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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正扬!”欧正帆既惊又喜地看着门口伫立的人。

 他知道爸这一次到德国看工厂用地,会顺便绕道到英国,叫正扬回来参加他的订婚典礼;但是正扬已经四年没回台湾,他也不敢抱着太大的希望。

 没想到正扬真的为了他的婚事赶回来!

 欧正帆热情地上去,欧正扬则回以一记铁锤般的直拳,把他又打回沙发上。

 欧正帆手捂着黑青的左眼,一脸的“雾煞煞”

 “欧正帆,你如果是个男人就站起来和我打一架!以前你坐在轮椅上,我不想以强欺弱,你现在既然可以站起来了,就像个男人地站出来。别软趴趴地坐在椅子上装孬种!”

 欧正帆哪得起欧正扬这么一,况且说的又是男人最重视的“面子”问题,就算是亲兄弟也要干上一架。

 欧正帆一言不发地扑上去,欧正扬轻易地一转身使闪了过去,顺便再送上一记右勾拳,将他打倒贴在地上。欧正扬不客气地跨坐在他身上,左勾拳、右勾拳:直住欧正帆身上送。

 论身高、论身材,都是欧正扬比较高、比较壮,欧正扬又是盛怒中出拳,因此一开始,整个“战局”就呈现出一面倒的情况。欧正帆只有倒在地上挨欧正扬揍的分,一些零零星星勉强的反击打在欧正扬身上,像是蚊子叮一样,不痛不

 不过,欧正扬忘记估算了他弟弟的一项秘密武器──他的未婚方若茵!

 只听到“眶当”一声,欧正扬连多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昏死地瘫在欧正帆身上了。

 “该死!若茵,你敲得太大力了!”

 “我敲得太大力?那刚才他打你的时候就下会小力一点!”

 “好吧!好吧!那你也犯下着拿那个花瓶来敲啊!那可是清朝的,好几十万耶!如果被我爸知道了,他准会气疯掉!”

 “欧正帆!你搞清楚,我现在是在救你,你居然心疼这个‘破东西’!你还有没有良心──”

 “噢…”欧正扬的一声呻,打断了方若茵的抱怨。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方若茵手中的凶器──破成一半的花瓶。

 方若茵看到欧正扬的视线,孩子气地把手背到身后去。

 “你不觉得现在才藏起来,有点太晚了吧──噢!”欧正扬讽刺地挖苦方若茵,脑袋后的痛又让他痛得大叫一声。

 “哥,你还好吧。”欧正帆一脸的担心,帮忙把欧正扬扶到沙发上。

 “除了有因为脑震而变白痴的危险外,暂时还死不了。”

 欧正扬用手轻摸脑后的肿包,痛得他倒一口气。该死的方若茵,也不怕会“谋杀大伯”!

 处理好“凶器”的方若茵,坐进单人沙发,语气崇拜又仰慕地说道:“哇晔!欧正扬。你在哪学到的打架技巧,动作干净俐落,又狠又准!”

 的确,一场架打下来,欧正扬除了衣服扯外,其它一切安好;反观欧正帆,两个黑眼眶像只大熊猫,嘴角几处淤血,颞骨红肿,情况狼狈不堪。

 欧正自嘲地一笑。

 “在英国。英国的那些个‘小绅士’,不是每个都很乐于和我们这些个东方脸孔做同学。”

 提到英国的岁月,欧正帆的脸色也黯了下来。

 “哥,真对不起!那时候我几乎是黏在你身边,没让你有一点自由;从楼梯上摔下来是一个意外,我却搞得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被你揍,也是我自己活该。”

 “我打你,不是为了这件事,我是为了巧铃。”

 “巧铃?”欧正帆和方若茵互看一眼。

 好端端地,怎么扯上巧铃了?

 “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巧铃,是你说你喜欢她、是你说你会对她好,我才退出的。我甚至远避到英国,就是不想跟你争;而你现在却为了这个男人婆,辜负巧铃!”

