手扣着假蒙彩衣,右手连绵后招俱是用来防止蒙彩衣的反扑,此时才变招已经来不及了。

 不得已之下,鹰刀侧身向前,一拳击出,以体内天魔气和卓夫人硬拚一招,拳掌相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

 他本身功力逊于卓夫人,此刻又是在准备不足下仓猝应战,况且还要分神去照顾身旁的假蒙彩衣,以免自己和卓夫人相斗的强大劲气殃及到她。如此一来,高下立判。鹰刀闷哼一声,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抛飞出去,跌在地上,右手更是酸麻难当劲力全失,仿佛它不再属于自己的身体,已经消失无踪一般。

 尽管鹰刀竭力维护,但卓夫人和鹰刀两人均为当世一高手,两人互拚发出的劲力何等厉害,那假蒙彩衣一介纤纤弱质女,又全无武功没有真气护体,在两股强劲内力相撞的余波冲击之下,连哼也没来得及哼上一声便委顿在地,全身骨骼尽碎,是鲜血,呼吸微弱,眼见是不得活了。

 当她倒在地上时,头上的红头巾已散落一角,容颜隐约可见,果然和鹰刀的推想无误,是个容貌娟秀青春可人的小姑娘,并非蒙彩衣本人。

 鹰刀顾不得为这个无辜的小姑娘悲哀,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一个翻身扑到她的身前,用身体挡住大厅中所有人的视线,快速地将红头巾重新蒙住她的面容,口中却凄厉地喊道:“彩衣…彩衣…”

 他装模作样地哀声叫唤两声,回过头来已是泪面。他通红着双眼望着卓夫人怒道:“卓夫人,就算我鹰刀昔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尽管冲着我鹰刀来便是,洛un杀我爱?”

 鹰刀这一招乃是“混水摸鱼”之计,只有先将局面搅混,自己才有逃出生天的希望。他赌得便是蒙彩衣找人冒充假扮之事同样欺瞒了大堂中所有的人,因此在撕破脸之前,须先将火烧到卓夫人的身上,然后自己才能趁逃走。

 蓦然的巨变果然惊呆了大堂中群豪。他们均是九帮十三派中首脑人物,只听蒙彩衣一人号令行事,如今“蒙彩衣”

 骤然死于卓夫人掌下,一时间群龙无首场面混乱之极,有许多急的大汉已经愤然而起冲着卓夫人戬指责骂起来。群豪纷纷离座起立,将卓夫人一行人团团围住,只是慑于卓夫人武功卓绝,无人敢抢先动手。

 唯有几个心思慎密的人觉得事有蹊跷,但群情昂之下,也不及细想,身不由己地加入群豪敌对卓夫人的行列。

 眼见情势危机,卓夫人座下一个年岁稍长容貌秀丽的侍女呼哨一声,率领众侍女结成剑阵将卓夫人和卓思楚护在圈内,严阵以待,以防群豪的突袭,一时间大堂之内鬓影翻飞暗香动,俱是芬芳馥郁的幽兰之气。

 事情演变到现在,居然变成了九帮十三派和幽兰小筑两方壁垒分明的对峙局面,而趴伏在假蒙彩衣尸体之侧痛哭涕的鹰刀倒像是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之人。

 鹰刀一边眼泪与鼻涕齐飞,另一边却在肚中暗暗好笑。自己唱做俱佳才能换取如此有利局面,本该立即偷偷溜走才是,但是方才和卓夫人硬拚一记,已然受了内伤,右手到现在还无法恢复,仍然有少许酸麻的感觉,而且右经脉也有阻的现象,饶是天魔功神妙无方,一时半会间也不可能将阻的经脉打通。

 为今之计,莫过于尽量争取时间疗伤,然后在一旁煽风点火,将九帮十三派和幽兰小筑挑拨地动起手来,到那时,自己伤势已复,双方又是混战不休,自己便是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口走出去,恐怕也没有人来理会了。

