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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儿靠在窗台上,望着黑黑的天空“地藏王菩萨、城隍爷爷、孔老夫于、唐三藏、猪八戒、求你们保佑我爹不要让坏人砍头。”

 喜儿撑着下巴,扁着小嘴,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我好想爹啊!”

 一个黑衣人突然跳到窗前,吓得、喜儿娘往后退了一步。

 那黑衣人道:“不要怕,我带你们去见爹爹,好不好?”

 、喜儿齐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云中飞。”

 “云中飞?专门打坏人的云中飞?”、喜儿眼睛一亮“你听到我们的祈祷,要去救我爹?”

 “我都听到了。”云中飞的声音藏在黑布面罩之后“我一定会去救他。”

 喜儿道:“我也要去救我爹。”

 云中飞道:“好,我带你们一起去救爹爹,好不好?”

 “快点,快带我们去,爹赶快回来,娘就不哭了。”

 “好!”云中飞迅速掷出预备好的信件,双手抱起两个小姑娘“不要说话,我带你们去吃年香斋的桂花糖,还有松子糖、核桃糕。”

 只见、喜儿腾云驾雾般地飞起,随着云中飞没入黑暗中。

 盈儿安抚母亲入睡后,疲惫地回到房间。

 又是一事无成的一天,吉、庆儿拟好诉状,却没有人理睬,还差点被捉去打二十大板。如果真的没有办法,恐怕明天就得贿赂狱卒,去大牢见父亲最后一面了。

 盈儿抹一抹泪,见窗户开着,回头一看,、喜儿不在上,她吓得又打开窗户张望,还是不见人影。一转身,桌上平空跑出一张纸,字迹工整,像是坊间印书的标准字体,盈儿赶紧拿起来读了。

 陆家兵分三路离城计划:一、欢喜先行;二、明松柏寺上香;三、午时寺前有一黑马车等候;四、夫人盈吉庆速上;五、二后陆先生困,六,前往会合。因贵府人口众多,为避人耳目,故出此策,欢喜平安

 无虞,勿虑。

 是云中飞!盈儿颤抖着,泪水扑簌簌掉下,落在那朵熟悉的云上。他真的来救我们了,他知道爹是被陷害的,他要为陆家仗义执言了!

 翌,盈儿和吉、庆儿商量,决定按照云中飞的指示进行,不管是真是假,看在那朵云的份上,他们相信了。

 来到松柏寺,因吉、庆儿面貌相同,为了不惹人侧目,盈儿叫吉儿在外头等候马车,她和庆儿则搀扶娘亲迳向大殿上香。

 松柏寺香火鼎盛,人汹涌,门前小贩云集,车水马龙。看来云中飞选择松柏寺不无道理,这里马车行人来来去去,又有谁会注意到他们一家人?

 盈儿拜过佛,持香准备到寺外香炉,却面碰上江万金和他的夫人。

 江万金高兴地道:“盈儿,一个人来松柏寺啊?”

 江夫人不高兴地打量盈儿“她就是盈儿、你想娶的小妾?”

 江万金道:“她现在是我们的弟妹,你们妯娌间要好好相处。”

 “死鬼,不用你教三从四德。你自己花心好,染指弟妹,被云中飞摔个半死,我和妹妹们都拍手叫好。”

 “死人!你喜欢当寡妇吗?我偏不死,偏要再娶十个小妾,让你先气死。”

 “哼!你不要以为巨帮就了不起,我爹是朝中武将,你敢惹我生气,我先教爹炸沉你的船!”

 谈到岳父,江万金就气馁,但他不服输“你爹炸一艘,我就要你们赔一艘,赔到把你卖掉。”

 盈儿不想听他们夫吵架,远远看到山下吉儿在向她挥手招呼,他身边停着一辆马车。

 “盈儿,你要去哪里?别走,我有话跟你说。”江万金不顾后头的母夜又,扯住盈儿的臂膀。

 “我去香炉。”盈儿扬了扬手上的清香,差点烧到他的猪头。

 江夫人哼了一声,带着丫鬟入寺烧香,江万金低声和两个手下嘀咕几句,随之走进寺里,而那两名手下却是在原地监视盈儿。

 糟!怎么办?盈儿在香炉前合十膜拜,对身边的母亲念念有辞“娘啊!假装不认得我,有人在监视我,我走不掉,马车来了,你和庆儿先走。”