 欧正扬愤慨得恨不得再揍欧正帆一回。

 “男人婆?欧正扬你──”方若茵尖叫着就要反驳,遇上欧正帆示意的眼神,不甘不愿地又回肚里。

 “哥,这些年你一直爱着巧铃?”欧正帆试着了解他哥话中的意思,而且明显地觉得不可思议。

 他老哥一向以花心著称,女人不过是他手臂上的装饰品、他头的胜利刻痕,他居然会痴心到偷偷单恋巧铃六年?他就是想破脑袋瓜子,地想不出来他老哥会是如此痴情之人。

 欧正扬给他弟弟一个冷峻的眼神。

 “巧铃温柔又可爱,只要是男人都会爱上她。”

 温柔又可爱?他们现在在谈的是巧铃吗?虽然身为巧铃的“上一任”男朋友,欧正帆也不敢说他是为了巧铃的外貌。

 他哥的女朋友中不乏电影明星、中国小姐之,可是在他的眼中,巧铃是温柔又可爱,可见人家说“爱情是盲目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一点也没错。

 “巧铃是这样温柔贤淑的女孩子,你是发了什么神经,居然会舍她而选这个几乎不能算是女人的女人!”

 从刚才就一直被迫噤声的方若茵,再也忍不佳地破口大骂:“欧正扬,你给我闭嘴!

 你鬼叫鬼叫个什么劲!你还应该感谢我这个‘几乎不能算是女人的女人’哩!如果不是我把正帆抢过来,等正帆真正和巧铃姊结了婚,你就只剩下躲在被窝里哭的分!现在巧铃姊是自由身了,你六年的单恋终于有机会开花结果了,你不感谢我,还在那边哇哇大叫!”

 男人婆?他自己才是花心大萝卜呢!居然骂她是男人婆,要不是看在他单恋巧铃姊六年的痴情分上,以及她抢走正帆的内疚感,她才下屑帮他。

 哼!如果巧铃姊真不幸被他追上,算巧铃姊倒了八辈子的楣。

 听到他还有希望,欧正扬原本阴沉的脸整个亮了起来。

 “你是说,巧铃──”

 “大概恨死我们这一家人了。”欧正帆心虚地嘴说道。

 他不是故意要泼他哥冷水,如果等他哥去碰了一鼻子的灰回来,他会死得更难看!

 他心虚地看着他哥:“当初,我可以说是用我的脚绊住她六年,现在我的脚一好,却要跟若茵订婚,还大开party庆祝,巧铃大概气死我们家每个人了。”

 欧正扬原先燃起的一丝希望,被欧正帆冷水这么一泼,立刻又被浇熄了。

 看他哥一脸的死寂,欧正帆自告奋勇地说道:“我去向巧铃道歉,直到她原谅我为止。”

 “你去?别傻了,如果我是巧铃姊,这世界上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每多见你一次,我就多想起一次你的负心!”方若茵冷冷地驳回欧正帆的提议。

 “这不行、那不行的,好,你行!有什么法子你说好了,看你能有什么妙计!”被方若茵泼了几次冷水,欧正帆也有些火大了。

 方若茵看了欧正扬和欧正帆一眼,态度故作神秘地说道:“我是有一个方法。你们想,正帆要订婚了,新娘子却不是巧铃姊,乃铃姊是不是会很想报复一下正帆?她──”

 “不会!巧铃不是这种人。”欧正扬打断方若茵的话,还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气忿她如此抹黑汪巧铃。

 方若茵一翻白眼,一副“上帝,快来救我离开这个爱情白痴”的模样。

 “正,当一个女人的男朋友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而她这个女人又不会生气的情况,只有两种:乙正这个女人根本不要她男朋友,她早就想把他换掉了;这点我们暂不考虑。二是,这个女人已经爱惨这个男人,只要是这个男的选择的,她都甘心退让。

 而如果不幸巧铃姊是第二种情况的话──正扬,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吧!好了,现在你还要不要听下去?”看到欧正扬勉强地点一下头,方若茵才又继续说下去:“正扬,你先把巧铃姊约出来,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威胁、利、煽动、哄骗…总之,就是要把报复的念头进巧铃姊的心,然后呢──”说到重点,方若茵故意卖关子地停下来,直到对面两道杀人的眼光准备要把她千刀万剐了,她才得意地宣布答案:“最佳的报复方法,就是再找一个新的男朋友,呕死正帆!”

