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温瑞筑打着大大的呵欠,转头看见窗外天际厚重的乌云,不自觉地蹙起眉。
“好像会下雨,待会儿出门的时候带把伞好了!”今天可是难得的休假
,就算会下大雨,她也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与枕头
绵!
温瑞筑迅速折好被子,哼着歌,精神抖擞地下
梳洗。
坏天气并没有破坏她逛街的好心情,以最快的速度做完家事后,时间已近中午,她换上轻便的服装就出门搭公车去了。
位于后火车站商圈,附近有知名国立学府S大,并拥有全市计算机相关商品最齐全的商场、流行服饰店、冷饮店、书店,集地利与交通之便,让这条街总是有络绎不绝的人
。
这儿还有数家颇具特色的餐馆──虽然她从未入内品尝过,但每当用餐时间经过,看见店里的顾客大啖美食的模样,害她的肚子也跟着唱起空城计,只好按住饿扁扁的肚子,加快脚步杀到附近面摊填
肚子,才有体力继续逛下去。
偶尔她会逛得忘了时间,傍晚一到,卖点心的小贩都会出来摆摊做生意,食物香气四溢引人垂涎,让意犹未尽又舍不得就此离去的人们吃个
。
思及此,温瑞筑闭上双眼,情不自
深深
气,彷佛
进肚子里的,都是那些香
的好滋味。
不过呢,因为今天既非假
,店家又刚开门,所以逛街的人并不多,温瑞筑得以窝在二手书店角落的小凳子上,优闲地翻看小说;只要安分守己,就算只看不买,店员也不会赏你白眼,或是恶言赶人。
这可说是忙碌生活中,最省钱的娱乐了吧?
在言情小说的世界里,女主角即使长相平庸、身世可怜、负债累累、笨手笨脚、多灾多难…也一定能遇见爱她、宠她的绝世好男人,而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以上的结局必然都是“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这就是温瑞筑在不完美的现实生活中,积极寻求的心灵慰藉。
她垂下眼睫
,红润小嘴弯起一抹寂寞的微笑。
父母去世之前,温瑞筑是个倍受疼宠的小鲍主,慈爱的父母竭尽所能,只为给爱女不虞匮乏的物质生活。
无奈天不从人愿,在一次工作往返中,他们所搭乘的班机失事坠毁。
面对活生生的双亲变成冷冰冰的两坛骨灰,年幼的她没有丝毫真实感,
儿不信他们已经离开人世,但也只能乖乖听从大人的指示送父母亲最后一程。
在最需要关爱的年纪失去父母的庇荫,温瑞筑只好依附仅存的亲人──妈妈的小妹,开始学习看大人的脸色讨生活。
但即使
出爸妈的遗产,温瑞筑也无法得到真心关爱,卖掉房子所得和数百万元的保险理赔金全都被阿姨私
,只肯给她堆
灰尘的小绑楼当房间。
念高中开始,温瑞筑便在阿姨朋友开的冷饮店打工,毕业后成为正式店员,从早忙到晚,每个月就只有两天休假,薪水却不到两万块钱,而且还得分一半给阿姨当房租,所以她只好努力攒下辛苦赚来的每一分钱,只希望能早
搬离这里,独立生活。
每当阿姨酒后埋怨因为她而被论及婚嫁的男友抛弃,大好人生遭到她拖累,甚至指责她不知感恩时,温瑞筑都会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疼爱她的爸妈过世时,她却连一滴眼泪也
不出来的回忆。
或许当时是因为无法接受悲惨的噩耗才会哭不出来,长大后则是听说为亲人落泪,会让他们担心、舍不得离开她去投胎,而硬撑着不敢哭泣。
时间会冲淡一切,却永远带不走对亲人的思念啊…
想到这里,温瑞筑喉头突然酸涩紧缩,眼睛也蒙上热雾,便立刻深呼吸,专心盯住书页上的文字,试图把思绪拉回作者描述的情境,不让思亲之泪溃堤。
“白展基,你误会她了!快追上去,不能让她就这样走掉啊!”她激动地低声提醒男主角,一面借着注意力转移,将眼泪
退。
咦?是有人在听电台广播剧吗?这种台词会不会太老土了?
在书柜的另一面找书的纪俊贤听见这句话,忍不住本哝:“什么『白斩
』,我还『乌骨
』哩!”