 “盈儿!”陆夫人喊着。

 “快走,不然一个也走不了了。”

 庆儿会意,拉着母亲,低声道:“大姊小心,云中飞一定会帮你。”

 盈儿眼睛酸酸的“快走吧!你们保重。”

 盈儿继续合十念佛,香烟袅袅间,她注视母亲和弟弟上了车,抬头向她这儿张望一下,踌躇片刻,终于走了。

 盈儿舒了一口气,江万金的声音又在后头响起“盈儿,还在拜啊!”

 “我拜神关你什么事?”

 “你是来拜你爹吗?真可怜啊!明天就要处斩了,难得他是一个好人,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乐捐三十两。还有…我也会好好照顾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

 “可爱的小辣椒,当然要浇水呵护了,我那七弟不吃辣,只爱吃梨香院的小桃,白白辜负你这上好货呵!”

 盈儿正道:“大少爷,这里是佛门净地,请你不要胡言语。”

 “呵呵!”江万金拉过盈儿,两个手下随即掩护在后“我家那个死人吃素去了,我可不吃素,我要吃辣椒。”

 他们竟然光天化之下劫人?盈儿吓得大叫,但立刻被掩了口,两脚不由自主地被拖行,江万金逢人便道:“是我家跑掉的丫头,要抓回去教训教训。”

 众香客看到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谁也不敢出面质问,就眼睁睁地看江万金把盈儿拖进他的大轿。

 盈儿的嘴巴被用力捂住,身体也被另一只大手抱在怀里,她拚命扭动身子,感觉轿子摇晃起动,她更加惊恐地踢。

 江万金抓紧盈儿的两手,用两脚箝住她的双腿“别踢,待会儿踢坏,又要害我花一笔钱整修。”

 盈儿大口气“江万金,放开我!”

 他凑近盈儿的“小辣椒,我马上让你叫不出来,后山那儿清幽,我们去那边快活。”

 “救命啊!”盈儿拚命别开脸,手指抓,却不小心扯开了江万金的衣服。

 “嘿嘿!你等不及要帮我衣吗?”他嘟起嘴,就要亲下去。

 咚!咚!咚!有人在敲轿顶,敲得江万金眼冒金星,轿子也停下来了,他大怒“做什么?继续走啊!”

 “大哥,盈儿在里面吗?”竟是江离亭。

 盈儿听到江离亭的声音,忘情哭喊道:“江离亭,快救我!”

 江万金死命抱住盈儿“闭嘴!”

 江离亭掀开轿帘,咦了一声“盈儿,干嘛跟大哥挤在一起?不热吗?”

 江万金白他一眼“我帮你送她回去。”

 “怎敢让大哥奔波?”江离亭又用力敲几下轿顶“大哥,你实在太有份量了,这顶轿子早已撑出裂,盈儿挤在里头,万一待会儿轿子坏了,你该不会向我收修理费吧!”

 当江万金还在头昏脑时,又听到一声暴雷“死相公,你要去哪里?”

 江万金连忙把盈儿推出轿外,他的夫人正好率丫鬟赶到。

 “我就知道你存心不良!叫你吃素,一转眼就不见人影,原来跑来拐弟妹。”江夫人把盈儿推还给江离亭,站在江万金轿前,一对肥**往轿子里挤“来呀!我也要坐你的轿子。”

 “坐不下呀!”江万金推着她松垮垮的丸子。

 “盈儿坐得下,我怎么坐不下?”说完,一转身,以山崩地裂的姿态,肥一坐,住江万金的腿。

 江万金发出惨叫,进退不得,虽然他手脚还有点功夫,但他夫人虎将之女,凶起来可是惊天地泣鬼神,可不是吗?她的手已经扭住了他的耳朵…

 江离亭笑着放下轿帘,向轿夫道:“起轿吧!”