 久久没有声音。

 看到欧正扬两兄弟目瞪口呆的表现,方若茵真是太佩服自己了。她现在才知道,自己除了有绝世的容貌外,还有绝顶聪明的才智。看!他俩兄弟佩服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最后还是欧正帆先开口:“你是不是还在气我哥把你甩了的事?你说我的主意不行,你出的又是什么馊主意!

 叫我哥劝巧铃再找一个新的男朋友?你不如叫哥去自杀还来得痛快些!”

 “正帆,你少用你的智障脑袋来批评我伟大的计划!巧铃姊新男朋友人选,你哥不会遂自荐啊?就说你们兄弟闹墙,或者说你们为了家产闹得不愉快,你哥四年没回台湾,外面传的全是这一类的话,不怕巧铃姊不相倍;反正随便正扬说什么,只要巧铃姊肯暂时冒充他的女朋友就行。至于能不能‘假成真’,就要看他‘泡妞’的技巧是不是真像传说的那样神奇了。”

 “不行!这个办法不好。如果失败了怎么办。?欧正帆否决她的提议,那会像是在他哥的伤口上倒硫酸一般的残忍。

 “正帆,你少乌鸦嘴。呸呸呸!又不是你去执行。正扬,你说呢?要不要试试看?

 一“不行!扮,你不耍──”

 “好,我做!”欧正扬铁了心。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在英国时,只能在每夜的梦中拥抱巧铃,如果能真实地拥抱她在怀中一次,他愿付出任何代价!

 只要能得到巧铃的爱,叫他跟撒旦签约他都肯。

 午后一点到两点,一向是银行一天中最轻松的时间,大家吃得的,谁也懒得动,不像三点过后,轧三点半的紧张气氛,让人连喝口茶都觉得罪过。

 汪巧铃无聊地整理已经很干净的桌面。坐在她旁边的陈明秀,则拿出参考书来K;她打算今年考大。

 汪巧铃佩服她的冲劲,而她自己则足于做一个单纯的家庭主妇──不,不是,她只想做欧学长的家庭主妇。

 大概没有人想得到,她──别人眼中害羞又懦弱的汪巧铃,居然会单恋欧学长那阳光般的人物长达六年!而最近四年,她甚至没有再见到他一面,只有透过他的弟弟,才能知道他的一点片段消息。

 欧学长大概早忘记有她这个人了吧!

 午后佣懒的空气,连襄理的眼睛都半眯了,而此刻进来的人,英俊得让每个人的瞳眸都放大了。

 欧正扬全场环视一遍,即直接走向汪巧铃。

 “开户。”

 汪巧铃眼睛睁着大大的,连嘴巴都因震惊而张开了。刺过度的她,脑袋早已失去作用,只能直愣愣地瞪着欧正扬瞧。

 欧学长回来了!欧学长回来了!欧学长…

 陈明秀看她没动作,立刻“热心”地拿出表格递给这位帅哥。

 哇──帅呆了!冰富城也没他帅!如果拿来当男朋友,一定羡煞所有人。

 “先生,我帮你填资料。”

 欧正扬的眼睛依然没离开汪巧铃,对着发愣的汪巧铃问道:“你这不能办?”

 陈明秀碰了个钉子,收回表格,悻悻然地坐下,还从鼻子里发出小小的一声“哼”

 直到听见那一声,汪巧铃“罢工”的脑袋才稍稍恢复一点作用。她紧张得上上下下地找表格;欧正扬注视的眼光,让她更手忙脚

 欧学长回来,第一次看到她,却是她笨手笨脚的样子!

 其实汪巧铃多虑了,在欧正扬的眼中,她涨红的双,。像是一颗红的富士苹果,令人垂涎滴;她因为冒汗而不断下滑的眼镜,只有让欧正扬更想帮她拔下眼镜,热热切切地吻上一场。

 谁叫情人眼中出西施呢!

 汪巧铃终于找齐表格,递给欧正扬,打断欧正扬在脑中描绘的限制级画面。

 欧正扬一边填表格,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最近还好吧?”

 话一出口,欧正扬就恨不得踢自己一脚。问得真是“好问题”!她男朋友要结婚了,新娘不是她,他还问她好不好?

 出乎欧正扬的意料,汪巧铃居然点点头,想到欧正扬看不到,赶紧又回答:“很好,谢谢欧学长。”

 “工作呢?以你大学学历,屈就于此,不觉得太委屈了?”