有人听到了!温瑞筑闻言,当场倒
一口气,紧张地抬头望向唯一的出口。
听见那声轻细的声息,纪俊贤先是一愣,随即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探头转向书柜另一面,与那名白皙秀气的年轻女子四目相对,然后他的视线从那双噙泪美眸移到了她手中的言情小说。
就是她在自言自语,说出那番吃包子喊烧的白痴话?
他从不知道那种无病呻
的玩意儿也有催泪功能,看得这么认真,啧啧!她几岁了?长到这么大还分不清现实或虚构的真伪,真替她爸妈感到悲哀。
哎呀,丢脸死了啦!
在陌生男子的注视下,温瑞筑瞬间涨红了脸,反
地扔书逃离现场,留下一脸错愕的他,以及──
有
无胆大丈夫,作者熊小莓…这什么鬼书名?!
纪俊贤哭笑不得地弯身捡起那本书,随意翻看,好死不死的就看到那个“白展基”在对女主角…
呃,不是说男主角有
无胆吗?为什么才第三章就冻抹条,算哪门子“有
无胆”啊?
现在的女孩都爱拿这种过度梦幻与浮夸的东西当成“完全恋爱手册”来看,就如同男孩子总是把花花公子当
学入门的道理是一样的吗?
果然是男女有别啊!
纪俊贤摇头苦笑,把书放回架上,正想继续找自己要的书,眼角瞥见一支旧款手机和一把水蓝色雨伞,随手将它们拾起。
“这是她的吧?”好奇怪的女孩,莫名其妙惊跳,连自己的东西都忘了拿就跑掉了。
他有这么可怕吗?纪俊贤勾
自嘲,按下手机开机键想找失主的基本数据,可它偏偏选在这时候没电,看看时间,再过半个钟头就要开会,他只好先行收起,尽速返回公司,待忙完后再想办法归还。
自出生后,温瑞筑从来没有这么丢脸的感觉。
她冲出书店,逃命似地一路狂奔,冷风掠过烧红的小脸,让她的鼻腔和喉咙疼痛不已,只想将陌生男子讥嘲的口气和表情狠狠抛出脑外。
回到家门口,温瑞筑正要掏出钥匙包开门,还来不及庆幸赶在下起大雨之前回到住处,以及托那个男人的福省了搭一趟公车的钱,她忽然想起某件事,如苹果般红润的小脸笑意骤失,一动也不动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数秒,突然放声大叫:“我的手机和伞掉在哪里呀?”
她拚命回想,非常确定自己绝对有带手机和雨伞出门,也没有把它们遗忘在公车上。
“讨厌!都已经到家了才发现,我到底是把它们忘在哪里呀?”
温瑞筑懊恼地咬
低忖,立刻撑起另一把伞,火速搭车回到她到过的地方寻找,最后仍失望离开,回到位于阁楼的窄小房间。
“唉…”难得的假
泡汤了,只剩下
丢手机的浓浓失落。
虽然是阿姨用过的旧手机,功能也很
,可里面存有久未联络的朋友通讯簿,还有进货厂商的资料,要是就这样丢了,她会很头痛。
啊!真的在痛了,还是先换掉
长
吧。
“咦,对了!”
到一半,她突然仰起下巴,白皙脸蛋出现兴奋的神情。
可以试着拨她的手机,只要捡到它的人没关机,她还是有机会找回来的!
温瑞筑抓起运动
套上,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飞快拨打自己的手机。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现在收不到讯号,请稍后再拨…
“啧!”真的关机了!难道是捡到她手机的人想把它据为己有吗?
怎么办?要去报案吗?但那种旧机子又不值钱,警察说不定会劝她别浪费国家资源。
实在不想就这么算了,可她又不爱麻烦别人。
她沮丧地靠坐在放电话的木柜旁,一股倦意袭来,
垮她的眼皮,渐渐陷入梦乡,直到一声声刺耳铃响唤醒她。
温瑞筑打着呵欠,伸手朝声源摸索话筒,心想一定是阿姨的朋友忙不过来,要她赶过去加班,随口回道:“美惠姊,我洗个脸马上过去…”
她边说边从冷硬的地板上站起,慵懒地伸展身体。
“喂,请问…妳那边有人遗失手机吗?”
好听的陌生男声传了过来,而且还是出乎她意料的好消息。
“咦?啊!嘶…痛痛痛…”惊呼的同时,温瑞筑不小心拉到背筋,疼得龇牙哀叫,但仍心急地求证“先生,是你捡到我的手机吗?”她应该不会那么倒霉,不只
丢手机,还遇到诈骗集团吧?