 四个轿夫愁眉苦脸,艰困地抬起超重而沉甸甸的大轿,摇摇晃晃地往山下而去。

 盈儿着方才被捏痛的手腕,愣愣地掉泪。这一折腾下来,娘和吉、庆儿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独留她一人…

 江离亭心疼地为她拢拢发“别怕,没事了。”

 盈儿缩开身子“不要碰我!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难道她真的逃不过江家人?若江万金不来,江离亭还是会来,她终究还是走不掉。

 “嗯!路过而已,顺便来求支签,正好看到大嫂在找大哥。”

 “这么巧?”

 “老天注定要我保护你吧!”江离亭好想抱住她那因惊吓而颤抖的小小身子,可是又怕她生气“盈儿,不要走,跟我回去。”

 “走?我要走去哪里?”盈儿警戒地望向江离亭,怕他知道陆家已离开之事。

 江离亭着手“我是说…以前我说要送你走,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你走,我也不想再让你嫁给别人…”

 一旦她真的要走了,他忽然难舍难放,就像剜下血淋淋的心肝,心痛难忍。

 盈儿却是另一个想法“江离亭,你终于出狐狸尾巴。说什么权宜之计,娶我就是保护我,结果我还是受到欺负;说要送我们走,迟迟不送,害得我爹被陷害,现在你又说不让我走。”

 “我没骗你!”江离亭黯然道:“是我失算。”

 “别再找藉口了,反正从头到尾,就是你的骗局!”

 “唉!在你心目中,我就是一个恶人吧!”江离亭苦笑着“你如果要走,我也不会留你。”

 江七少爷竟然也会叹气?盈儿如见天下奇观,可心底怎有一丝丝不忍呢?“怎样?我偏不走,我偏要和巨帮的恶势力对抗。”

 “蚍蜉撼树,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江离亭,够了,你儒弱无能,我这辈子永远看不起你!”

 不!江离亭暗想,有朝一,他会让她爱到心坎底!

 ***

 死囚牢中,陆胜原兀自哀声叹气。明天就要处死了,他胡里胡涂活了四十几年,为巨帮卖命二十五年,如今就要胡里胡涂死了。

 这辈子唯一不胡涂的事,就是娶了盈儿她娘,然后生了五个好儿女。可是六百两银子,还不够他们过下半辈子啊!

 吉、庆儿要进京赶考,需要盘、喜儿仍需教养,也得存点嫁妆,还有盈儿她娘…还是找个人嫁了吧!

 盈儿嫁给江离亭,日子应该还过得去,可江家人心险恶,生存不易啊!

 此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闪至,陆胜原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那个黑衣人正在开牢房门锁。

 黑衣人走进牢房内,立即放下肩上的人,低声道:“快更衣。”

 陆胜原愣住,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陆先生,快!”黑衣人丢给他一套衣衫“下囚服,换上新衣。”

 陆胜原如梦初醒,赶紧解下单薄的囚服,手忙脚地换上一套农夫衫

 黑衣人拿过囚服,为地上昏不醒的人穿上,再把那人移到靠墙的暗处,顺手在墙上画了一朵云。

 “哈!云中飞!”陆胜原喜出望外,正义大侠终于来救他了,他可得瞧清楚云中飞是何方人物,回去好明白告诉盈儿她娘。

 然而云中飞一身黑衣,脸上也是一块黑布,只有两只眼睛闪着光,好像有点眼,等等,那声音…

 “你?”云中飞不待陆胜原说话,就把他扛到肩上,低声道:“不要动、不要出声。”

 陆胜原知道他来救命,乖乖地让他扛着。只见云中飞轻声踏出牢房,再锁上门,飞快掠过其他牢房,来到守卫的狱卒身边。

 那两个狱卒趴在桌上昏睡,云中飞将钥匙挂回去,又是飞身掠出,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跃上屋顶,照着他前勘查所画的地图奔走,约莫两刻钟之后,云中飞将陆胜原放在城外一间农舍外,牵过一匹马,递过一包东西“陆先生,这是三千两银票和碎银,你骑马往南,中午到南门客栈,你再买马往西,晚上投宿西门客栈,明天再往南,碰到大江后,雇船往西,行走一上岸,你的家人就在集贤村等你,我已叫吉、庆儿准备,然后你们全家再趁夜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陆胜原只顾注意那两只眼睛,忍不住腔疑问“你怎么会武功?我从没看过你施展武功啊!”

