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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桃花眼轻眨,张存夜贴着她耳朵低声说:“回去再说。”

 然后把她打横抱在怀里, 站起身往外走。

 守在外面的两位警察拦住他, 说了些什么。

 甘却觉得他们的声音来自天边, 飘飘忽忽的, 还没传到耳里,就已经被空气稀释了。

 她动作机械地转头, 把脸埋进他衣服里, 鼻翼间萦绕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

 想躺在他怀里;想做一场永远不会醒的梦。

 想呼吸他气息, 想跟他一前一后笑闹。

 想地老天荒,想健忘失忆。

 想被人爱。

 电梯里的人依然多,张存夜抱着她, 感觉自己的衬衣被打了一片。

 他知道她心里住了一只面目丑陋的小鬼,来自于童年时期。

 但他很怀疑她那句话。

 楼下人群熙攘,还有朝阳区的记者赶过来, 灯光刺眼, 场面混乱。

 他眉头轻皱,想捂住怀里人的耳朵。

 陈司机等在车旁, 见他们来, 打开后座车门。

 他身后还跟着两位警察, 等着他跟他们回警局。

 张存夜弯把她放进车后座, 自己正要退出来, 手臂却被她抓住。

 “陈叔先送你回去,我晚点回。”

 可是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眼泪一串串掉。抓在他手臂上的两手抓得更紧。

 车里灯光晕黄,他喉结微动。

 弯着凑前去吻了一下她眉心,说:“那先放开,我等会儿上来。”

 她使劲摇头,咬着泣,声音压抑。

 张存夜没辙了,反手握住她手腕“那下来先。”

 牵着她下了车,上前跟警察涉时,她又一直躲在他身后。

 砸伤人的是她无疑,这件事本来可以私下解决的。但不知是附近哪位过于热心的居民给报了警,才牵扯出警方。

 现在伤者昏,意识不清,被送去了医院,双方没法和谈,他们这边口供之类的程序就无法绕过去。

 张存夜对她室友及其男朋友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当下也分不出身,只能尽量把这些七八糟的事情往后推。

 再回到车上时,她靠着他肩膀,还是不说话,眼睛也没什么神采。

 此前,他曾深入地了解过精神分裂、创伤反应和抑郁方面的心理问题,但傻子目前这种状况…或许是惊吓过度,或许是回忆的冲击力太大。

 还有一点感觉,像是心理断层,陷入轻微自闭。

 “坐我身上来。”他说着,轻轻抱起她,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

 “有没有哪里疼?”下巴轻抵在她额头,尔后感觉到她摇了摇头。

 “睡一下就到了。”长指揽过她脑袋,他让她靠在他膛。

 张存夜蹙着眉想,如果让德国那边的法务部去涉,可能不太方便。最好的办法还是私下和谈。

 还有她说的那位辛迪,需要让人去荷兰海牙核实一下。

 假如她真的杀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的资料很难有如今干净的面目。又或者,被福利院抹掉了。

 最麻烦的是,他怕她这种情绪状态会恶化,引发其他并发症。

 孤儿院,怎么可能是一个让人健康成长的好地方?

 这辈子,截至目前,最令张存夜最庆幸的事情之一是:L 待在孤儿院的时间短到可以忽略不计。

 可现下怀里,正躺着一个在孤儿院待了整整十七年的人。

 他没想到,年岁至今,他还要跟这个地方纠

 从不记事时开始,到此年此月此刻。

 心里白茫茫的一片,甘却甚至不敢把脚踩在地面上。

 恶鬼无处不在。

 恶鬼就住在她心中。

 恐惧被无限放大之后,她一度感觉自己精神错

 只有他,只有‘十八岁’,才是她的安全出口。

 可是为什么连他也不要她了?

 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推进这个封闭的空间?

 甘却使劲拍门,手掌生疼,眼泪又涌上来。

 “怎么了?”

 门开,他站在门间问她。

 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泪水吧嗒吧嗒地掉,沉默又脆弱。

 张存夜轻,搬了张单人椅进来,放在浴室里的空地处。

 “泡个澡好不好?”他帮她放热水“衣服了,进去,我就坐在旁边。”

 她没动,执拗地等到他在椅子上坐下,确定他不会离开,才动手衣服。

 张存夜讲完一通电话,转头看了她一眼,正对上她的目光。

 她背靠浴缸,锁骨以下全部藏在水里,漉漉的长发垂在肩膀,清澈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垂下眸,他转过头来继续处理事情。

 热气缥缈的浴室,他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薄薄的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间,手里还拿着另一部在发信息。

 张存夜分神想,等会儿他冲凉的时候,可能要全程被她注视了…

 或者应该先把她打晕,他再来冲凉。

 即使在同一套房里,不管他走到哪儿,她都固执地跟着他,寸步不离。

 粉卡通睡裙,带兔耳朵的家居拖鞋,擦干了的头发有点

 她一直没说话,亦步亦趋。

 抬起腕表看了眼,已经深夜十一点了。

 张存夜面无波澜,绕进吧台内,打开壁橱找东西。

 她捏着他间的衬衣,眼巴巴望着他翻东西的动作。

 摸到小白瓶,拨开瓶盖,张存夜拿起一粒药丸放进自己口中。

 然后关上橱门,转身把她在壁橱上,俯首去吻她的

 舌尖卷着小药丸,送入她嘴里。

 末了,轻咬她下,抵着她额头说:“下去,是糖。”

