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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杨牧拿起他垂在边的手,心里已经给悔恨泛滥。为什么要放你走?当时为什么不把你留在家里?兴奋剂的效果慢慢上来,冬和的眼神开始聚集,他眨了眨眼睛,看见身边的杨牧和丁燃,鼻子里哼了一声。

 杨凡凑上来,靠在他的耳边说:“冬冬,你要着,不能放弃,孩子需要你的努力才能生出来。听的见我说话吗?”冬和点了点头,高祖闻给他又加了支兴奋剂,这次冬和完全清醒过来“准备好了吗?冬冬?”

 高祖闻看着他问。冬和又点了点头,看着高祖闻手里的注器冲着他的手臂扎了下去。过了不到五分钟,冬和开始有反应。嗓子里开始还是低声呻,到后来,呻的声音大了起来,杨凡连忙摘掉氧气罩,了一小卷纱布在他嘴里“别咬自己,疼就喊出来。”

 杨牧和丁燃每人握着他的一只手,冬和挣扎得并不厉害,象是先前八个小时已经把他的体力都熬光了。他的手狠狠攥着拳头,疼得太厉害,身子抖个不停,头拼命后仰着,压抑不住了,疼得尖叫起来。

 教授用扩器撑开他的下面,子每收缩一次,冬和的叫声就高扬起来。终于,薄膜伸出来,这也就是说子口已开,单向瓣膜的通道也开通了。

 他的手指头伸到变得厚硬的薄膜管道里去,那里连着子:“才开了两指。”“要开几指孩子才能出来呢?”杨牧问。

 “最少也要九指。”冬和的本来就惨白的脸,更多的冷汗冒出来,杨牧给他擦干,一边说:“别忍,疼就喊出来。”

 阵痛持续了三四个小时,子开得很慢,教授再测一次,也不过是四指,冬和已经筋疲力尽,大口大口地气,身子却再也挣扎不动,嗓子已经喊到失声。

 丁燃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冬和的眼睛里只有杨牧而已。他来不及伤心,冬和已经给又一阵阵痛给折腾得叫了起来,这一次似乎格外强烈,

 冬和张着嘴,好象在尖叫却没有声音出来,他疼到想直起身子,被杨牧一把给按住:“快了,快了,再忍忍。”

 “啊,啊!”冬和的手用力拉着两人,吐出嘴里的纱布,呼吸错着,声音已是沙哑“不生了,我,我不要生了。”

 杨牧用空着的手环着冬和的脖子,把他的头搂在前“生完这个,就不生了,好不?嗯?你疼厉害就咬我,看看好不好用?”

 冬和侧头,躲开杨牧伸到他面前的手腕,无奈这一阵疼痛闹得非常厉害,腹部明显的一阵动,绞痛象炸弹一样炸开,冬和再也忍不住,冲他手腕便咬了上去。

 杨牧只觉得揪心的一阵痛,很快看见血淌了下来,可是他没躲开,冬和的眼泪涌出来,开始大声地哭泣。

 高祖闻一直在用仪器扩张冬和的下面,一直到他的拳头可以进入。先前的治疗非常有效,孩子出来的通道基本没有问题了。他伸手进去,却惊呼出来:“出来了,孩子出来了。”

 所有的人都给他吸引,看着他的脸,他的手依然停在冬和的体内,好象摸到了什么。“怎么会?应该不会这么早啊?”教授疑虑重重,高祖闻的脸也变了颜色:“天,怎么是脚?是孩子的脚!”

 三个医生再次直起身子,面面相觑。“一定是先前子开始收缩的时候,孩子在里面运动移了位。”教授几乎断定。“那怎么办?有什么办法?”杨牧已经急得完全没了主意,是谁?是谁当初想出这个馊主意要男人生孩子的?

 “正常情况下就要剖腹产,可是,冬和的体质,一旦全身麻醉,估计就醒不过来了。”再也没有人说话,孩子好象也安静下来,这会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绝望了。

 “哥,”冬和的声音非常低小,却因为寂静无声的手术室而变得格外清晰“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杨牧连忙把耳朵凑到冬和的嘴边:“你说,我听着呢!”冬和了一会气,声音很无力,目光却清明“我,其实,心里没恨你。”

 “嘘,”杨牧连忙用手指横在冬和冰凉的嘴上,感觉冬和好象在代遗言,这让他的心无休止地痉挛起来“别说话,你太累了,留着力气,孩子还没折腾完呢!”

 “嗯,我想说,我现在就想跟你说,那些事情,别放在心上,我不怨你了,真的,不怨了。”杨牧的眼泪啪啪地滴在冬和的脸上,冬和费劲地抬起手,象以前杨牧对他做的那样,揩去眼泪:

 “别哭,哥,以后你都别哭啦,好好活着,开开心心地。”杨牧自己擦了眼泪,勉强地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哥现在就开开心心的,宝宝就快出来了,以后笑不出的是你吧?宝宝肯定很难,你等着心吧!”

 冬和的眼睛亮了一下“还会有宝宝吗?他还能出来吗?”杨牧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你不想宝宝出来,后悔了吧?生了个捣蛋鬼?现在后悔太晚了。”

 冬和从鼻子里“吃”地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孩子会捣蛋?说不定是个乖的呢!”“那好,我们打赌,我赌孩子是个淘气的,你赌是个乖巧的。好不好?”