 “陆先生,我说的路线,你都记住了吗?”

 “呵,我记住了,就是集贤村嘛!”陆胜原跳上马“我也记住你了。”

 云中飞又道:“还有,盈儿来不及离开,你不要担心。”

 “我不会担心了!”陆胜原虽是惊魂未定,却已大大放心“你一定会保护她,她如果知道是你…”

 “陆先生,快走吧!”云中飞在马上一拍,不再让陆胜原寒喧下去。

 看看月,他也大大口气,再飞身往城里而去。

 天晓啼,死囚房的两名狱卒打个呵欠,伸个懒,不约而同大呼一声“睡得真舒服!”

 两人对看一眼“什么?你也睡了?”

 “谁叫你喝酒?你那是什么酒,让人这么好睡?”

 “是你自己说要喝的,你切来七八斤卤,吃撑着,眼睛一闭,两腿一伸,就睡着了。”

 “你当我死人啊?快巡视一下,不要教人逃了,不然就拿你去充数。”

 数了数人头,还好一个也不少,两人暗自侥幸,完差又回家睡觉了。

 近午时,提出犯人“陆胜原”准备绑赴刑场,只见他萎靡低头,始终不说话,死前酒菜也不吃,狱卒们看到肥醇酒,顺手私加菜,再推着死囚出去。

 午时三刻,监斩大人朱皎澜肚子饿得咕咕叫,一心只等待接下来的豪华宴席。这次他为巨帮解围,劳心劳力,总算江百万感恩图报,为他准备一桌鲍翅燕参的十全大补席,以滋补他形销骨立的身躯,听说席设梨香院,还有美妙的曲儿可听呢!

 朱皎澜不耐烦地瞧着晷,嚷着“好了,验明正身,斩!”

 刀起刀落,俐落乾净,犯人也不喊冤。

 盈儿在场外看完这场闹剧,她不知道是谁代爹而死,只知道云中飞确实是把父亲救出来了。

 今早没有听到任何越狱劫囚的消息,她心中惴惴不安,只怕云中飞食言,未能救出父亲,待她到刑场一看,才知道人犯已经被调包了。

 盈儿一路走着,开开心心地笑了。

 朱皎澜喝了一口酒,皱眉道:“是谁在外面笑,打扰本官听曲雅兴?”

 江离亭脸色一变“请大人见谅,是草民的小妾,她父亲刚被处斩,是以得了失心疯,笑个不停。”

 江百万怒道:“还不送她回去,在这边吵闹?”

 朱皎澜道:“江帮主请勿动怒,看来她父亲为贵帮牺牲,死得壮烈,死得其所。你听,她的笑声多昂,是为死者的赤瞻忠贞而狂乐;再听,她笑中带泪,是为死者哭泣悲号,感叹其牺牲殒落,芳巨月啊!快!快备纸笔,本官要写下一首七言绝句。”

 江百万偷偷着太阳,痛苦地点头附和。而江离亭则抱住肚子,竭力克制不要笑出声,拿过文房四宝“朱大人请写,草民先出去劝慰小妾。”

 掩了门,江离亭先躲到花丛狂笑三声,却被花粉呛了一鼻子,擦擦脸,这才走到凉亭边“盈儿妹妹,你还笑啊!”

 “我开心,不能笑吗?”盈儿瞪他一眼,却是笑靥如花。

 其余几个姑娘也说“陆先生没死,盈儿姊姊当然开心了。”

 江离亭惊喜地道:“怎会没死?他不是已经…”他做个杀头姿势。

 紫薇道:“七少爷,你千万别说喔!是云中飞帮忙的。”

 “哇!这个云中飞真是厉害,是怎么回事?”

 盈儿出多来难得的笑容“江离亭!你可别说出去喔!否则我就撕碎你的嘴!”

 终于恢复盈儿本了。她又提醒道:“你爹要你去收-,你可不要出马脚。”

 “放心,我狐狸尾巴也会藏好。”

 “还开玩笑?我爹出事,你不帮我,现在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江离亭,在你爹面前,你可得遮掩得天衣无。”

 “没问题,只要盈儿妹妹高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句话怎么不早两天讲?”盈儿瞪他一眼。

 “算了!你们继续谈云中飞,可不知他是老头子呢?还是麻脸暴牙?”

