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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尽管她手里撕着新鲜的蔬菜,可还是不忘想着到底要怎样逃离这个地方。他说他昨天开船出去海钓,也许她可以想个办法来那艘船。

 逃亡的事情总算有点眉目,所以她的心情变得轻松,搅拌沙拉的动作不觉轻快了起来。

 为了能顺利把话题导引到“船”这个主题,她打了蛋,然后利用刷子醮点蛋汁在面包上,刷上一艘艘大小不一的船,然后送进面包拿到餐桌上。

 等到空气中传来面包浓郁的香味,她把面包拿到餐桌上。

 世祁扭着身子把背部的芦荟甩掉,走到餐厅,不由得张大眼睛。“哇!面包船队耶!”

 她把沙拉放到桌上,坐下来双手支在桌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我们中午吃什么?”

 她那副人的模样让他不由得又想到邱雅芳。

 “你想吃什么?”他反问。

 “我们开船去海钓好不好?”

 “我们?”

 担心他会反对,她急着在脑子里苦思可以打动他的说词。

 “好啊,有何不可,吃过饭我们就去。”他竟爽快地答应了。

 口臻用力咬了一口面包,以掩饰雀跃的心情。

 饭后,她随着他跑去屋外的另一端开门,果真看到一艘船泊在海面上。

 “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开门,等一下你把绳子从铁栓上取下来,我先去检查油量。”

 真是天赐良机,她当然尽速回应:“好。”

 五分钟后,船的引擎声噗噗地响起,像透了品臻此刻紧张的心情。

 她迫不及待地登上船去,眼睛虽然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眼角却仍不时注意看着世祁如何操作这艘船将它开到外面去。

 最后她想到什么似地转头望着他。“等一下,我们还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准备一些碎冰来冰鱼啊。”

 “不用了,这艘船有制冰机。”

 哼!想不到这艘船的设备还真该死的齐全。

 “那…饮料呢?你带了没有?”

 “你想喝什么饮料?”

 “我要矿泉水。”

 “有。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屋里拿。”

 “OK!”

 世祁转身,回屋里拿饮料。

 品臻见他消失在门前,立刻按下自动导航的钮,船竟慢慢动了。

 她的计划是这样的——世祁说过,这个岛是在法国东南方,那么她只要朝着西北方走,就会到法国;她只要被其它船发现,或被法国相关单位逮捕,她想,她总有机会回到台湾的。

 她满意地看着外面的蓝色世界,信心地想着。

 ****

 而屋内的孙世祁并没有去找矿泉水,他回到大厅,推开落地窗,冷冷看着外面那艘正缓缓离开的船。

 转身到角落的冰箱里取了一罐冰啤酒,然后打开监视器,看着那艘船,表情充愤怒。

 他拉开啤酒盖,仰头一饮而尽。

 最后视线又回到萤幕上,他不发一语,只是右手用力把空的啤酒罐捏扁。

 而在海面这一端。

 偷将船开出来的品臻,拿出航海地图,看着上面的字,努力拼着地名,只是最后她不得不放弃,因为她发现那上面的字是法文而不是英文。

 好吧,那就让船自已走,她就耐心等待。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在这辽阔的海平面上,除了她,竟然一只船都没有!

 不管怎样,她总算逃出来了。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既然无事可做,她只好以睡觉来摆无聊。

 只是,睡着睡着,船身突然摇晃得厉害,她赶紧起身,才发现外面正下着雨,她看看仪表板上的时间,下午三点多,她竟然睡了那么久。

 她无聊地看着窗外斜斜的雨丝,突然感到有点饿,只好到船舱里找找看有没有吃的。

 当她看到冰箱那一刹那,简直是狂喜。

 兴匆匆跑去打开冰箱门。

 空的!

 完全净空,夸张到连只小鱼干都没有。

 那她喝水总可以吧?

