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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旧人魂断得偿夙愿 新交决
 月光下,翦横波如同一名刚刚降临在人间的仙子,清丽脱俗,完全不似尘世中人。

 张雪娇乍见翦横波,面上神情大变,惊呼一声道:“你!你是人还是鬼?!”

 宫绮筳将头抬起,哽咽着对张雪娇道:“雪姨…她便是…当年宋家堡堡主的女儿…”

 张雪娇怔怔地盯着翦横波,面上神情变幻“原来如此…你原来是宋小姐…怪不得…怪不得…你和你娘亲生得真是一模一样…”

 她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要借着月确定一下翦横波究竟是人是鬼。

 翦横波目光渐柔,却仍是执意问道:“这位夫人,你尚未说出究竟是如何进入书房密室的。”

 张雪娇闻言,惨笑道:“宋小姐莫非是怀疑我的话有假么?”

 翦横波只看着她,却不说话。

 张雪娇道:“好罢!原本我也是打算将这其中的详情一一告诉少爷的…既然宋小姐尚在人间…宫未明也是你的灭门仇人…你来听听也好…”她继续道:“…自从小姐遇害之后…我便千方百计地想要进到庄主的密室之中去一探真相…亏得他没有将那密室的机关图纸毁掉…我费了五年的时间,终于在他的卧房之内寻找到了那密室的机关图纸…并且照着原图绘制了一份…但光有图纸却也无用,宫未明何等狡猾,他的书房平里却是任谁也不能随便进入的…”

 “有一次,我终于趁着他出门的机会悄悄潜进了密室,并且发现了美人瓷的秘密…我又是震惊又是伤心…但更多的却是害怕…想不到景德山庄的历代庄主竟然会如此泯灭人…当时我心中想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赶快离开此地,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翦横波忽道:“那你为什么现在还会在这儿?”

 回答她的是宫绮筳,只听他低声道:“雪姨原本已经逃出了山庄…谁知道却又被爹爹派人抓了回来…”

 张雪娇的目光穿过院墙,不知道飘向了何处“宫未明将我抓回来之后…对我严刑拷打…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山庄…由于他怀疑我是否已经知道了‘美人瓷’的秘密…便想要杀人灭口,将我置于死地…幸亏那个时候少爷突然闯了进来…我才侥幸保住了一条命…从此之后宫未明便将我关在此地,并且命人严加看守…”

 翦横波目光变幻“既然你已经被宫未明所关押,却又是如何逃过了守卫的眼睛,跑到密室之中扮鬼去吓唬他呢?”

 张雪娇缓缓道:“这却要感谢宫未明自己了。只因他每逢年节便要在山庄之中大排筳席,邀请附近一带的武林名宿前来饮宴…每到此时,便是山庄中各处守卫最为松懈之时…他们都会换班前去饮酒…一个多月之前,终于被我等到了机会…只因我已经在这院中被关了四年,一直安安分分没有什么特殊举动,因此这里的守卫便经常松于看管…甚至连山庄中的众人也已经早就将我这个人忘记了…”

 “我知道宫未明有一个习惯,每次饮酒之后都回到密室之中去看一看他珍藏的‘宝贝’…于是,我便趁着看守不在,宫未明等人也都在厅中陪来客饮酒之际,悄悄潜进了密室…我原本打算将‘小姐’的瓷像带出来…可是那样的话却一定躲不过密道中的机关…于是我便想出了一个主意,将瓷像藏在了密室的角落之中…用帘幕掩盖了起来,自己却易容成了她的样子,藏在书房之内等候宫未明。”

 翦横波却忽道:“宫未明对密室之熟悉程度远超过你,这等雕虫小技却又如何能够骗过他的眼睛?”

 张雪娇笑了一声,道:“宋小姐说的没错…论起对那间密室的熟悉程度,妾的确是远远及不上庄主…可是你却莫要忘了…当时宫未明已经在酒席宴中喝的酩酊大醉…酒醉之中的人,行事失误在所难免…因此这一招竟然真的将他吓得不轻…数之后,竟然真的疯了。”

 她冷笑数声,又道:“这也全要怪他一生作恶多端,疑心生暗鬼罢了…自己吓疯了自己…真是报应!”