 “江离亭!”盈儿一声怒吼,众姑娘也同仇敌忾地望向七少爷。

 “我不说话了。”江离亭赶忙跳开“我还得进去陪酒,你们不要在这边笑闹,吵了朱大人兴致,到一边去吧!”

 盈儿心情好,带着姑娘们起身离开。

 下午的梨香院并没有其他客人,盈儿和姑娘们找个房间,拿了酒,边谈边喝。姑娘们有的累了,回去休息,也有睡足了,又来听盈儿谈论云中飞。不知不觉间,盈儿喝了一壶又一壶的酒,直到华灯初上,已是醉态可掬。

 江离亭赶来一看“哎呀!怎么喝醉了,你们没有看着她吗?”

 “七少爷,盈儿姊姊今天很开心,一直笑,我们也陪她喝酒,都没醉啊!”

 江离亭看到地上的酒坛“你们一人一杯,她可是喝了一缸了。”

 “怎么办?我们扶她回房睡觉。”

 “不,梨香院要开始忙了,你们快去梳妆准备,我带她回幽竹居。”

 姑娘们散去,江离亭推一推盈儿“盈儿,醒醒啊!”

 “江哥哥,别拉我辫子。”盈儿眼睛半睁,右手一挥,人就跌了下去。江离亭赶忙扶住她,她在喊他吗?那年她三岁,他九岁,一见到娇憨可爱的她,就想扯她辫子,吸引她的注意。后来,她就不叫他江哥哥了,十几年来,江离亭三个字被她喊过上万遍。

 他抱起她,哄道:“盈儿妹妹乖,江哥哥带你去买糖吃。”

 “不要,你在糖盒子放蚱蜢,江哥哥最坏了!”

 “我是坏!”江离亭将她拥入怀中,想让她听听他的真心,可她醉得脸通红,神志不清,又怎知他的心意?

 “云中飞,我要云中飞…”

 他走进幽竹居,为她解下外衣,了绣鞋,让她安安稳稳睡在自己的上。他仔细地凝望她,轻拂她的发丝,仍不敢碰她。

 是有情,却无从说起他。

 江离亭摇头叹气,正准备吹熄蜡烛,忽听得盈儿又在喊着“江离亭,讨厌,轻浮,懦弱,大**,花花大少…”

 还是梦呓。连在她的梦中,他也是如此不堪吗?

 “云中飞,带我走啊!”她竟在梦里哭了起来,哭得泪涟涟,像个找不到娘亲的小娃娃,那么无助而孤单。

 哭着哭着,她爬了起来,头一低,就呕出一肚子的酒水糕饼。

 江离亭赶忙上前扶住她,为她拍背顺气“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

 “我要喝,你管我!”盈儿半眯着眼,似醒还醉,脸上挂着涕泪,傻傻笑道:“我今天很开心。”

 “那也没必要喝醉,看你变得傻呼呼的,被人拐了都不知道。”他为她抹了抹鼻涕。

 “我就是要喝掉你梨香院的陈年美酒,吃掉你梨香院的山珍海味,让巨帮亏本!”

 “你想留下来吃,我还求之不得呢!”江离亭又为她擦擦嘴角的残渍。

 盈儿肚子一紧,咕噜一声,猛地抓住江离亭的手臂,又是呕个不停。

 他不在意吐在他身上的污秽,只心焦地扶着她,不断为她拍背“怎么了,还想吐吗?吐出来会舒服些。”

 “对!我就是要吐,把我的怨气都吐出来!”盈儿双手挥“江离亭,你不要碰我。”

 “是你来碰我的啊!”他好委屈。

 “是吗?”盈儿眯眯笑着,身子支撑不住,就往江离亭的怀里倒下“我是你的小妾,对不对?”

 “你喜欢当小妾吗?”他毕竟是个有血有的男人,还是伸手揽住了她。

 “不喜欢。”她一只手攀上他的脖子,如云秀发擦着他的下巴,小脸在他肩头摩挲着,口里却又嚷着“不要碰我。”

 江离亭大着瞻,抚上她的发“既然你不想当小妾,那就当我的子,我的夫人,好不好?”