 傻子一脸茫然,眨巴着眼,费力咽下那颗药丸。

 张存夜亲了亲她鼻尖“真乖。”

 到吧台倒了杯温白开,递给她,看着她喝了几口,才打横抱起她,往主卧走去。

 她躺在他怀里的时候,眼睛还骨碌碌地转;等被他放在上,十分钟之后,眼皮就控制不住地盖上,最后陷入沉睡。

 双手松松地撑在间,反袖式衬衣出匀称小臂,张存夜站在边,轻呼出一口气。

 赖于这小剂量的安眠药,不然她这么黏人,他今晚就不用做事了。

 俯身帮她盖好被子,关了灯出去。

 第二天,六点多。

 细长的睫微微抖动,长指搭在眉骨处,眼帘轻掀,重又阖上。

 光线太刺了,张存夜有点不适应。

 手指捂住双眼,他才慢慢睁开眼睛,透过指渐渐适应这刺眼的晨光。

 不,这他妈貌似是灯光…

 “你醒啦?”耳旁传来清脆脆的、小心翼翼的声音。

 他皱了下眉,翻身把她住。

 眯着眼看她的脸,他居高临下,口吻威胁:“笨鸟,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开灯做什么?”

 “催你,起呀…”她咽了咽口水,伸手指着左边墙上的英式挂钟“六点二十分了,时间到了…”

 张存夜轻捏她脸颊“谁告诉你我必须在某个点起的?”

 “因为你、昨天就是六点一刻起来的。”

 “那不是固定的,”他无奈地点了点她眉心“算了,以后别催就行。”

 “噢…”她的视线开始瞟。

 稍稍起身,张存夜屈腿,膝盖跪在她身侧两旁,摸到她的双手,圈着她手腕举在她自己的脑袋两边,贴着

 指尖在她掌心手腕处轻划,他垂眸问:“现在肯说话了?”

 酥的感觉从手上传开,传遍全身,甘却想挪一下身体,可是被他着,挪了跟没挪一样。

 “又不说了?”他骨感修长的手指挤进她的指,十指相扣。

 熟悉的动作,记忆中眉目如画的暗黑少年已经长成如今风姿无敌的模样,倒映在她眼里,只觉得这一生唯一的福气,就是认识了他,还留在他身边。

 甘却望着他发呆,他的目光在她眉眼间逡巡。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他弯下,在她左耳处低头。

 配合地把头歪向右边,下一刻,她就感觉耳侧被他凉凉软软的贴住。

 渐渐变成吻,他的舌舐过她感耳侧的每一寸肌肤。

 “傻子,你还是这么害羞。”他声音喑哑,染上了类似望的东西。

 甘却控制不住脸红,估计耳朵也烧红了。

 下意识夹紧他的手指,她小声问:“‘十八岁’,你要,教我…怎样帮你解决吗?”

 张存夜撑起身子,偏着头看她“我何时给了你一种‘我需要解决’的错觉?”

 “我感觉你需要…”她清了清嗓子“因为早上起,男人…”

 还没等她说完,他就笑倒在她身上。

 抱着她侧了个身,俩人面对面躺上。

 “知道得还多。”他说着,凑前去吻她。

 甘却拿手挡住他“我还没、刷牙!”

 “我也没,”他拉下她的手,边说边靠近她“扯平。”

 他吻得有点凶,碾着她的瓣,动作暴。

 却又在分开后用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反差极大的温柔,吓得甘却呆愣愣地眨眼,一动不敢动。

 “今天没空,以后再教。”他声线慵懒。

 她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脸又立刻红了。

 张存夜看她各项表现都跟平常接近了,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心里还怕吗?”

 不问还好,一问,她眼里的光就立刻黯淡下去。

 连同她整个人,都变得死气沉沉,丝毫没有刚刚的朝气。

 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张存夜用下巴轻蹭她额前的刘海“我让人在查,没什么好怕的。”

 “是大怪物,他有爪子,”她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闷得几不可闻“我背好疼…”

 “什么?”他半撑起身“被好疼?被…”

 重念了一遍她的话,张存夜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背’。

 坐起身,他皱紧眉,拿了枕头放她面前“趴这儿。”

 等她乖乖趴在枕头上,他起身跪在她身旁。

 捏着她的睡裙最下摆,从小腿肚往上掀,出膝盖弯,光滑大腿,一直到她间盘。

 “凉,你给我盖、盖住…”她小声提着要求。

 “行,盖好了。”

 张存夜拉了被角,盖在她下半身。

 自己往前挪了挪位置,继续掀开她的睡裙,肢,隐约可见的脊骨…

 呼吸微滞,他迅速移开视线,去看她的表情。

 尔后控制着语气,用平静无澜的语调问她:“你刚刚说,谁是大怪物?还有爪子?”

 “…辛迪。”

 她侧着脸趴在那里,枕着自己的手,脸颊上的婴儿肥微微嘟起。

 张存夜内咬角,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小心抚摸她的背部。

 那上面,布了一道道狰狞的伤疤。

 像极了被某种动物的爪子抓出来的伤口,结了痂。

 有多深他不知道,但绝对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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