 她在船舱里走来走去,翻过来翻过去,竟找不到一瓶水。

 孙世祁不是说过,船里有制冰机?那她就吃冰好了,横竖她正火大得紧。

 好不容易找到了制冰机,可是,她看不懂操作方法,只好随便按一按,想说碰碰运气,结果,卡的一声。

 制冰机的灯竟熄灭了。

 她咒骂了一声,努力在那一排按扭中寻找一线机会。

 但那制冰机的灯却执意不肯重新启动。

 她用力踢了它一脚。

 只好放弃。

 现在的她又饿又渴,还有点后悔。

 如果她当时不要一心一意急着驾船逃跑,多点时间做好准备工作,也不致搞得现今这样狼狈。

 为今之计,只好出去盛点雨水,然后用钓竿钓钓看有没有鱼。

 她拿了一个水桶,冒雨走了出去,赫然发现船没有在动,她趴在船板上望着船下面,船真的没在走。

 妈的!真不敢相信她的运气会见鬼的坏成这样!

 竟然连这只该死的船都要跟她作对!

 唉,难道上天真要歼灭她丁品臻吗?

 她跪坐在船板上,无语问苍天。

 ***

 在小岛的屋里,福伯正从直升机上搬下民生物资。

 世祁则看着报纸。

 “福伯,你没让雨给淋着吧?”世祁问。

 “没有。雨来的时候,我人已经到了。”

 “唔,那就好。”

 世祁走到餐厅,拿了一个冰淇淋甜筒,再走回客厅。

 埃伯跟在他身后,左手抱了一叠卷宗,右手拿了一台笔电。

 走过监视器萤幕时,福伯不经意地望了萤幕一眼。

 “少爷,少夫人坐在船板上淋雨呢。”

 “放心,她死不了。你不是带了一些文件要让我签名吗?”

 “是的,全在这里了。”

 “我看看。”

 世祁盯着文件,福伯则盯着萤幕。

 埃伯很清楚,他可得小心翼翼看着这两人,谁都不能在他眼底出了事,要不他这孙家的专任管家,可就很难向李宸凤代了。

 晚上六点多,世祁坐在餐桌前,福伯端上香的烤香鱼、味噌汤和上海菜饭。

 世祁邀请着他:“福伯,这里没有别人,你快坐下来,我们一起吃。”

 “少爷,这可不行。您还是快吃吧,我去前厅看看少夫人有什么状况没有。”

 “福伯?”世祁拿着筷子,表情有些不悦。

 “是。”福伯转身望着他。

 “你也知道丁品臻从头到脚是个如假包换的女骗子,我跟她的婚约则是一椿天大的笑话,我想忘记这件事都来不及了,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称她什么少夫人,这会提醒我是怎样愚蠢地被她欺骗。”

 “是的,少爷。”虽然他答应了,可是听完世祁的话后,他还是走去监视器前看着丁品臻。

 只见她可怜兮兮地在头上罩着一个大塑料胶袋,两手边挥赶着蚊子边抓着,还不忘一脸无助地看着钓竿。

 看来,她还是没钓到半条鱼,真是糟糕呢,不过至少这个…雨小了许多。

 听见世祁挪动餐椅的声音,福伯连忙回房去。

 世祁走到大厅,经过监视器,停顿了一秒,最终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抬头看萤幕。

 他坐到大书桌前,打开笔电,却久久不知自己究竟要开哪个档案。

 意识到自己正在恍神,他于是想说泡杯咖啡提神好了,可是抬头看了一下,福伯不在大厅里,他只好自己来,无可避免地又得经过监视器前,这回,他总算抬头。

 都晚上八点多了,他就看看这个女骗子到底在干什么?

 为了解渴,品臻忙着煮雨水。

 跑路的日子她以前也不是没遇过,只是以前在陆地上,随便摘些野菜充饥不成问题,可这里是大海,孙世祁留的鱼饵应该是上次用剩的,因为数量只有一点点,这船又不知什么原因一动也不动,要是这几天都没人发现她,她恐怕是撑不了几天。

 她甩甩头,唉,不想了。

 身子又又黏,这艘该死的船又没清水可以冲洗,横竖四下无人,又下着雨,她干脆利用雨水把自己冲洗干净,顺便洗衣服。

 想毕,她把衣服了,闭起眼睛仰着头淋雨。

 监视器前的世祁张大眼睛,看着她那美丽均匀的体在眼前绽放,他的身体开始紧绷,该有的反应全尽职的反应了。

 这天杀的女人!是不是忘了这岛上还有其他人。

 突然他听见福伯走近的声音,连忙把萤幕给关了。

 埃伯走赤来看着漆黑的萤幕,一脸讶异。“少爷,萤幕坏了吗?”