 “不好!”

 他再次抚过那头乌亮长发“为什么不好?告诉我。”

 她抬起头来,半闭着眼“你还要再娶妾,娶一个、娶两个、娶七个,像你爹一样,天天在不同的地方睡觉,我不要!”

 “我不会娶妾,我只娶你一个,天天和你一起睡觉,好不好?”

 “真的?”盈儿睁大了圆圆的眼,她看不清楚眼前的男人,他是谁呢?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吗?他的声音好温柔,眼神好体贴,他在摸她,摸得她全身酥软,好舒服喔!

 “盈儿,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你讲过几千次了,花言巧语!”她嚷着,捶着他的

 “我每次都是真心的,我是真心想娶你为。”他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疼爱,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她身子一颤“可你不长进!我爹出事,你也不帮我,你为虎作贼!助纣为!”

 江离亭苦笑着,她醉酒了还是能骂人,他轻握她柔软的手心“盈儿,那天我二哥、三哥都在场,我总得演戏给他们看。”

 “演什么戏?有美猴王翻筋斗吗?”

 他在她的脸颊深深一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

 盈儿抓了抓脸颊“好喔!”她黏住了他的“好软的枕头,我想睡觉…”

 “盈儿乖乖睡觉,醒来要记得离亭哥哥疼你。”他仍抚着她的背,低头在她耳畔轻轻说着。

 盈儿的眼皮好沉重“你会像我爹疼我娘一样疼我吗?”

 “我会的。”他郑重地宣示——

 她听不到了,这次她真的睡着了,却仍赖在他的怀里,眷恋着那股前所未有的温暖情意。

 一觉醒来,头昏脑,心中却感觉甜滋滋地,好像作了一个好梦。盈儿敲敲脑袋,定睛一看,原来她在幽竹居。

 奇怪?昨天不是和红棉喝酒吗?什么时候喝到了江离亭的幽竹居?

 她掀被下,立刻又吓得缩回被窝。躲在棉被中一瞧,身上穿的是一件男人衣衫,再一瞧,幸好还穿着自己的里衣。可是她头发散,睡在江离亭的上,还能发生什么事?

 她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有人在哄她、拍抚她,是谁呢?难道是——

 她打开了门,正见到江离亭在小院落里拳打脚踢,她大喊一声“江离亭?”

 “呵!你吓到我了。”江离亭收了拳脚,又摸摸耳朵“喊那么大声,人家还以为梨香院发生命案咧!”

 “没错!就是你江离亭的命案!”盈儿抖动着过长的衣袖,拳头握在里面“你…你竟敢碰我,我要杀了你。”

 “你到处吐,吐脏了我的幽竹居,我还没跟你索赔哩!”

 “谁叫你带我到幽竹居?活该!”盈儿卷起衣袖,做出备战姿态。

 “总不能放你在梨香院出丑,影响我的生意吧!”江离亭指了指竹竿上的衣服“还有,我帮你洗脏衣服,也要跟你收工钱。”

 “你敢!”盈儿望见她的衣服和江离亭的衣服披在同一支竹竿上,气得就要抢下来。

 “别拿,还是的呢!”江离亭又开始比划手脚,好像在练功夫。

 盈儿恨恨地缩回手“喂,你昨天睡哪里?”

 “睡地板啊!睡得我要酸背痛,才赶紧起来舒展筋骨。”

 “真的吗?”盈儿不自在地理了理头发“你没有碰我?”

 “你喜欢我碰你吗?要不是你吐了一身衣服,我也不会碰你。”江离亭一面打着拳,一面笑咪咪地瞧着盈儿。

 可恶!又是自以为是的人微笑。盈儿不看他,迳自坐到小池塘边。

 天刚亮,空气清新,盈儿望着江离亭“你练什么拳脚?巨帮也不缺保镖、打手的。”

 “锻链身体,骨头才不会僵化啊!盈儿妹妹,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不要。”

 “咦?学功夫好啊!碰到坏人,可以出手教训他们。”

 “不用了,云中飞会来救我。”

 “云中飞行踪飘忽不定,他怎知你碰到坏人?”

