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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卡兰重新布置房子,并且养了猫之后,生活开始一点点有了光彩。

 她利用暑假时间,跟康斯坦斯参加了不少巴别塔社团的普通活动。比如上次的“爱心”募捐,又比如同之爱科普片拍摄,或者是让男体验分娩痛苦的实验。

 卡兰开始接触高中时从未接触过的概念。

 她以前觉得女生擅长文学,男生擅长理科。

 她和其他高中生一样,看见成双成对的同情侣会在内心有点非议。

 她见到穿女装、表现柔的男或者穿男装、举止糙的女,会不解甚至嘲笑。

 但巴别塔告诉她,这些全部都是偏见。

 自己是金发就觉得金发高人一等,自己是无神论者就想当然地以为信徒们都很愚昧,自己相信丛林法则就认定行善是弱者的标签…等等这一切。

 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偏见。

 或多或少。

 “偏见”源自差异。

 “你知道巴别塔吗?”

 有一天夜里,卡兰躺在上问希欧维尔。

 “你觉得呢?”这位信教者冷淡地闭着眼。

 他当然知道,因为巴别塔的故事出自《圣经》。

 《圣经》创世纪中说,巴别塔是由人类修建的、通往天堂的高塔。为了阻止这个工程,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无法跟彼此沟通。如此一来,修建巴别塔的计划自然失败了。

 “巴别塔社团”的名字就来源于这个故事。

 它致力于在语言不相通、思维不相容的现代社会,让所有人彼此理解包容,共同建造通往天堂的巴别塔。

 “你觉得,是不同的语言和种族让人类无法触及天国吗?”卡兰翻了个身,手撑在枕头上。

 “我以为你不信教。”希欧维尔依然闭着眼。

 卡兰凑近一点,希望他有所回应:“我不信,但不妨碍我尝试了解。你到底觉得是不是?”

 “是的。”希欧维尔平静地说。

 是因无法理解彼此差异而导致的争端,使得人类无法触及天国。

 卡兰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

 “你也是人类。”她小声说“我可以为这个答案,短暂地原谅你一晚上。”

 她算什么东西,也配说“原谅”高贵的白银公?

 希欧维尔耳朵有些发热,他微微侧过脸,正好撞进卡兰认真端详他的眼神。

 他的视线落在她嘴上。

 卡兰亲了亲他。

 希欧维尔发出足的低叹,然后把她抱进怀里。他们膛相贴,彼此的体温和情绪一样缓慢融。卡兰能感觉到他疲倦、暴躁、精神紧张;希欧维尔则清楚她焦虑、不安、患得患失。

 希欧维尔低声道:“睡觉。”

 他在卡兰闭眼后,轻轻吻了她的脸颊,然后细致地嗅着她发间的香味。他轻拍着她的背,感觉她心跳平稳,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月亮在云间安睡。

 开学前一个礼拜,卡兰将论文终稿交给费曼博士。

 他在认真审阅过后,提出可以投稿期刊。

 “大二投稿期刊会不会太早了点…”

 “任何事都不必嫌太早或太晚。”费曼严肃地说完,又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不过大二投稿的话,期刊对你指导老师的参考量,也许会大于你本身。”

 卡兰仍在犹豫。

 “去试试吧。”费曼鼓励道“我觉得这篇已经很完善了…至少在本科生当中,算是很优秀的论文。”

 卡兰点头道谢:“这都得益于您的指点。”

 费曼微微挑眉:“别说这种客套话。瑞贝卡刚把你介绍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想通过卖可怜来保送研究生呢。”

 “所以您好几个月没跟我联系?”卡兰震惊道。

 “对。”费曼毫不避讳这一点“我又不了解你,更没必要帮助你。我能理解…瑞贝卡有点同情心过剩,这都是因为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卡兰知道这件事。

 瑞贝卡在邮件里说过,她的女儿也是因为先天心脏病过世的。

 “我真的很抱歉…”卡兰低声道。

 费曼摆了摆手:“不用,别说这些话。你要记得,你是凭自己的努力和坚持,而不是悲惨的境况,赢得了我的尊重。”

 如果卡兰没有按要求重写论文,而是偷了个懒,费曼绝对不会再跟她有任何后续交流。

 但她做得很好。

 费曼能从她身上看见充足的上进心和学习热情。

 卡兰再次向费曼道谢。

 她回去之后,认真研究了论文发表的问题。

 与此同时,新学期也开始了。

 卡兰升入大二,又一批新生进入校园。

 卡兰被康斯坦斯拉着去兼职——协助教职工进行开学体检。她一天至少给人测了七百次血,然后在下班时获得了人生中第一笔现金收入——总共200块。

 “去学校旁边的酒吧逛逛吗?”康斯坦斯提出庆贺。

 “不。”

 康斯坦斯有些头疼地看着她:“你出身基督教家庭吗?”

 卡兰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康斯坦斯翻了个白眼:“天哪,你从来不化妆,不喝酒,不跟男生亲密接触,不在晚上出去玩!你父母是不是管得很严?”

