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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夏微风带着暖意吹拂大地。

 白灰色石墙内的宅邸,没有任何华丽的缀饰,光秃秃的一片,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可它就是威龙镖局。

 程霖爱财,这是街头巷尾都知道的事,可经过昨夜,他的臭名又多添了一条。

 原来,程霖不只爱财,还重男轻女。

 “听说,程老爷连瞧都不瞧一眼亲生女儿哩!”

 “唉!这也难怪,他的威龙镖局这么大,当然希望生个儿子来继承,肥水不落外人田啊!”

 客栈一隅,坐着几个人闲来无事在此闲聊,把从威龙镖局传出来的消息大肆宣扬一番。

 “听说,程老夫人还想把孙女儿送到尼姑庵去,免得秽气。”

 “什么?这种事她也做得出来,女娃儿才刚出生啊!”几个大男人顿时忘了自己也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对刚出生的婴孩关心了起来。

 “女人是赔钱货啊!你们瞧瞧,那光秃秃的镖局大门,连个红漆都没有,就可以知道程家人嗜钱如命,怎么可能会养一个赔钱货呢?当然是愈早送走愈好啊!”

 “唉,真可怜!”一名年过四十、却膝下无女的壮汉无奈地摇头。

 他连一个孩子都盼不到,怎么还会有人狠心将孩子送走呢?

 他脑中倏地灵光一闪,有办法了。

 他有办法让这个孩子留下来,而且快快乐乐的在家人身边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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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要赶快把她送走。”程老夫人坐在上位,她急召儿子来,目的是要知会他,而非要和他商量。

 “娘,您何必这么急呢?”程霖不解地道。送走小婴儿他不是不赞同,可也得找个好地方啊!

 “这是秽气啊!你也不想想昨夜突然风云变的情形,娘想想就害怕,要是真是个不祥之人,岂不害得全家遭殃!”

 “娘,不过是一个小娃娃而已,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啦!何况,这事也还没同青华商量啊!”他也是怕娘子刚生产完,又要遭受失儿之痛,会支持不住。

 “告诉她作啥?就说婴儿夭折不就得了!要是时间一久,生了感情,到时要送走就没这么容易了。”

 程霖仔细思索,娘说得没错,看来,送走孩子是刻不容缓。“好吧!我这就去寻适当的寺庙。”

 程老夫人这才放心的点头。

 这时,一名丫环跑过曲折的长廊,气吁吁的出现在大厅门口,连敲门的规矩都忘了“老夫人、老爷!”

 “什么事?”

 “有…有一位道士,说什么咱们镖局内有宝光瑞气,有…有吉兆。”

 程霖讶异的挑起眉,而老夫人则半信半疑。

 “快请他进来。”

 “是。”小丫环连忙跑去请。

 不久,一名身穿白灰色道袍,头戴黑色印有字帽、手持拂尘的道士,缓缓的跟着丫环走进来。

 “程老夫人、程老爷。”道士弯身一拜。

 “这位道士怎知咱家姓程?”程霖怀疑道,他怕是来骗财的。

 “程老爷莫要怀疑,贫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府上姓程并无困难。”

 “哦,当真如此厉害?”

 程霖还是不信,可在旁的老夫人却迫不及待的要问他,所谓吉兆是什么。

 “霖儿,别多话,让娘问问清楚。”

 “这个高人,你方才说咱们镖局内宝光瑞气,有吉兆的意思是…”

 “老夫人莫急,贫道的意思是有贵人降生在府上。”

 “你是说…”母子俩对看一眼,他所说的,该不会是他们讨论要送走的婴孩吧?

 那名道人点头,又说:“昨夜天赐甘,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贵人送下凡尘,贫道见此吉兆,方下山指点,以免无知的人们将吉兆当成凶兆,误伤了贵人。”

 这话似褒似贬,令在场的程霖和程老夫人皆心虚的低下头。

 “依贫道看,贵人择府上投胎,府上必为有福之家,望老夫人、老爷能好生待之,此人将来必能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

 程霖可不敢想,这位道士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啊?明明就是个女娃儿,哪能光宗耀祖?

 程老夫人也有着相同的疑问。这位高人恐怕不知道她的媳妇生的是个女娃吧?

 “可是我媳妇生的是个女娃儿,有可能会是你口中的贵人吗?”

 “老夫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不论贵人转世为男或为女,皆能有一番作为。切记,好生对待。”他弯身行礼,告辞离开。

 “等等。”程老夫人叫住他。“请问高人,程家是否还会有其他子嗣?”