 “他就是知道,不然人家怎么当大侠?”盈儿数落着“别要花拳绣腿了,你哥哥都被云中飞打败了,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对手?云中飞会来找我吗?”江离亭仍气定神闲地继续舞动身形,言语之中不不急,从容自在。

 “你自求多福吧!不要做坏事。”

 江离亭愉快笑着“总算你心里还有我。”

 “有个鬼啦!我是不想看你堕落。”盈儿白他一眼。

 “哈!我不是已经堕落到十八层地狱了吗?”

 “对,你最好上刀山下油锅。我爹有事,你避得远远的,无情无义,可恶可恨。”她呼出一口气,平息一下怒气“幸好云中飞救他出来,否则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说来我要感谢云中飞了,若不是他,你现在就不跟我说话了。”

 咦?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么多话?盈儿蓦地一惊,是心情太好了吧,竟然跟江离亭聊天?她心里有点慌张,起身就要走。

 “盈儿妹妹,你去哪儿啊?”

 “离开第十八层地狱。”

 “你要穿我的衣服走啊?”

 盈儿无可奈何地坐回池边石块上,这么早,姑娘们都还在睡觉,无从找人借衣服,只好困在小小的幽竹居看江离亭卖拳脚功夫,不过他的身手似乎比市集卖膏药的好多了。

 摸摸左脸颊,怎么热热的?都快冬天了,蚊子还是天飞,敢情是被蚊子叮了,幽竹居还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江离亭停止练拳“盈儿,你不要走。我在梨香院空出一个房间,你去住那里。”

 “为什么?”

 “现在外人都以为你发疯,江府大宅是不能回去了。你在这里住下,我也好保护你。”

 “不必你保护,我回陆家。”

 “你家人都跑光了,回去做什么?免得惹邻居怀疑。”

 盈儿心头怅然“我去找我爹。”

 “天大地大,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在这里安份住下,如果一有他们的消息,我自然会通知你。”

 “我不要…”

 “盈儿,相信我。”江离亭注目她,又是那种沉稳神情“虽然我心力不足,不像云中飞能救你全家,但至少在这个非常时期,我还可以保护你,守住秘密,直到你安全离开,这也算是弥补我对你的亏欠。”

 为何他讲话会变得如此认真?那不像江离亭啊!盈儿呆呆地望看他,好一会儿,才发现他也深深看她,她连忙垂下眼皮。

 事到如今,也只有依赖他了,至少他还谨守“不碰她”的诺言,盈儿终于道:“好吧!”她瞧了一眼清雅的小竹屋,打定主意“不过,我想住幽竹居。”

 “不行!”江离亭变了脸。

 “你搬出去,让我住。”

 江离亭走到盈儿面前,气势汹汹地道:“不行,你不能住到幽竹居。”

 盈儿起身,也跟他比气势,大声回道:“这里不是让你用来金屋藏娇的吗?我让你藏,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只有一张小,挤不下两个人。”江离亭又笑了,要她知难而退。

 “谁要跟你挤?你睡地上。”

 “地上又冷又硬,我不睡。”

 “哼!少爷就是少爷,多铺一层棉被就好了。”

 “可是你不能喧宾夺主。”

 “拜托,我又住不久,等我知道我爹他们在哪里,我就会离开。”

 “你到时要走,我不会留你。”江离亭望望天际“可是你不能住幽竹居。”

 “我不是都睡过两次了吗?还是你要藏别的女人?”盈儿暧昧地看他。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江离亭难得严厉拒绝盈儿,他每夜进进出出,让她看到还得了?

 他竟然会对她扳起脸孔?盈儿心里有气,只不过跟他要一个地方睡觉,却像要他的命一样?盈儿不有点感伤,谁知道幽竹居睡过多少个女人了?

 想到江离亭左拥右抱的样子,她的心头竟然有点醋意!

 望见兀自滴水的衣服,盈儿好奇心上来了,他一个公子哥儿离群索居,自己洗衣服,又不让人到幽竹居吵他,也许,幽竹居真有些秘密喔!

 对!她一定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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