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蒲娇小腹绞痛，也许是止痛药药效过了，也许是刚才喝了两杯啤酒。
面前的人抓着她肩膀，嘴巴一张一合，酒气冲人。
蒲娇忍不住皱眉“你先放开我。”
男生酒意上头，胆子壮得很“蒲娇，我和你一起去读庆大，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她眉头锁得更紧“你喝醉…”
“我知道。”他打断她，顷刻语气软下来“蒲娇，醉了我才敢表白，但我是真心的。”
蒲娇小腹越来越疼，脸色煞白。
她扳他手“你放开，我疼。”
男生这会儿就是个醉鬼，他哪里听得进去，耍起无赖“你先答应我。”
他说完，肩头上多出只手，一股大力将他扯开。
蒲娇打了个趔趄，钟旭急忙扶住她。
他见她脸色不好，问“又痛了？”
蒲娇安下心，点点头“阿旭，我想喝点热的。”
钟旭说：“好。”
他没放开，一只手握着她手臂，一只手虚虚揽在她肩头“去避风塘喝热
茶行吗？”蒲娇“嗯”了声。
男生见他们要走，拦住不让“蒲娇，你还没回答我。”
钟旭看了他一眼，神情平淡。
蒲娇
了口气，觉得尴尬。男生和她前后桌，是他们小组组长，平时
聊得来，没想到他突然表白。她笑了笑“组长，谢谢你喜欢我，我只把你当朋友。读哪所大学的事情还请你慎重考虑，庆大的确很好，但我不希望你去庆大是因为我。”
男生表情僵硬，酒意散了大半。半晌，他垂下头“好，我知道了。”
他不过是个胆子小的人，抓住毕业的尾巴，鼓足勇气，向自己青春期动心的女孩告白，说出口，也算无憾了。
换个思维，告白不成，就当告别好了。
这样，总能让她多记住一点。
男生勉强扯起嘴角，看着走远的人，动也不动。
避风塘就在前面拐角，门口挂着风铃，进去了碰着了，叮叮作响。
钟旭对老板说：“一杯珍珠
茶，热的。”两人靠墙坐下，这一整面墙，贴
了五颜六
的便签纸，上面写着少年少女的心愿。有一个人写的，有两个人写的，有一群人写的。
有简单平凡的，有志向远大的，也有令人啼笑皆非的。
蒲娇喝了几口
茶，热茶从喉咙
到胃里，绞痛感真的减轻了许多，脸颊都红润几分。她嚼烂珍珠，
下“你的愿望是什么？我们也写一张贴这儿吧。”钟旭摇头“不写。”
蒲娇目不转睛“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他吐出两个字“赚钱。”
蒲娇差点被呛住，她乐不可支，竖拇指。
钟旭说“我这么庸俗的愿望写上去影响多不好。”
蒲娇笑盈盈“那有什么，我就觉得
好的。”钟旭笑了笑，问“你呢？有什么愿望？”
蒲娇：“没别的，就收到庆大录取通知书吧。”
钟旭定定的看着她“会的。”
蒲娇无意识咬
管“你想好读哪了吗？”钟旭有话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摇头。
她忽然犹豫“你…会不会去很远的城市。”
庆大不远，离綦城一个半小时车程，离家两个半小时。
这次钟旭很坚定“不会。”
蒲娇神色一松“要不你把有意向的几个学校列出来，我帮你参考参考。”
钟旭头疼，斟酌措辞。
蒲娇电话响起来，她说了几句挂断，对钟旭说“我们班要换场子，去KTV唱歌。”
钟旭松口气“我送你。”
蒲娇站起来“那报考学校的事情我们回家再讨论。”
钟旭没回答。
她叫他“阿旭。”
他默了片刻“嗯。”结果他们当然没有讨论这个事情，因为钟旭告诉黄祥书，他不想读书了。
最近两年，黄祥书在家带孩子。不是她不想出门，两个孩子，
忙不过来。家里的经济来源就靠蒲民一人，小孩花销大，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这还是钟旭自己解决了生活费的情况。
蒲民和黄祥书从来没有在孩子面前提过钱的问题，但即便不提，钟旭心里门儿清。
也许这就是天意，天意让他缺考。
钟旭不打算复读，也不愿意去念专科。他想，不读大学，出去挣钱，还能帮家里减轻负担，也
好。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
和大伯母上街赶集，蒲娇去了她外婆家，钟棋在学校。家里只有黄祥书，以及两个不知事的弟弟妹妹。
小孩醒得早，又瞌睡多，不到十点，他俩就陷入香甜的梦乡。
钟旭趁着机会“妈，跟你说个事。”