 她说完之后,却转身看向宫绮筳,幽幽道:“少爷…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要替你娘报仇…你爹爹他虽然是你的亲生父亲…可是却是个毫无人的衣冠禽兽…好在你现下已经长大成人…又已经知晓了内情…他却已经疯癫失踪…我再也不用担心他会对你加害了…”

 她的语声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已经细不可闻,宫绮筳听得她语声有异,不由得心中一惊,连忙抬头向她看去——只见月光之下,张雪娇的面容已经变成了铁青色,显然是身中剧毒!

 宫绮筳挣扎起身,想要将她扶住,却见翦横波已自院口一掠而来,瞬间点了张雪娇身上十几处大。她伸手入怀,取出了一枚解毒丹药,送到张雪娇边,令她服下。

 张雪娇道被点,登时软软的靠在了翦横波身上,她见翦横波将一枚药丸送到了自己嘴边,便将脸微微侧向翦横波,边挂了一丝笑容“宋小姐…没用的…我早在一个时辰之前便服下了毒药…”

 宫绮筳抓着她的双手,只觉得触手冰冷无比“雪姨!你这又是何苦!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娘亲报仇!绮筳是不会怪你的!所有人都不会怪你!”

 张雪娇挣扎着抬起了手,轻轻将宫绮筳鬓边散的头发拢好,这才勉强笑道:“少爷…雪娇多年来苟且偷生…不过是想寻找机会替小姐报仇…也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

 此时,她的七窍内已经渗出了黑血“雪娇心愿已了…”勉力吐出这六个字之后,张雪娇终于阖目长逝。

 翦横波见宫绮筳在张雪娇的坟前久久不去,便淡淡道:“宫少爷,此中真相已明,你是否能将宫未明的下落实言相告?”

 宫绮筳侧头看向翦横波:“宫某早已说过,家父的下落在下委实不知…想必这几来翦阁主…不对…在下应该称呼你为宋小姐…想必你手下亦是早已将方圆几百里翻了个遍罢?”

 他黯然道:“宫某派出去寻找家父之人皆已回转,却丝毫没有他的下落…”

 翦横波见他眉宇之间颇有忧,不由得冷笑一声道:“宫未明是杀害你令堂的凶手!难道宫少爷仍然对这老贼有父子之情么?”

 宫绮筳蓦然抬头,面色灰败,只听他道:“宋小姐…宫某知道你为父母报仇心切!你全家的血海深仇自是能够找仇人讨还!然而时下家父却已经疯癫…便是他此刻没有失踪,在下的杀母之仇却又如何报得?莫非你真想眼见在下亲手杀死自己的生身父亲不成?!”

 他不等翦横波答言,却又接道:“你那在密室之中说过父债子还…眼下既然找不到家父的下落,宫某愿意以命赔命…反正我在这世上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趣味…你这便动手吧…”

 翦横波怒道:“你以为我不敢动手么?倘若那不是‘你娘’救了你一命,我早已经杀了你了!”她长袖一扬,水袖飞出,向宫绮筳袭去,登时住了他的脖子。

 宫绮筳却面无表情,只缓缓将双目闭上,一声不吭。翦横波见他如此,心中更怒,右手用力,水袖在宫绮筳的脖子上越勒越紧,原本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却再次破裂,染红了翦横波的衣袖,而宫绮筳却仍无动于衷,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翦横波见到袖上鲜血,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见她将手一挥,水袖一抖,瞬间松开了宫绮筳颈项间的束缚。

 宫绮筳睁开眼,面上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宋小姐莫非是下不了手不成…”

 翦横波对他怒目而视道:“谁说我下不了手?你莫非以为我对你们宫家的人,还会存有什么怜悯之心不成?!我不过是看你旧伤未愈,担心会脏了我的衣袖…”

 她越往下说越是心虚,一时之间心如麻,只得道:“你走吧!我今暂且饶你一命…哪天本阁主心情不好了…再来找你算账!”

 宫绮筳闻言,淡淡一笑,向翦横波道:“既是宋小姐今又饶过了宫某…那宫某也就不再言谢了…我在景德山庄中恭候大驾,哪一姑娘心情不佳…尽可来取宫某之性命…”

 说毕,他看也不看翦横波一眼,竟然真的头也不回地远远去了。

 翦横波气得脸色发白,望着宫绮筳的背影,恨声道:“我总有一天会找到宫未明的!不管他是生还是死,是疯还是醒…我宋词发誓…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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