 他默运玄功,丹田内一股暖直冲右经脉受阻之处,口中却越发地哀哀恸哭如丧考妣,哭到婉转处,其音高亢绕梁不绝,纵使是铁石心肠之人也不为之黯然同情。

 人群之中,卓夫人眼波转笑颜盈盈,并无惧怕之。她自然知道死的并非是蒙彩衣,只是群豪愤怒之下众口粥粥声震百里,她便是有心辨白也是无从开口,好在群豪惧怕她的武功,个个都学足了动口不动手的君子风度,是以她并未将群豪的辱骂放在心上,反而时刻提防着人群外的鹰刀。

 在卓夫人想来,只须自己骂不还口,群豪在没有回应之下必然觉得如此单方面的辱骂于人殊无意味无趣之至,很快便会偃旗息鼓罢口不骂了。

 到那时,自己再开口解释不迟。谁知,群豪乃是帮会子弟出身,日常打交道的大都是市井之徒,这舌战的功夫也因此修炼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半刻钟时间过去,群豪不但没有停口的意思,反而越骂越勇,花样翻新层出不穷。

 更有甚者,一些轻薄之徒见卓夫人一行人个个如花似玉貌比天仙,卓思楚更是天下绝冠群芳,言语中未免不清不楚起来,污言秽语甚为不堪。

 卓夫人座下侍女正当青春年少,均是未嫁处子,兼且自幼长于幽兰小筑这幽密绝境,少有与人交往,哪里听见过这等洋洋洒洒的言秽语?登时一个个既羞且愤,是怒火,怎奈不得卓夫人号令,只能忍气声不敢开口回骂。

 不过就算是卓夫人准许回骂,她们又怎么比得过群豪的训练有素?卓夫人耐着子等了这许久,见群豪非但没有住口不骂的迹象,反而摩拳擦掌直眉竖目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永远没有尽头一般,大有将舌战进行到底之势,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帮乌合之众动手打架的胆量不大,嘴上的功夫倒是颇为采,本来自己无须理会这些污言秽语,只当是耳旁风罢了,可眼见时光流逝,大好光浪费在这等无聊的口舌之争上,若是因此耽误了计划的进行便不好了。

 自己这趟前来岳楼本是身负使命,代替蒙彩衣领袖这帮白痴进行围剿天魔宫的计划,算算时间已近,再不当机立断阻止这场无谓之争,只怕于整个计划有碍。

 计议已定,卓夫人长啸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柄乌金铸就约一尺三寸长的小剑高举过顶,喝道:“乌金血剑在此,见剑如见盟主!何人胆敢喧哗?”

 这一喝蕴涵着内家真力,将大堂内众人的耳鼓震得嗡嗡作响。群豪为之所慑,不由自主地纷纷住口不言,眼神俱都望向卓夫人的右手。

 只见卓夫人右手高举,衣袂拂动飘然若仙。白皙如玉的右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小剑,剑鞘之上镌有上古篆文“血剑”

 二字。卓夫人盈盈一笑,右手食指一弹,一声龙,血剑自剑鞘之内弹出,悬于剑鞘半尺高的空中急转不休呼呼作响,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将它托住一般,并不堕下。

 那出鞘血剑剑体古朴,泽殷红宛若鲜血,隐有暗光动,这等宝物便是想冒充也是冒充不来的,当世绝对找不到有第二柄血剑来。

 正在此时,鹰刀闷哼一声,口中吐出一口淤血,右郁闷之气全消,已然打通了右受阻经脉。他见卓夫人一取出“血剑”便立时掌控住局面,群豪连也不敢放上一个,情知不妙。

 事情很明显,九帮十三派和幽兰小筑都是参与某个秘密组织的盟友,这个组织以“血剑”为信物共谋密事。而卓夫人看来在这个组织中的地位颇高,得以手掌“血剑”

 号令群雄,代替不知所踪的蒙彩衣继续进行围剿天魔宫的计划。鹰刀闭目一想,省悟到花溪剑派、蒙彩衣的九帮十三派、卓夫人的幽兰小筑必然都是这秘密组织的盟友,故而在这围剿天魔宫一役中可以通力合作互为犄角。