“是。”纪俊贤咧嘴轻笑,连接个电话都这么搞笑,失主应该是那个爱发梦的女孩没错了。
“你在哪里捡到的?”
“博爱旧书店的小说区。”纪俊贤立刻回道,并开始怀疑她现在知不知道捡到她手机的人就是他。
“原来是掉在那里!”对了,她一定是被那个奇怪的男人吓到,所以才会忘记掉在哪里。
背靠安全门,纪俊贤望着晾在楼梯间的那把水蓝色洋伞,不自觉地笑了。
“因为妳的手机没电了,我又得马上赶回公司开会,刚刚才找到手机充电站,所以这么晚才回拨给妳…”
纪俊贤随口说道,没刻意解释是因为那把蓝色小伞拯救自己免于以落汤
模样出现在存心看他出糗的高级干部面前,才会不嫌麻烦地想亲手归还失物。
虽然那把伞的伞鼻弯折,伞面遮蔽不全,不过他至少不用淋得浑身
透。
“真的很谢谢你,请问你方便什么时候把它还给我?”温瑞筑客气地问。
“要是我不想还呢?”纪俊贤促狭道,光是回想她惊跳的模样,就忍不住轻笑起来。
“嗄?!”这个人该不会是想乘机狮子大开口,对她“掳机勒赎”吧?
不不,有那种闲钱可给,她宁愿换一支全新的手机,再买条牢固的颈绳炼起它,杜绝再次遗失的可能
,更何况,她的手机里又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开玩笑的,今晚行吗?”纪俊贤轻笑说着,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先生,这一点也不好笑!
温瑞筑差点尖叫抗议,深呼吸按捺住怒气后,冷静地问:“在哪里?”
“威尼斯义式小陛,妳知道在哪里吧?”
“我知道,几点?”就在她每个月都会去逛的那条街上,而她总是只有闻香没有品尝的份,因为那家店的餐点价格比她预算的五十元内解决一餐至少高出数倍,除非对中统一发票头奖,否则她根本不可能自动走进去点餐。
温瑞筑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庆幸两人只是约在那个地点见面,而不是相约入店用餐,更不是要用高贵又很贵的餐点答谢他。
“六点半可以吧?”下班回家洗个澡再出门,应该来得及赴约才是。
“是,谢谢你,到时候见。”再过两个小时就能拿回手机,太幸运了!
“等等!”
温瑞筑一愣,礼貌地问:“呃…请问还有事吗?”
“我有一个问题很想问妳。”纪俊贤突然很想知道,倘若在会面之前就知道他是谁,她会有什么反应?
“请说。”
纪俊贤抿
忍笑,坏心地问:“小筑小姐,请问妳是不是经常在不知不觉中为小说里的主角声援?就像妳今天下午在书店即兴演出的『独角戏』。”
温瑞筑脑袋里的警钟顿时大作,忍不住瞪眼
气,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是那个人!
呜呜,她怎么这么倒霉,还得跟害她
丢手机的奇怪男人当面道谢。
“呵呵,晚点见,Bye!”纪俊贤轻笑着收线,心情愉快地等待下班时间的到来。
六点二十五分,温瑞筑站在威尼斯义式小陛和隔壁冷饮店中间,不时转头张望,暗自猜想那个怪人会从哪个方向过来。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的心脏也擂起战鼓,紧张得手心都汗
了,却连个鬼影子都还没瞧见。
好,既然还有时间,那她就先来排练一下好了。
“咳!”温瑞筑清清嗓子,拉高围巾遮住嘴巴,用自己才听得见的音量,很小声地演练起来“小姐,妳等很久了吗?很抱歉我迟到了,这是妳的手机…”
她双手微微向前伸,轻轻接过想象中的物品,并递出名片,倾身鞠躬道谢。
“真的很谢谢你,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如果不嫌弃,请来喝杯我亲手调的冷饮,谢谢你,掰掰!”没错,她原本的计划就是用一杯饮料打发他,不过…
“唉,就怕计划赶不上变化啊!”遇上那个怪人,真要这样顺利就有鬼了!
温瑞筑垮下肩膀,颓丧地想:光是听那人故意提起她在书店做的糗事,就知道这事肯定没那么容易解决。
欸,奇怪了,那个人是怎样?都六点三十九分了还不来,是想请她无限畅闻美食香气,然后
口水到死吗?