 “至诚合天,心想事成。”那名道士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

 一脸茫然的程家母子,不知是否该取消方才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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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元齐尔十年

 已西斜,大地沐浴在暖暖的光芒之中,御花园里的人造假山、湖泊也在金黄的霞光之中更令人心醉神怡。

 一行官员亦步亦趋的跟着皇辇,准备至太和殿享用国宴。

 今儿个一早皇上才当殿宣布,将在太和殿设宴,要众臣们暂时放下国事,前往参加国宴,借此促进君臣之间的感情。

 偏偏国难当前,众臣们都没有心情去好好享用国宴。

 栖兰位居内陆,四周环伺着虎视耽耽的强国,在没有特别的邦国之下,孤立无援。

 一年多前,左丞相段亭之将爱女段明月送至佳木斯和亲,着实也达到吓阻其他国家侵犯的作用。

 可前接获消息,佳木斯当朝在位的皇帝玄聿,已准备退位,将王朝予他四弟玄禺主持。辛苦拉拢的姻亲关系,俨若断了线,栖兰又陷入岌岌可危的局面。

 “皇上,太和殿到了,请下皇辇。”一名小鲍公掀开布帘,必恭必敬的说。

 “嗯。”齐尔王赵建元点头,举足下辇。

 一行官员马上垂下头,静候他的命令。

 “摆酒设筵。”

 一听到皇上的命令,太监、宫女马上端出瓷杯、瓷碗以及瓷盘,将一道道珍馐佳肴摆在紫檀桌上,供皇上和大臣们享用。

 赵建元端坐在上位,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他狐疑的看着臣子们“众爱卿为何不举箸?”

 “启禀皇上,国难当前,实难下咽。”一名臣子仗着胆大,直言不讳。

 “哦!”赵建元挑高了眉“栖兰如此已非一、两了,纵然爱卿们为此食不下咽,也改变不了什么。再者,朕今在这里摆筵,也是希望借各位爱卿之力,帮助栖兰渡过难关。”

 赵建元的想法很单纯,他希望在这个时候众臣们能为栖兰尽点心力,比照段丞相的方式,将闺女送至佳木斯和亲,以拉拢关系。

 “皇上的意思是…已经有好办法了?”段亭之惊讶的说,这事还没听皇上提过呢!

 “嗯,这个方法也不是第一次用了。朕希望你们能提供名单,将适合的闺女送进宫来训练,比照上回栖霞公主的方式,送至各个强国和亲。”

 语毕,全场一阵哗然。

 众人这才知道皇上所谓的方法还是和亲。

 可是送去和亲的人,不是公主、不是皇女,而是他们的女儿呀!

 这…想到要把自己的骨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任何一个做父母的,都不会自愿的。尽管他们对这个国家是忠心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迟迟拟不出名单。

 皇上一见大家面有难,不大怒道:“难道你们有更好的办法?”

 说实在的,真的没有比和亲更好的办法了。栖兰长年处于弱势,早就向邻近的国家送了不少的银两以求和平,所以国库也不宽裕。

 论起军力,更是因为男子皆嗜文不好武,若是打起仗来,栖兰一定马上被并

 想到可能发生的悲剧,在场的官员们只能以摇头来作答。

 “启禀皇上,左丞相仍为佳木斯的国丈,相信佳木斯依然会信守承诺,保护栖兰的。”右丞相钟上廉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待字闺中,不免有些慌张。

 这个说法一出,莫不得到许多有女未嫁的官员的支持。

 “毕竟不是在位皇帝,朕还是担心,现在和亲的对象,必须是佳木斯的在位皇帝才行。”皇上不接受钟上廉的说法。

 “这…”皇命难违啊!