 “也还好。”

 这不是客套话。欧氏财团下的万方银行的薪水,在银行界中,一直是排行最高的;年年突破的业绩,也让他们在年终分红时,分到下少的红利。

 而且不像欧正扬想的,她从没有想过委屈的问题。她一向没有太大的野心,这份工作稳定、没有压力,她已经很满意了。

 对于她的回答,欧正扬扫了她一眼,才把表格递回给她。

 汪巧铃又等了一下,确定欧正杨没有后续动作后,才迟疑地开口:“学长…你的身份证…”奇怪,学长怎么会跑来她这开户,而且连自家银行的开户手续都忘了?大概是事情太多了,记不得这些芝麻小事。

 “我忘了带。”

 “忘了?”

 汪巧铃咬着下,难以下决定。万方银行既然是欧氏财团的关系企业之一,而欧学长又是欧氏财团旗下企业的股东之一,以此推算,欧学长也该算堤万方银行的股东,省道手续,应该可以通融一下…

 但是规定就是规定呀!如果欧学长想要享特权,此时就该表明身分了啊…

 欧正扬可以从汪巧铃不设防的脸上轻易地看出她为难,也因此,他皮夹内的身份证才更显得沉重。

 “学长,要不要我告诉襄理,你是──”

 “不用了。”欧正扬打断她,并且说出他今大真正的目的。“晚上我来接你去吃饭,再一并拿给你就行了。”

 从他说到那句“晚上接你去吃饭”后,汪巧铃的所有身体机能都停摆了!眼睛只看到欧正扬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就是听不见他的声音。

 她脑中回音似的,只迥响着“接你去吃饭…接你去吃饭…”,根本没有听见欧正扬接下去的话。直到欧正扬走出门口了,汪巧铃还是眼睛眨也不眨一脸呆呆地瞪着他的背影。

 “汪巧铃,他是谁?你男朋友?”一等欧正扬走出去,陈明秀立刻兴奋地拉着汪巧铃打听消息。

 汪巧铃仍是一脸茫然地转向陈明秀。

 她男朋友?天塌下来了都不可能。

 “不是,他是我大学的学长。”

 “哇晔!长得好帅!叫什么名字?做哪行的?有女朋友了吗?”不是汪巧铃的男朋友,那她有机会了。

 “学长姓欧,是做…和我们…有点相像…”既然欧学长没有说,她也不能他的身份,说不定欧学长是在“微服考察”

 陈明秀活跃的脑袋瓜子开始思考、过滤,哪些行业跟银行的质相近,而汪巧铃又不方便说…银行最主要的业务就是存放款,既然不能说…放款…不能说…高利贷!

 陈明秀倒一口气地瞪向汪巧铃。

 难怪汪巧铃说得吐吐、含含糊糊的,原来她的朋友是放高利贷的!放高利贷的不是都和黑社会有挂勾吗?刚刚那个姓欧的,虽然身上穿着高级西装,而且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样子,可是现在不正流行黑道份子看起来像商业钜子吗?

 真看不出来呀!汪巧铃一副害羞又胆小的模样,居然敢和混黑社会的人在一起。

 一下子,陈明秀丰富的脑中充了连新闻都不能播的血腥画面。

 汪巧铃看陈明秀一脸震惊的神色,以为她猜中欧正扬的真正身分,结结巴地试图否认。

 “不是啦…学长…不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啦…你别想歪了…”

 唉!简直是愈描愈黑,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嘛!汪巧铃紧张无措的样子,让陈明秀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于是藉着上厕所、喝茶找资料的机会,把它当“空气传染”般的散播出去。

 不出两个小时,分行上下两层楼的同事都知道──汪巧铃那个“杀人被通缉中的男朋友”,来向她要跑路费了。

 唯一不知情的只有汪巧铃这个当事人。

 一整个下午,汪巧铃受够了同事们投过来的“关爱眼神”,连襄理都皱着眉头,净往她这边瞧。

 终于熬到了下班,对好了帐,汪巧铃再也受不了地拎着皮包冲出去。正巧公车又来,急着赶公车的汪巧铃,没有注意到对面停了一辆眼的宝蓝色火鸟。

 倒是火鸟跑车的司机注意到汪巧铃赶公车的动作,马上启动引擎做了一个紧急又危险的U型回转。

 他只顾着在汪巧铃上公车前将她拦下,全然不顾后面尖锐的紧急煞车声和从车窗伸出来的中指,以及连串脏话。

 “巧铃,上车!”