哼,这招够狠!
咕噜…
哎哟!闹饥荒了啦!他该不会临时变卦,不来了吧?温瑞筑瞇眼盯住每一个路过的可疑对象,越等越生气了。
可恶的家伙!在书店捉弄她,把她吓得忘了拿手机就算了,要是他真敢耍她,存心害她白等,她就──
叩叩叩!
哪来的声音?温瑞筑松开拳头,纳闷地转头张望。
叩叩叩!
是后面!她猛然回头,看见一张漾着浓浓笑意的古铜色脸庞。男子挥挥大手,指着对面的空位,示意她快快入座。
还真是那个人!他居然已经就座,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掏
包报恩了!
哼哼,他的脸皮也太厚了吧?
可恶啊!偏偏她是那种狠话不敢当面讲的人,看来这摊是躲不过了。
温瑞筑认命地挪动双脚,心想这下子破财破定了,下意识伸手探向出门前临时
进口袋的那张千元大钞,哀怨地推开店门,闻着浓郁香气,心惊
跳地猛
口水。
怎么办?一拿回东西就马上走人似乎很没礼貌,那…
好吧,那就点最便宜的,不,有免费的白开水可喝,她干嘛花冤枉钱?
就说她已经吃过晚餐好了,这样至少可以省一份餐点的费用,为了顺利拿回手机,也只好破财请客了。
呜呜…她自己都舍不得吃这么贵的东西,却得饿着肚子,眼睁睁看人家大快朵颐,还有什么比这更惨的事啊。
唉,算了,反正她又不是没饿过肚子,忍一下就过了!
谁教她要给人家机会占她的便宜呢…
“小筑,这里!”
温瑞筑坐了下来,磨牙霍霍地盯住那张俊脸。
这位先生,我们一点都不
,请不要叫我叫得那么亲热!
“我快饿扁了,妳一定也饿坏了吧?菜单给妳。”纪俊贤体贴地拿起菜单递给她“不好意思,因为我今天肚子特别饿,所以没等妳来就先点了。”
哼,故意比她早到,抢先点餐,用这种
招强迫她请客…他真可恶!
“不用,我吃过了。”
屋子香味害温瑞筑饿得头昏眼花,强
伸手接过菜单的冲动,逞强回道,抓起面前的水杯,咕噜咕噜灌下肚。
“是喔,妳平常都这么早吃晚餐?”纪俊贤理解地点点头,随手将菜单搁在桌角。
温瑞筑两眼无奈地看着他,趁服务生经过时,请对方帮忙加水。
“怎么一进来就猛灌水?妳口很渴吗?”纪俊贤挑眉轻笑。
“晚餐的菜味
加太重了。”她随口搪
,心里则是嘀咕:真的关心我,就自己付钱买单,不要乘机揩低收入户的油啊!
“不嫌弃的话我这杯也给妳喝。”纪俊贤好心地将水杯推向她。
“谢、谢、你、了!”温瑞筑咬牙切齿地道谢,深呼吸压抑怒气,维持笑脸询问“那个,请问我的手机…”
“噢,在这里!”纪俊贤立刻从身旁的空位拿起她的手机和洋伞,微笑着递给她。“还有,多亏有妳的伞,让我免于被同事嘲笑的尴尬。”
“呃…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她只好这样回答,随手将失而复得的物品放进包包。
咕噜…咕噜!本噜噜…
这…怎么会叫得这么大声?呜呜,丢脸丢到家了啦。
温瑞筑瞪大双眼,无言又无奈,下意识按住不争气的胃部,咬紧下
,尴尬得整张脸都红透了,真想挖个
把自己埋起来。
原来她刚刚是想喝水止饥呀!真是个心口不一的丫头。
纪俊贤愣了两秒,随即意会的忍住笑意,拿起菜单递给她,假装若无其事地说:“为了报答妳的借伞之恩,所以我才想请妳吃晚餐,真的不用跟我客气。”
他不喜欢亏欠别人的感觉,如果用钱就能解决,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想请她吃饭,才会直接进来店里等她,那现在…她怎么好意思改口说自己早就饿扁了,也十分乐意接受他慷慨的报答呢?