 本来,鹰刀对蒙彩衣出卖自己和天魔宫的事只是推想罢了,但见到和花溪剑派颇有暧昧的卓夫人居然可以用所谓的“血剑”

 号令九帮十三派,那么蒙彩衣出卖自己和天魔宫的行径也就昭然若揭,无须再想了。鹰刀心中大恨,却知道此时再不找机会逃走,等卓夫人稳住群豪之后,自己便再也逃不了了。

 他脚尖在地上一点,跃上半空,拔刀在手,一刀劈向兀自在卓夫人头顶滴溜溜转个不停的“血剑”口中喝道:“卓夫人,还我彩衣命来…”他这一刀大有道理。

 所谓擒贼先擒王人先马,那“血剑”乃是至高无上的信物,不容有失,卓夫人在条件反之下必然会投鼠忌器,先保住“血剑”

 不失,再与自己理论。有了这一个短暂时间的缓冲,自己再逃相对来说便容易些了。更何况,自己口口声声为的是替蒙彩衣报仇,群豪在不明所以敌我难辨之下,一定不会贸然出手阻拦自己。

 鹰刀这一刀事发突然纯属偷袭,卓夫人不及防备,等到她听到刀气纵横扑面而来之时,想要收起“血剑”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叮地一声细响,鹰刀的刀气撞上空中的“血剑”卓夫人内力一时接续不上,再也无法控制空中的“血剑”竟被鹰刀一刀将“血剑”挑飞,如流星一般向大堂之外飞去。卓夫人大吃一惊,想也不想便飞身向“血剑”

 追去,谁知她的身形刚刚跃起,便觉身后刀风大盛,原来是鹰刀团身而上,冲着自己连劈了惨烈无比势如疯虎的三刀。

 卓夫人又气又急,身形顿挫。她肢摇摆,在刀气中穿梭扭曲,宛若无骨,险险地躲过鹰刀的刀势,口中厉声向群豪喝道:“你们站在那里发什么呆?还不替本夫人挡住鹰刀?”说话间,已踢出三腿一掌,略略退鹰刀半步。由于事情变化得太过突然,群豪纵然因为卓夫人手持“血剑”

 之故不再对卓夫人一行无礼,一时间却也无法习惯卓夫人对他们发号施令,毕竟在半刻钟之前双方还是敌对的,可现在却要听从号令行事,这变化未免有些太快了。

 就在他们犹豫之时,鹰刀已和卓夫人过了十几招,而那“血剑”却早已鸿迹渺渺不知所踪了。鹰刀方才是占了卓夫人心悬“血剑”的便宜,故而能够和卓夫人平分秋,他知道再拚下去必然不是卓夫人的对手。至此,他故意将刀势回收,佯装不敌,意图放了卓夫人去找寻“血剑”那么卓夫人这一折一回寻剑的时间便是自己逃跑的良机了。放目整个大堂,除了卓夫人这超一高手,真正能阻挡自己逃跑的人并不会太多。

 果然,鹰刀稍败象,卓夫人便连击三掌,掌风大盛,登时将鹰刀在下风。鹰刀暂采守势,让卓夫人觉得在短暂的时间之内并不能将自己擒住,那卓夫人便会舍自己而寻“血剑”了。他冷眼望去,果见卓夫人眼神频频望向“血剑”

 失落之处,脸色颇为焦急,心内不由暗喜自己狡计得逞。于是,他越发装疯卖傻披头散发,好似极为艰苦地应付卓夫人的攻势。

 就在这时,眼前剑光闪动,一人从卓夫人身侧一剑向自己眉心处刺来,一把如黄雀初啼般清干净的嗓音响起:“鹰哥哥,休要伤了我娘…”

 鹰刀身形一滞,心中凄苦万状。思楚,思楚,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向我刺剑了,难道你当真这般讨厌我吗?

 忽闻窗外一声巨响,鹰刀眼楮余光所见,窗外漆黑的空中蓦然如鲜花盛放亮彻夜空。原来是一枝礼炮在空中炸响。在烟花绚烂之中,卓思楚的剑尖寒光凛冽,已然直鹰刀的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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