 汪巧铃惊讶地看着欧正扬,乖乖地上了车。

 “中午我不是告诉你,下午我会来接你吗?你还赶公车去哪?”

 汪巧铃蓦然红了脸,低着头,绞着手指,嗫嚅地道歉:“欧学长,对下起!”

 她怎么能告诉欧学长,说她一听到他要请她吃饭,就高兴得昏了头,全忘了其它!

 她要是真说了,欧学长大概会以为她是个大花痴吧!

 汪巧铃红着脸、低着头的样子,落在欧正扬的眼中恰成了心虚的模样。

 她难道真的如正帆说的,她恨正帆已经恨到不想再和他们家的人有任何的牵扯?

 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该死的正帆!巧铃的一片真心,却让他摆在地上踩。

 欧正扬在心底无奈地叹口气,开车上路。

 欧正扬挑的是方若茵推荐的一家法国餐厅。昏暗的灯光、桌上的蜡烛,正适合情人谈心;至于谈公事嘛──小心被人控告扰!

 门口的侍者一看到这一对,立刻就下了定论──有钱小姐和她包养的小白脸。

 要不然以男的那张脸,何苦委屈自己和这只丑小鸭在一起?

 昏暗的灯光下,欧正扬和汪巧铃都就着桌上微亮的烛光打量对方。

 分开四年──他们俩都变了!

 看来异域独自奋斗的日子很艰难。汪巧铃假装低头折膝上的餐巾,用眼角偷瞄欧正扬。

 她心痛地看见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经过四年时间的洗练,转变成她眼前这一位经世故的男人。从他益发俊逸的脸上,她找到一股陌生的讥嘲和冷硬。

 从正帆的口中,她知道他四年前冒险买下英国一家被宣告破产的连锁银行。在短短的四年间,不仅让它起死回生转亏为盈,甚至固守了原来的四间分行外,尚有余力再开第五间分行,在英国保守的银行界,台起了一阵东方旋风。

 现在万方银行在英国,也是一块金字招牌了。正扬在短短的四年间、在没势没钱的情况下,将万方银行扩展到足以拥有和英国本土屹立了一、两百年的老银行平起平坐的地位。

 再也没有人能在欧学长的背后,用不屑的口气称他为“欧氏太子”了;再也没有人敢说欧学长是靠着祖父、父亲的“第三代”事实证明,欧学长他担得起欧氏继承人的位置。

 这些,都是用他的实力、他眼中的疲惫,及他眉宇间的深纹换来的。

 四年!四年的时间,足够让正帆站起来,足够让正帆和若茵相恋,让她能离这个窘境──却仍不够让她忘了他。

 今天中午乍见她的第一眼,将他四年的相思全唤了回来。那一刻,他深刻地知道,他──依然恋她如昔;而她也依然是从前的一副厚眼镜、依然是脂粉不施。有所改变的是,以前垂在她背后的两条长辫子,现在梳成法式辫子了;以前温柔的性格,现在更显得沉静内敛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像是微微地笑着,也像是在害羞着一件她心中的秘密!

 这张脸,是他在英国朝思暮想的。现在就在他眼前,他必须费尽全力,才能将双手握紧,控制住他自己,而不会越过这张小桌子轻抚她的脸,同自己确定她的真心。

 他不怀疑,没有她,他怎么能在英国待那么久?

 “当初我只是随口提议,没想到你毕业后,真进了‘万方’。”

 “是正帆极力鼓励我的。”真正的理由是,他也在银行业。

 又是为了正帆,是呀,若不是为了正帆,以巧铃大学的学历,何苦屈就于一个小小的银行柜员?

 正帆呀正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丢掉的是什么宝贝?你怎么会拿巧铃换那男人婆方若茵呢?

 看着烛光下汪巧铃微红的双颊,欧正扬突然冲口而出:“下个礼拜一晚上,正帆和方若茵要订婚了。”

 欧正扬暗暗呻:欧正扬,你行!你就不会说得婉转一点吗?