“小筑,我是说真的,妳的伞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平常不随便请人的,所以请妳不用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吧。”见她咬
沉
,他立刻改变说法,婉言哄她接受自己的好意。
嗯,他会这么坚持,应该是真的很感激她吧,可是就这样接受,他会不会在背地里笑她为贪吃而妥协?
“熏鲑鱼意大利面,请慢用。”在她万分犹豫时,纪俊贤点的食物送来了。
“我的面来了,好香喔!”纪俊贤故意深
一口气,配上垂涎的夸张表情,害她简直要饿疯了。“妳决定好要吃什么了吗?还是要点跟我一样的?”
咕噜噜…
啊!好香,好饿,好痛苦,不能思考了啦!
不管了,反正他们以后又不会再见面,豁出去当一次“大面神”也不会少一块
!只不过,虽然不是她拗他请客,但这个人对她的印象恐怕会永远停留在“这个女生是大面神,可以为了吃抛弃自尊”
呜呜,这就是贪吃的代价啦…
“铺在上面的那个…是生的吗?”看着鲜
滴的橘红色鱼
,她感觉自己更饿了。
她没吃过熏鲑鱼意大利面吗?
“对,这只有用樱桃木低温熏制,虽然是生的,不过口味还
清
的,要不要吃吃看?”纪俊贤忍住说出无礼问题的冲动,叉起其中一片熏鲑鱼,友善地伸向她。
“不要。”温瑞筑想也不想地抿
摇头。
“因为它是生的吗?”听她拒绝,他只好缩了回来。
“嗯。”
纪俊贤一听,立刻递上菜单“妳想吃什么尽管点,客气是妳的损失。”
温瑞筑接过菜单,兴奋地翻阅起来。
咕…噜…
她两眼发直地盯着菜单上的图片,忍不住猛
口水,为了不知选哪一道而伤透脑筋。
每一盘看起来都好好吃!哎哟,好难做决定喔!
咦?那盘黑不拉叽的是──香蒜墨鱼面?!
她迫不及待抬起头,双眼发亮地指着那张图片问他“墨鱼是…乌贼对吧?你吃过这种口味吗?”黑色的意大利面耶,好特别哟!
“对,墨鱼面真的
特别的。”不过吃完可能会有点尴尬。
“真的吗?”见他点头,她开心地决定“那我要点这个!”
难得有机会进来这家店,当然要吃特别的料理才对得起自己呀!
纪俊贤笑开脸,柔声确认“好,只叫一盘够吗?”
“嗯。”哎哟,不够再叫嘛,她绝对不会跟他客气啦!
“小姐,我要追加一份香蒜墨鱼面,谢谢。”纪俊贤叫住服务生,礼貌地加点温瑞筑要的餐点。
服务生走后,温瑞筑立刻拿出工作的饮料店名片,签上名字递给他,诚意十足地说:“先生,我在这家店工作,如果以后有机会经过附近,
你顺便过来喝杯冷饮,虽然不是多高贵的东西,希望你不要嫌弃。”
她只是觉得,不嫌麻烦想要归还人家失物的行为很值得赞许,就算他不屑接受招待也没关系,至少她的心意有传达到了。
他没有马上接过名片,而是抬起那双犀利的黑眸望进她的眼,耐人寻味地问她:“专程去就不
我吗?”
“呃…”温瑞筑闻言心头一震,双颊一红,不知所措地想: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开玩笑的,我一定去。”纪俊贤咧嘴,轻笑着收起名片。
见他面
微笑,丝毫没有开动的意思,温瑞筑不
纳闷,他不是很饿了,为何不先开动?难道是在等她点的东西送来才要一起吃吗?
“你快吃啊,冷掉就不好吃了吧?”她细声催道,为稍早误会他而感到有些难为情。
“没关系,两个人一起吃会更美味。”约人家来用餐,哪有只顾自己吃
的道理?
“喔。”温瑞筑抿
微笑,因他的体贴卸下对陌生人的心防,安心享受难得一尝的美食。
丢脸死了!
她要马上回家,把刚才发生的糗事还有那个可恶的人全都忘掉!
“妳住哪里?我送妳回去。”结完帐,纪俊贤冲出店门,迈步追上拔腿逃窜的温瑞筑,以伟岸身形挡住她的去路。
“谢谢你的好意,我搭公车就行了。”温瑞筑低垂着头,随口吐出礼貌
的拒绝,绕过他就要转身跑走。
纪俊贤及时拉住了她,握紧冰冷小手,不容拒绝地往反方向走“我说了不用客气。”
“真的不用…”她依然低着头拚命挣扎,死都不想让他看见羞
的泪光。
纪俊贤改握她的手腕,不解地问:“妳是怎么了?上洗手间前不是还聊得好好的。”
厚!他还敢说?他根本就是存心看她出糗!