 “没!呃,对!”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少爷,那么你让让,我看看是不是线路有问题。”福伯低头想着:“奇怪了,是被雷劈坏了吗?可是刚刚明明没听见雷声啊。”

 世祁瞪大眼睛,以身子去挡,挡得更多。

 “不!”

 “咦?”

 “福伯,我的意思是说,这么晚了你去休息吧,监视器坏了就坏了,没啥大不了的。”

 “少爷,少夫人她,呃不,是丁小姐,她可能不知道那艘船的油表有问题,既然船一直不动,应该是没油了,如果我们不能在监视器上看见她的动静,万一真发生什么事情,对大家可就不太好了。”

 世祁搂着福伯的肩,一起往大厅走。“福伯,你相信我,你总该听过一句话,所谓祸害遗千年,丁品臻可是那种骗子,老千之,你想想,她都已经被我抓到这里来了,还有那个胆子偷船逃跑,她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吗?绝不可能嘛,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福伯转头望着萤幕,还是不放心,还是认为该过去修修看。

 “好啦,没什么好可是的,去睡吧,那台监视器交给我就好了,要是明天仍没能修好,我们就亲自出海去看看,这样总可以了吧?”

 “是的,少爷。”

 世祁目送福伯离开客厅,然后才打开监视器,但养眼的镜头已经没了,空的甲板上,只有几只孤伶伶的水桶。

 看来这是一个寂寞的夜了!

 总是这种情况!丁品臻总要无端对他拨起一些什么,然后很不负责任地离开。

 他耙耙自己的头发。

 唉,冲个冷水澡吧。

 ***

 翌,雨继续下,而且雨势变大。

 这真是个难堪的局面,她一睡醒,所有的难题全面而来。

 她又饿又渴,晾在窗边的衣服答答的,看来要自然风干已全然无望,她只好裹上单,先到舱里替自己冲泡一杯咖啡。

 不过就算是咖啡,也只剩一杯的量了。

 她拿报纸遮头,跑到甲板上拿起钓子,幸好钓到一条鱼,这下早餐有着落了,可是午餐呢?饵罐里的饵已经空了。

 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可这海面上竟连一条船也没看见。

 要是今天依然没看见船只经过,她要怎么办?她会不会就糊里糊涂地死在这个地方?

 嗯,她真是不喜欢这个假设。

 可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了孙世祁。

 他…会来救她吗?

 唉,这真是个蠢到爆的问题。等到他发现她偷走了他的船逃跑,恐怕要气疯了吧。

 她用雨水漱完口,然后翻箱倒柜找到一包盐,一瓶伏特加,顺手将那只不知名的鱼撒上盐巴放进烤箱里烤。

 在这等待的时间里,她不知不觉又想起她的身后事来。

 她可以预知丁超然将会怎样的伤心绝。这么多年了,她已经是超然妈妈的生活重心,她真要死在这异国海域,让妈妈找不到,妈妈要怎么过她的下半辈子呢?

 不行!她无论如何不能死。

 她望着窗外的雨丝,一边吃着烤好的鱼,还替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她想,这搞不好是她人生的最后一餐。

 这么一想,她喝光了杯中的酒。

 在她三十年生命里曾遇过的人,如松伯、麦克李、她曾经设计过的男男女女,他们的脸一一浮在窗边,她微笑着看待自己生命的过往。

 可当窗边依稀啊现孙世祁的脸时,突然定格。

 她轻轻摸着窗里那张孙世祁的脸,这辈子她唯一后悔的事是骗了孙世祁,因为他是松伯及麦克李之外,唯一不教她感到厌恶且能够给她温暖的男人。

 可她却一再欺骗他,不仅骗了他的钱,还骗了他的感情。

 她这样算不算罪有应得?