黄祥书正在洗衣服，她手里
着一条
子，发出“擦擦擦”声“什么事儿？”他早就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也不怵，开口“我不读大学了。”
黄祥书手一顿，抬头“不用
心学费，你蒲叔早就准备好了。”钟旭心里触了下，脸上表情却没变，他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我的成绩读不了本科，专科读出来没意思。”
黄祥书不信“娇娇跟我说你起码能考个一本院校。”
钟旭说“高考没发挥好，考得很差。”
“那就复读，不上大学哪儿成？”黄祥书下定论。
“我不读了。”他再次说。
她问：“你不读书准备干什么？”
他早有打算“继续跟着师傅干两年，然后自己开个铁铺子。”
其实黄祥书心里很明白钟旭的选择，可她感到特别不是滋味“开铁铺子有什么出息，人们都说世上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打铁排在第一，是又苦又累的命，我不同意。”
钟旭知道不会这么容易，他坚持“我不怕苦也不怕累。”
“我和你蒲叔更不怕苦不怕累，熬过这几年，你把大学读出来比什么都顶用。”
“我没考好，读不了好大学。”
“那就复读。”
话题又绕了回去。
钟旭很固执“我说了，我不复读，也不读大学。”
他停了停，用更认真的口气“妈，我是成年人，有权利自己做选择。”
黄祥书本就不善言辞，被他震住，好半天，才说“等查了高考成绩再说。”
“不用了，不到三百五，查出来也丢脸。”
“这事等我和你蒲叔商量商量。”黄祥书继续洗衣服，摆明了不同意。
钟旭站了一会儿，最后说了一句“我明天就去师傅那儿。”
黄祥书低头使劲
衣服，她都是当了四个孩子妈的人了，也止不住的心酸，红了眼。大儿子人又倔又有主见，她根本无可奈何。
“阿旭，怪妈没用，没给你们创造好生活。”
钟旭愣了愣，蹲下去抱了抱她的肩膀“妈，不怪你，谢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并把我抚养成人。是我自己不争气，还不听话，让你失望了。”
黄祥书捂住嘴，泪水掉出来。
钟旭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可对他来说，不读大学就是最好的选择。
谁也劝不住，他拎着行李袋，离开了家。
蒲娇在外婆家住了一晚，隔
吃过午饭回来，钟旭已经走了。她听
说了来龙去脉，十分震惊，下意识不肯相信。不管是高考前还是高考后，他在她面前，丝毫没有表
出不上大学的想法。不对，也不是没透
。他几次说没想好大学读哪儿，她当时都没细想。可是他疯了吧？
说不读大学就不读大学，再没有人比他更冲动。
她给他拨电话，拨了无数通，他始终不接。只是给她发了条短信过来，上面写着：娇娇，你不用劝，我的决定不会再改。
蒲娇有点气，他什么意思？谁说她打电话就是要劝他？
她再一次不打任何招呼就去了铁铺找钟旭。
他手里大锤落下，声音清脆，火花迸
，画面感极强。蒲娇头一次不能平心静气的等他，她站近了“阿旭。”
“远一点，当心烫着你。”钟旭说。
蒲娇不听，又近了些，钟旭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工作。
他扔下锤子“娇娇，我没冲动，是真的想好了。”
他一句话就想堵住她，但显然不可能。
蒲娇难得沉脸“你想好了？你想好什么了呀？”
钟旭没吭声，在她面前，他向来不擅长说话。
蒲娇紧紧盯着他“你告诉我为什么？”
钟旭神情犹豫，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她很严肃“说实话。”
钟旭终于开口“蒲叔一个人挣钱养六口人不容易。”
蒲娇明白了，她想起
和妈妈说钟旭太懂事，忍不住鼻子发酸，嘀咕了句“明明那就是他们大人该心的事。”“那也不能用不读书解决啊，我回去找我爸借钱。”蒲娇说。
“你别，大伯挣钱也辛苦，他为
花的钱多。”蒲娇又说“那学费可以贷款，生活费去做兼职挣，我也做兼职。我和你一起挣钱，两个人挣得更多，这样你可以不用特别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