 皇上既然这么说了,要让皇上改变主意,恐怕很难。

 一时之间,大家又紧张起来,生怕自己被皇上点到名。

 与钟上廉有宿怨的段亭之马上上奏:“皇上,钟丞相不也有一女未嫁吗?既然钟丞相位高权重,相信他的千金也是知书达礼、大家闺秀。”

 “嗯。”赵建元点头称是。

 众人一见段丞相提出解决方法,也跟着点头道好。

 钟上廉一急,连忙说道:“皇上,小女年纪还小,实在不适合担此重任。而且,段丞相还有一女未嫁,年龄较为合适,何不…”

 “钟上廉,你在瞎说什么?朝中有谁不知我的女儿问雪已于前失踪!”段亭之马上反击,顾不得皇上也在场。

 “失踪?谁晓得是不是你们早接获消息,提前送走她!”钟上廉不屑地回道。

 “你…”

 赵建元见两位爱卿又卯上,便出声斥道:“你们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当众吵闹,像什么话!”亏他们还是他的得力助手,居然如此不和。

 两人这才作罢,但眼睛仍怒视着对方。

 其实赵建元或多或少都是偏袒左丞相这一边的,不然就不会让他位高一级,封他为左丞相了。这件事,钟上廉也知道,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赵建元说:“段卿说得没错,上回段卿因公忘私,送走了女儿,顺利达成使命。这回,也该是钟卿你表现的时候了。”

 “皇上…”他怎么能让女儿去受这种罪呢?那里可是蛮夷之邦耶!“皇上,请您派别人去吧!小女真的是年纪太轻了。”

 “钟丞相,我记得你女儿也快及笄了吧?我的大女儿可也是这年龄出嫁的。”段亭之故意留下话尾,让在场的人去挞伐钟上廉,谁教他还想陷害他另一个女儿!

 几个有女儿的官员马上将矛头指向钟上廉“是呀!钟丞相,你位高权重,眼下由你女儿去佳木斯和亲再适合不过。”

 “是啊…”

 赵建元见此状,马上举手示意他们噤声。“好了,就这么决定了。钟卿,你回去准备,待朕拟好诏书,宣告子民后,你就让女儿进宫来受训!”

 众人一听见此结论,莫不笑眯了眼,心想这下国宴可以好好享用了。

 只除了钟上廉食不知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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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如茵是个幸福的人。上有当靠山,下有奴才们听候使唤,再加上爹和娘的疼爱,凡是她想要的东西,只要开口就有,别说有气受了,就连眼泪也不曾掉过一滴。

 打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就像个珍宝被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细细呵护。右时,连她的亲弟弟都要大呼不公平,重女轻男。

 是谁说家大业大的人都重男轻女的?

 想他们威龙镖局成立数十年,在江湖上也算是赫赫有名,可家里的人都宠她、任她要求,好像只要她开心,全家都会跟着开心似的。

 这会儿,连她顽皮摔碎了一只古董花瓶,也没人敢念她一句,反倒是跟在她身后的丫环遭殃。

 “还不给我跪下反省!”程霖手持家法,喝斥着丫环。

 “老、老爷…”丫环阿碧又惊又恐,大眼睛直盯着老爷手里的藤条,眨也不敢眨一下。

 这太没道理了,小姐做错事,被罚的是丫头,她还真是无辜啊!早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做,但看在钱多的份上,她咬牙也要撑过。

 “老、老什么?好端端的追什么小姐?害如茵摔了一跤,要是骨折了,你拿什么来赔?”程霖教训道,手中的家法眼见就要挥下。

 “爹。”一个软的嗓音传来,适时的阻止了程霖。“茵茵没有怎样,您就别罚阿碧了。”

 “这怎么行?你乃千金之躯,好在没伤着筋骨,不然要怎么光耀门楣!”

 光耀门楣?

 “爹,您在说什么?茵茵跌倒和光耀门楣有什么相关?”程如茵不解,望着她爹,等他解释。

 “嗯…这个…”程霖暗叫一声糟,怎么把心底的话给说出来了?“哎呀!反正这件事你别管,我要好好处罚这个死丫头。”一把拉开女儿,他上前作势要打。

 “哎哟!爹,好疼啊!您怎么把茵茵的手扭了,爹,您看都瘀青了。”程如茵皱着眉头,假哭道。

 这下倒成功的转移程霖的注意力,他丢下藤条,慌忙一看“怎么了?不就轻轻一碰吗?怎么会青了一大片?”

 趁程霖不注意时,程如茵挥手要跪在地上的阿碧离开。

 阿碧会意,马上溜了。

 “还不都是爹爹武功盖世、力大无穷,您的轻轻一碰,对茵茵来说可痛死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程霖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叫人去拿药。

 “爹呀,什么童言无忌?茵茵我都快及笄了。”程如茵扑向她爹亲的怀里撒娇。

 这一招她可是用了十几年,屡试不。每每这么一撒娇,爹纵有再大的脾气也消了。

 “及笄?及笄的姑娘家还会这样向爹爹撒娇吗?”程霖笑了笑。女儿这一提,他也才想到她已经这么大了。

 从十几年前的排斥,到现在的宠溺,他也分不清楚究竟是为了光宗耀祖而疼爱她,还是真心接纳她了。若那位高人所言不假,为何到现在他还看不出茵茵究竟有什么本领可以光耀门楣?难道是说女状元吗?