 亏你大学还是辩论社的“台柱”,拿了无数奖杯,在面对自己的心上人,却只会说一些笨话、问一些蠢问题!

 “我听说了。”现在她上班的分行里,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欧氏的二少爷和“峻兴航运”总裁的独生女订婚,这可是欧氏财团的年度大事;不过大家更议论纷纷的是,弟弟都要结婚了,那个前几年绯闻天飞的哥哥,怎么还没有消息?

 而谁又能幸运地成为欧氏的“太子妃”呢?

 “巧铃,你为了正帆的脚,等了他六年;现在他的脚好了,他却选择方若茵,你真的没有一点报复的念头?”

 欧正扬觉得汪巧铃看他的样子,好像他忽然变成双头人似的。直到侍者端着牛排上来,才打断汪巧铃的瞪视。

 “没有。”

 “巧铃,我是说,你打算就这样放弃?你一点都不气正帆和方若茵?”欧正扬再接再厉地照着方若茵的指示,试图煽动汪巧铃。

 汪巧铃盯着面前的牛排,活像那块牛排随时会跳起来咬她一口似的。

 “方小姐活泼又大方,她可以鼓励正帆,比我更适合正帆,我很高兴他们能在一起。”而她终于也可以从六年前不懂得拒绝的尴尬要求中身而退了。

 欧正扬备受挫折,恨不得把眼前的牛排大卸八块!

 为什么巧铃不生气?难道果真被方若茵说中了,巧铃爱正帆爱得无以复加、爱得愿意付出一切;甚至止帆娶别的女人,她都能无怨无悔地甘心退让?

 如果今天她爱的人是他,他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只是如今,这梦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侍者注意到靠窗的那一对男女只盯着各自的牛排,正想走过去看看,又被男人恶狠狠的眼光瞪退三大步。

 经经地拍拍膛,再吁一口气。算了算了,领没几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那种气氛,八成是谈分手。另的要分手费,狮子大开口,价钱谈不拢。

 男人啊!要是长着一张“帅哥”的脸,就是吃香。

 “有吃又有抓”,要是他也…侍者兀自想着。

 看汪巧铃低垂的头,欧正扬忽然有一股怒气──气自己!

 六年前,他退出这个“情场”,结果却是落得巧铃心伤、他相思的下场;现在他难道又要“不战而屈”吗?

 不行!

 欧正扬耳边浮起方若茵的话:威胁、利、煽动都不行──就用“骗”的!

 “巧铃,虽然你诚心祝福他们,就怕别人不这么想。”

 “欧学长,你这话什么意思?”欧正扬装出一副凝重的表情。

 “你和正帆的事,虽然没有正式的订婚仪式,但也不是个秘密。峻兴的董监事,可能有人知道正帆和你的关系,现在正帆宣布和方若茵订婚,就怕他们会以为正帆是见利忘义的人,这对正帆以后在峻兴的前途,恐怕会…”

 欧正扬故意不把话说完。他知道以汪巧铃的个性,自然会把欧正帆的情况设想到最悲惨的境界。

 其实峻兴的那些个老家伙,只要峻兴的股票上涨,让他们赚钱,才不在乎谁人 主峻兴呢!

 汪巧铃微蹙着眉头。

 “可我也帮不上忙啊!”

 “你可以找一个男的朋友,假装是你男朋友,然后带他在正帆的订婚宴上出现,假装你和正帆是各有所爱才分手的呀!”

 耶稣基督、菩萨、如来佛祖呀!你们干千万万要保佑,巧铃绝不要有一个“恰巧”

 可以冒充她男朋友的“男的朋友”啊!

 只见汪巧铃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她不想再-正帆的这趟浑水了,而她贾在也找不出一个可以冒充她男朋友的男人来。

 事实上。她上来台北六年,除了欧学长和正帆外,她没认识半个男人──可风不算。

 “欧学长,恐怕这个忙我真的帮不上,我找不到一个假装的男朋友来。”

 找不到才好!

 “你忘了还有我!”欧正扬惊喜地叫。

 “你?”

 汪巧铃惊讶得下巴快掉下来,眼睛瞪大得差点没凸出来。

 不可能!绝不可能!一定她幻想太多,耳朵出现幻听了。欧学长不可能说出要假装她男朋友的提议,绝不可能的…

 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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