 冬和轻轻笑着点头,心里却想,既然自己活不成,也不要让别人太难过吧!孩子啊,爸爸这条命,还真是代给你了啊!高祖闻给他们的对话打动着,看着教授:“我们该怎么办?”

 “你有什么办法吗?”教授也看着他。“伸手进去,把孩子推得转过来。”“什么?”杨凡低呼“可能吗?”

 “可能,”教授赞同地点头“也只能这么办了!”忽然冬和又叫起来,三个人又回到手术的旁边,这次冬和的状态好一些,力气明显也恢复了不少。

 不知什么时候,丁燃已经让到一边,杨牧盘腿坐在手术上,冬和倚靠着他,上半身微微抬着,双手在两边攥着杨牧的手。

 “他,他,又来了。”冬和着气,手指头因为用力,关节出变得青白,牙齿咬得格格响着,丁燃把新的一卷纱布放在冬和的嘴边:“咬着它,也许能好点儿。”

 冬和给折磨得发狂,根本不能思考,也听不进别人的话,还是杨牧低下头,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张嘴,乖,张嘴,咬着纱布,别咬自己。”

 丁燃握住冬和的下巴,把纱布重新进去。冬和的眼泪无意识地疯狂着,和冷汗混在一起,人又透了,因为杨牧的两手抓着冬和,丁燃一遍遍地给冬和擦汗擦泪。

 这么折腾着一直到快六点钟,最后一次阵痛持续的时间很长,冬和的身体到这时候已经开始连续痉挛,喉咙里咕咕的,呼吸开始不通畅,杨凡连忙取出他嘴里透的纱布,重新戴上氧气罩:“冬冬,呼吸,用力呼吸。”

 等到阵痛好转,冬和的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下,教授终于说:“差不多了,开始吧!”高祖闻看了冬和一眼,冬和也在看着他。他点了下头,手从下面伸进去,试探了好久,找到了正确的位置,然后他注意到冬和在杨凡的指导下,长长地了口气:“一,二,”

 冬和屏住呼吸,高祖闻并没有数到三,他的手在冬和的体内抓住了孩子的脚,用力推了回去,孩子在子里转身,头终于抵到子的出口。

 冬和只觉得腹腔里排山倒海,剧痛轰然而至,所有的内脏都在错位,都在因为孩子的移动,抗议地肆无忌惮地疼痛着。冬和的头狠狠撞在杨牧的怀里,沙哑的声音爆发般痛喊出来,这是一声长长嘶叫,到最后,终于无声。

 杨牧用了很大的力气,困着冬和的身子,也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抓着冬和的手,搂着他筛得如同树叶的身子。

 “冬和,别停,用力啊,加油,冬和,用力把孩子生出来!”高祖闻的手在直肠里等着孩子出来,杨凡和教授推拿冬和的腹部“用力,冬冬,用力,别放弃,不能气,住,要住!”

 冬和觉得自己最后的一口气停在气管里,既出不来,也进不去,整个身子紧紧绷着,绷着,绷得就要炸开,疼痛象是从远处就开始排集的海,蕴藏着无限的能量和灾难,到近前已是巨滔天。

 手术室里忽然格外安静,没有人说话,孩子已经慢慢挤出子,高祖闻托着孩子的头,向外引导他,薄膜的润滑非常的好,高祖闻觉得孩子出来的速度还可以,为了减少孩子头部的直径,他的手先撤出来,最关键的时刻,人人都屏住呼吸,然后,在一声细不可闻的骨头和软组织给生生撕裂之后,孩。子。终。于。出。来。了。几个人同时松了口气。在孩子挤出身体的瞬间,冬和觉得这付躯壳到达了承受疼痛的极限,耳边如同千军万马的沸腾嘶喊,眼前却是白茫茫一片,听不见大家的欢呼,看不见杨牧关切的眼神,那堵在喉咙里的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一片巨高高升在头顶,停留了大概一秒钟的时间,终于无情的拍打下来。

 冬和的意识,最终淹没在一片轰鸣之后的极度寂静之中。***杨牧给冬和小心擦完身体,为了避开遍身上下的管子,累得一头冷汗,把扣子一颗颗系好,重新盖上毯子。

 然后坐在一边儿,默默看着冬和沉睡如一片落叶的,憔悴的容颜。那个清晨,孩子生出来以后,人工子在剥离的时候勾住了腹腔的动脉血管,导致大出血。

 杨牧这一生,从没见过那么的鲜血,着出来的,他感到冬和的身子冰冷得如同尸体,他失血的惨白的脸,青色的嘴,仿佛已经不在人间。

 杨牧给了冬和自己几乎四分之一的血,才挽留着他最后的一口气。冬和最终没有走,没有离开自己,如今想起那种恐慌,腿仍然是抖个不停。

 “哥说过以后不再骗你,又不能遵守承诺了。”杨牧的手轻轻抚摸着冬和的脸,心中暗自说“可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哥对你说谎。

 那天你以为自己会死,所以宽恕我的错,我也会遵守我们之间的协定,在你肯回来找我之前,我绝不去干涉你的生活。如果你的生活因我而不幸,我选择离开。只是请你,请你一定要幸福。”

 杨牧吻上冬和着针的手背,他枯瘦的手指头上夹着探测夹,杨牧的舌头徘徊在手指之间,最终停留在那个曾经戴着戒指的左手无名指,细细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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