 茵茵从小喜欢诗词歌赋,偶尔也喜欢自几句消遣他这个做爹的,可生长在这个年代,女人家还是不能考试的,所以当女状元来光耀门楣的机会也排除了,那到底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那位高人看错了?误以为茵茵出世当天的风雨加是个吉兆?抑或是有人故意捉弄他?

 唉!不要白养了这个女儿才好。他暗忖道。

 “爹!爹!您在想什么?”程如茵摇着正在发愣的爹,浑然不知自己正是她爹烦恼的原因。

 收回了心绪,程霖笑言:“没什么。我在想时间过得真快,你都要及笄了,看来,爹要开始烦恼你的婚事了。”

 “啥!婚事?”程如茵愕然,她还不想嫁,也不想象爹和娘一样,光凭着媒婆的一张嘴便定下亲事,那实在是件冒险的事。

 如果她能外出走走、见见世面,实践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理想,那么她就不枉此生了。至于有没有娘相伴,对她来说不大重要。

 “是啊!你娘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就已经嫁给爹了,你有了好归宿,我们也才放心啊!”

 事实上,程霖想不出这个专会惹麻烦的赔钱货会有什么光宗耀祖的行径,只能盼望她嫁的夫婿与众不同,替他完成不可能的梦想——光耀门楣。

 “这样啊!”略微思索,程如茵笑了“爹,那么您让女儿离家出外去找。”

 “什么?这怎么行?一个女孩子家到处找男人,像什么话?”程霖脸色一沉,口气也冷硬起来。

 “您不让女儿出去找,女儿怎么会有好归宿呢?”程如茵反问他。

 “婚姻大事由父母作主,你就乖乖在家等做新娘就行了,别浮想有的没的。”

 对,就是这样,为免夜长梦多,他要赶紧去办才成。

 这个聘金的话,就…

 “爹…”程如茵不依,央求着父亲让她离家走走。

 就简单收个一百万两银子好了。

 “好了,就这么决定。”程霖一方面拒绝程如茵的提议,一方面在心中对聘金金一事已有了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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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的爹、可恶的娘、可恶的媒婆…最可恶的还是爹!”

 花园小径上,就见程如茵一手拿着花朵,一手拔起花瓣,边走边丢边嘀咕。

 “可恶的爹、可恶的娘、可恶的媒婆…”程如茵走累了便在八角亭坐下。

 为什么及笑就要嫁人呢?谁规定的?

 要是及笑后就得嫁人,她不就得在嫁人、生子、相夫、教子…的生活中度过,她还想游山玩水、看遍美景,这个梦想要怎么完成?

 不行,她一定要想个办法,绝对不能让爹得逞。她一定要出远门增广见闻,见见世面才行。

 可是,该怎么做呢?顿时程如茵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小姐、小姐!”阿碧在亭外站了半天,看程如茵一个人在那儿发愣,等了许久,她终于决定叫唤她。

 “阿碧,是你呀!”程如茵瞥了阿碧一眼,不改原来的姿势。

 阿碧跑上凉亭。“小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有什么好方法可以让我离家去游玩。”程如茵老实的说。事实上,她还想躲避掉成亲生子的命运。

 想了一下,阿碧又说:“小姐,你想出门去玩?”顿了一下,阿碧继续说:“老爷一定不会答应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烦恼啊!”程如茵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倏地,她心中有了好主意“阿碧,你去几套男装,我们女扮男装溜出去。”

 阿碧一听,马上摇头摆手拒绝“不不不,这怎么可以呢?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阿碧不就死定了吗?”

 想了一下,她又说:“小姐,你是一个大家闺秀,又读诗书,做这种事岂不落人口实?再说,哪家姑娘不是乖乖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就打消这个念头吧!”为了自己,也为了小姐,还是待在家里安全。

 “唉,你真是不懂我的心啊!”程如茵又回复无打采的模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见爹就要把她嫁出去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就算要嫁人,也得等她见识过世面再说。

 阿碧则以为自己已经劝消程如茵离家的念头,所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殊不知她家小姐心中已然做好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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