她就说嘛,哪有人会这么好心,捡到没电的手机,不但主动帮忙充电、联络归还,还怂恿她点从没吃过的东西,分明就是想看她的笑话!
哼!是他自己说吃过墨鱼面,却不肯提醒她得边吃边漱口,害她张着一口吓人的黑牙,口沫横飞地谈笑,直到上完洗手间,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笑咪咪地盯着她的脸,还自以为口才很好,能让人家开怀大笑。
哼,不能痛快狂笑,他肯定闷坏了!呜呜,被人家当笨蛋笑了老半天,还傻傻地张大嘴巴说笑,她能不生气吗?
温瑞筑猛然仰起脸,气呼呼地瞪住他问:“别说你没看见我的牙齿被墨鱼汁染黑喔!”
纪俊贤丝毫不以为意“有啊!”那又怎样?
温瑞筑瞪眼惊呼“你──”他果然是存心害她出糗!
他不以为然地反驳:“东西好吃才重要吧?牙齿又不是永远白不回来了,有什么好气的?”
东西好吃才重要…
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没错,所以,他真的不是故意整她啰?
四目相对,温瑞筑脸颊一热,害羞地低下头去,双手也停止了挣扎。
纪俊贤瞇起黑眸,径自搭肩收臂,凑近她的耳边,
低嗓音
问:“小筑,妳似乎在怀疑我故意害妳出糗,妳觉得我是那种会幸灾乐祸的人吗?”
突来的亲昵和隐含些许威胁的语气令她不由得心跳加速,怯怯回道:“不,呃…”奇怪?好端端的,她干嘛要心虚啊?
真是个别扭的小家伙!
纪俊贤将手从她的肩膀移到头顶,胡乱摸了一阵“算了,看在我们还不
的份上,这次就饶了妳!”
既然知道还不
,就不该随便对她勾肩搭背呀!
温瑞筑挑眉斜睨那只大手,伸手将它抓下,佯怒警告“先生,别得寸进尺!”他的忍笑表情感染了她,一股笑意没来由地直冲她刚说完话的双
“噗!哈哈哈哈…”
看她忽然大笑,
朗的笑声清脆悦耳,五彩街灯在她眼中跳跃闪烁,就像是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令他忍不住想起消逝已久的黯淡青春。
父亲猝死,叔叔等不及出殡便火速上门,软硬兼施
母亲
价出让公司,母亲不肯就此放弃父亲留下的事业,硬是扛起重担,与忠诚的资深员工齐心力抗叔叔的恶
竞争,力挽狂澜。
纪俊贤当时不过是个刚升上国中的孩子,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用功念书,尽可能不让母亲
心。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他已成为社会菁英,拥有令人称羡的学历,却没有为自己留下任何值得回味的青春事迹…
“纪先生?”
纪俊贤回过神,黑眸怔怔地望着凑到面前的那张清秀脸蛋。
他松开被他熨暖的小手,脸颊莫名其妙地发烫起来。
他是怎么了?那口洁白贝齿间甚至还残留着乌贼墨渍呢,这么搞笑的丫头竟能引发他对蹉跎青春的怅然?
是因为自己从小就不擅长与人
际,和她却聊得投机,因而产生共鸣,还是由于彼此都有着错过青春的遗憾呢?
或许两者都有吧,但他至少衣食无虞,埋头苦读也是出于自愿,而她是父母双亡的孤女,课余时间还得打工赚取学费,青春对她来说不过是没空挥霍的奢侈品,而且只会随岁月褪去鲜丽的色彩。
这女孩有着超龄的世故,举手投足间却散发出小女孩般的天真,即使不幸的身世带来
霾,但她依然对生命充
热情,且怡然自得。
这也是他喜欢跟她聊天的原因吧。
“走吧,我的车就在那里。”纪俊贤扬
微笑,伸手指了指停车场的方向,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小手迈步走去。
“喔…”他怎么突然怪怪的?温瑞筑抬眼偷觑他的表情,却怎么也猜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只能加快脚步跟上他的步伐。
这时她还不知道,那只温暖大手的主人将会带给她多少甜蜜和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