 应该…算吧。

 可是她也不想这样的。这一年多来,她不止一次曾偷偷幻想过,如果他们只是一般普通的男女朋友,他们就可以谈一场很平凡但不失甜蜜的恋爱,哪怕只是一场也好,哪怕只有一个礼拜也好。

 可是他偏偏是她的“目标案件”

 而她偏偏只是个要养活一堆骗子的女骗子。

 他们注定要站在敌对的一方。

 情况很清楚,他们不能相恋。

 她必须让他继续恨她,他才可以全身而退,退回原来该属于他的世界里,也让她安然退回所属的位置与身分当中。

 可这艘该死的船和这场烦死人的雨搞砸了这一切。

 唉!话说回来,搞不好这是她的报应,让她活该死在孙世祁的手里。

 她躺了下来,听着船外的雨声,沮丧地领受等死的滋味。

 ***

 晚上八点钟。

 这一整天里监视器里的甲板上一直没有出现丁品臻的影像,这让大啖着美味晚餐的世祁显得有点魂不守舍。

 埃伯则戴着眼镜站在监视器前仔细检查着线路,希望不要再发生昨晚那样的乌龙事件。

 “少爷,这说也奇怪,监视器明明有画面,可是怎么一整天都没看见丁小姐人呢?”

 “放心,她不会有事的。”这话,也不知他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安慰福伯。

 “少爷,外面的雨,看来越下越大了。”福伯看着窗外。

 怎么这顿饭吃来全然无滋无味!

 他索放下碗筷,走到监视器前,瞪着那萤幕,竟看到丁品臻歪歪斜斜地拎着一罐瓶子走到甲板上,而且很靠近护栏。

 他拿着遥控器,调整画面,想把她拎的那瓶东西看清楚。

 老天爷!她拿着的不是他几天前拿上船的伏特加吗?而且她看来像是…喝醉了。

 “福伯,快!我们马上出海。”

 “现在?”

 “对!晚了我怕会出事。”

 “可是少爷,天气不好,我们要开直升机还是开另一台小汽艇?”

 “汽艇。”

 十五分钟后,他们终于靠近了丁品臻那艘船。

 已经醉得摇摇晃晃的丁品臻也发现有船向她靠近中,她开心地举起双手又跳又叫,又担心对方没看见她,不知发什么神经,竟跨过栏杆,拿着酒瓶对着来船猛摇。

 埃伯成分担心地看着那惊险的画面。

 “少爷,你看丁小姐会不会掉下去啊?”

 他话才说完,丁品臻便以倒栽葱方式落海。

 他张大眼睛喊了一声啊!

 身旁的世祁已经噗通一声,以最完美的弧度跳入海面。

 向来冷静的福伯也慌了。

 他穿着雨衣拿着手电筒往底下的海面猛照。

 这下可惨了,雨这么大,又这般高,少爷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少夫人,要是两人都出事了可怎么好?

 他担心着,思虑着是不是该打电话跟法国的大小姐求援。

 孰知,就在他决定该去打电话时,他看见少爷向他挥着手,只是一个头翻过来,又不知把人打到哪儿去了。

 他一边拿着手电筒着急地在汽艇附近搜寻,一边忙着打开救生艇的绳索。

 终于又听见少爷在喊他。

 “少爷你撑着点!我把救生艇扔下去!”

 终于,他看见少爷爬上救生艇,还拖着少夫人。一番折腾后,他们终于合力把丁品臻给上汽艇。

 可她已不省人事。

 “少爷,丁小姐这…”

 “应该没事。可能喝了点海水又醉醺醺的,我看头越来越高了,我们先赶回岛里再说吧。”世祁代道。

 为了在汹涌海里能拉住她,他也差不多筋疲力尽了。

 回到岛里,世祁吩咐福伯把丁品臻扶到他房里,接着,挥手让福伯离开,自己掉身上的衣服,再翻出姑姑的旧衣服帮她换上。

 结果她吐了他一身。

 他只好再去沐浴一次。

 等他走出浴室,福伯已经将两碗热腾腾的红糖姜汤摆在桌上,正动手整理房里的呕吐物,污秽的单及地板。

 “少爷,不如换个房间吧。”

 “我看不要动她了,免得又吐出来。”

 “少爷,那您呢?”

 “我就睡这看着她好了,福伯你也折腾一个晚上了,先去休息吧。”

 “那姜汤请少爷喝过后再休息。”

 “知道了。福伯谢谢你。”

 “少爷,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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