 “是的,非常严。”卡兰眨眼道。

 康斯坦斯摇头叹气,转而又提议她加入学生会。

 虽然卡兰觉得尝试一下也无妨,但她不想在学生会见到拉斐尔。

 康斯坦斯出笑容:“正好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招新时间,去试试吧,你一定可以的。”

 卡兰发现他的恭维永远让她尴尬到无话可接。

 晚上回去后,卡兰打电话向希欧维尔,旁敲侧击地问一下拉斐尔的竞选情况。

 “你打电话来就想问这个吗?”希欧维尔冷淡地说。

 卡兰跟他解释:“我也想进学生会,但我不希望顶头上司是拉斐尔。”

 “这会在哪个方面困扰到你?”

 卡兰答不上来。

 希欧维尔用一种精心修饰过的平静口吻说:“拉斐尔对今年的竞选志在必得。而你,永远也别想进学生会。”

 卡兰再想说什么,就发现他已经挂了电话。

 这是她九月份最后一次跟希欧维尔通话。

 她在新闻上看见他最近一直在共和国。好像是因为《反垄_断法》之类的东西,导致帝国对共和国的出口存在阻碍。卡兰不是很懂经贸问题,她只知道《反垄_断法》影响了希欧维尔家族的利益。

 希欧维尔不在,卡兰就直接参加了学生会的面试。

 她轻易入选了。

 加入学生会后,她需要每周开几次会,然后做些无关紧要的工作。

 这跟康斯坦斯说的“历练”完全不同。

 卡兰发现自己的时间都被琐事占用了,她本来还想再改改论文投稿期刊的,现在也没有时间。

 她觉得自己应该早早明确一个方向。

 是像拉斐尔一样,当个成绩不错,涉猎宽广,人脉扎实,又有各种其他荣誉加身的风云人物;还是像瑞贝卡一样沉默念书,进军学术顶峰,最后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小破研究所渡过一生。

 平心而论,虽然前者很吸引人,但卡兰觉得自己更适合后者。

 她在加入学生会一个月后选择退出。

 康斯坦斯完全不能理解。

 卡兰却觉得一身轻松。

 在希欧维尔回国前,首都大学来了一件大事——

 白雪公到校演讲。

 白雪公是帝国首都大学的校友,卡兰在《风光之下》里看到过,他每年都给学校捐不少钱。

 在白雪公到校前,附近教学楼顶上都布置了狙—击手。宪兵们一间间检查宿舍和教室,他们甚至会找学生谈话,确认听演讲的人不会制造危险。

 学校里有巴别塔这样支持平等的社团,也有不少坚持“民族主义”的社团,他们都对白雪公的来到感到兴奋。

 他们甚至自发对听演讲的学生进行政治倾向调查,不少对白雪公政见存在疑虑的学生,直接被劝退了。

 在白雪公来之前,

 在整个学校里都弥漫着异样的狂热与不安。

 他抵达的当,这种复杂的更是被推到了极致。

 卡兰也去听了演讲。

 她坐在中排最边上的位置。

 台上的人看起来非常夺目。

 梅菲斯德尔·雪诺,雪诺家族的大家长,和希欧维尔同为保皇,但在某些问题上极端对立。

 如果说希欧维尔是鹰派,他就是鸽派。

 白雪公也很英俊。他身材颀长,留着干练的银色短发,完全看不出年龄,说话时温和深沉,浑身透出精英阶级的气息,但是没有希欧维尔那种古典精致的感觉。

 他的演说非常有煽动力。

 快结束时,卡兰看见前排有人站起来,挥舞手里的帝国旗帜。

 “太闷了。”卡兰皱了皱眉,她能忍耐一整场充偏见与歧视的演讲已经很了不起了,演讲后的问答环节更是让人想吐。

 康斯坦斯耸肩道:“你要是现在走出去,会被极端分子盯上的。”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来听这个…”

 “为了知己知彼。”

 卡兰相信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反平等的“某些”领袖成员了。

 “什么时候结束呢?”卡兰打了个哈欠。

 就在她闭眼,到睁眼,微微有些朦胧的瞬间,台上发生了惊变。

 一声巨响炸开。

 带着火花的音响设备从天而降,保镖将白雪公扑倒,又一条燃烧着的帷幕落下,整个舞台都化作火海。尖叫声此起彼伏,学生四散逃离,安全出口被挤了个水不通。

 康斯坦斯看起来震惊极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人就已经将他与卡兰冲散。

 卡兰只能顺着人移动,她闻到可怕的焦味,远远看见保镖们冲上台,掩护白雪公撤离。没多久,她也跟着人到了外面广场上。

 几辆红色消防车飞速抵达,将火扑灭。

 康斯坦斯好不容易找到卡兰。她衣衫凌乱,头上全是汗水,脸色极为苍白,看起来很不舒服。

 “怎么了?你没受伤吧…”康斯坦斯远远地想叫她。

 这时候,他看见一个极为刺眼的银发脑袋出现在卡兰身边。

 “卡兰!”拉斐尔一把拉住了她,神色非常严峻。

 康斯坦斯微微睁大眼——他记得这个声音,那天卡兰匆匆挂断他的电话,就是因为门外响起了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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