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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我之前浸泡于大鼎内,便是在治疗。”她轻叹,内心对魟医好过意不去。

 “不是熬汤底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红枣煮汤”呀!

 “并不是。”这一回,连叹气都省。

 又非每个人都与他一样,当她这位“红枣”熬得出药效,好吗?

 “我还在想魟医哪生的狗胆?!要动你,也不先问问我。”原来是误会。

 蒲牢脸上倒不见半丝歉疚,只当魟医运气不好。

 “可是你哭个不停,很不寻常吧?!那只庸医,药效下得太过?则可恶,等会儿一定要去找魟医问个清楚!她要是哪里出了差错,魟医就当心他的一身鱼骨!

 就算他手掌又宽又大,却对那些小东西无力招架,它们濡了他的指腹,烫着指肤,同样从指之间汇聚渭落,挡都挡不住。

 它们将他整治得很挫败。

 “我不清楚…”因为治疗过程被蒲牢中途打断。

 原先魟医吩咐她,须泡上半个时辰。

 “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伤心,甚至感到久违的…安稳,为何眼泪还是掉个不停?”她困惑,需要有人为她解答。

 自从爷爷过世,她一个独立,虽不至于面临生活困顿,布衣简食亦能平稳度,不愿麻烦他人,她总是努力坚强。

 有多久…没有依靠过谁?

 有多久,不曾再被谁抱进怀里,发、拍拍脸蛋,让她能软软腻着、赖着,像个孩子,随兴撒娇,由着她任

 现在,他搂抱着,虽然稍嫌懊热,也不似长辈疼宠晚辈的单纯搂抱,他太人,除了拥抱,不时摸摸这、亲亲那、上下其手,一整个不安分…

 他的汗水、他的胡子、他的鳞,摩掌在身上,微微砺刮人,她并不觉得讨厌。

 她将他搂进前,密密贴合,她努力展臂,环他。

 “是魟医的药汤,解清我出世便带来的余毒?让我得偿宿愿,体会落泪的滋昧?”

 在他怀中,她轻轻喃语,着鼻,还在泣。

 “若是如此,也不该是在…这种时候,让我哭得这般狼狈,好丑…”她的声音略略沙哑。

 太羞人了…

 竟是在好之际,哭成泪娃儿…

 她还以为,她第一次的落泪,该是在危急、或绝望、或剧痛时…

 之后,若要魟医商谈药效、成果,教她如何启齿,说得出口她是在什么情况下…

 思及此,两洼泪泉滚得更凶狠,还配上了红的颊霞。

 蒲牢手足无措,慌张去揩她的泪。

 “你…不会是回想起刚刚…后悔了吧?”才会泪水哗啦啦往外泼,他忍不住胡乱瞎猜。

 “我才不是后悔”她连连摇头,否认得好快:“一点后悔也没有…”

 边说,边哭。

 他了手脚,猛昔她拍背,怕她哭到忿气。

 “没后悔就好、没后悔就好,你哭成这样,害我很担心…你对我不满意——”他一脸很怕惨遭她“嫌货”的神情,非常认真的怕。

 她听完,璞嗤笑出来,然后继续哭。

 “又哭又笑,你是小娃儿哦?”见她出了笑,蒲牢稍稍松懈,才有调侃人的好心情。

 她不怕他取笑,带些骄纵的口吻,回嘴。

 就算…她说得再任,蒲牢都会包容她。

 不知为何,她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你现在算是『重新出世』就对了。”要不要找来喂她呀?

 蒲牢笑着,真当她是小娃,揽在臂弯内,摇呀摇。

 红枣眉止俱柔,喜欢被他这般对待、哄着,她突地想到:“有人说,娃儿之所以落地啼哭,是因为他们知道,投胎入世,才是苦难与磨练的开始。”

 跳离轮回,才是天赐恩惠。

 “那你没哭着落地,代表你这一世没有苦难和磨练,平安顺利。”

 她眸儿微眯。

 “…还能这样解释呀?”

 他,将她懂事以来,便暗暗自卑的“隐疾”,说成…好事一件。

 “是呀,大家都哇哇大哭,就你没有,他们哭入世苦,你说不定是带着笑脸来的。”嗯…儿时的她,一定长得很可爱、很讨喜、很粉,软绵绵的…

 “我喜欢你这种豁达的说法。”

 红枣弯笑,泪珠滑过勾扬的角,笑意美丽。

 “喜欢也哭哦?所谓的『喜极而泣』?”他把她按进赤luo膛,沉稳的声音在腔震

 “喜极而泣?”她重复着。

 “你不也说过,快乐是会掉眼泪呀。”他自身是还没遇过开心到哭的情况啦。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她的眼泪是为欢喜而,不要扶带一丝丝的悲伤或…后悔。

 “快乐的眼泪…”她轻声呢喃。

 她凝眸,看看他。

 看他,为了她的眼泪,出这种表情——

 这种好担忧、好要紧,仿佛眼眶滴下的泪,是钻刺在他心上,那般的表情。

 她的心,都要为此融化了。

 而无形间,化开的心,凝为有形的泪,盈掬在他掌,啜进他嘴里。

 或许,她的无泪,是老天爷的一种厚爱…

 因为,那时的她,身旁没有这样的人——

 这样笨拙、却在意她,这样犷,却细腻珍惜她的人。

 当年,痛失至亲,无论她哭得多声嘶力竭,谁来抚慰她?

 谁能像蒲牢,不舍,爱怜,因她的哭、因她的笑,而悬念挂心?

 兴许,她在等他的出现。

 等待一个,能在她哭泣时,拥她入怀,轻言相慰,逗她欢笑的人。

 在他面前,可以放声哭、朗声笑,不用佯装坚强,无须隐藏的人。

 眼泪知道,那个人,出现了。

 眼泪在等的那个人…

 它再也不用强忍,哭吧,他,会珍惜的…

 捧在他掌心的娇颜绽放清微笑,随其颔首。

 豆大的泪,一颗颗、一点点,酒下。

 她开口,嗓音合清脆笃定:“这是,快乐的眼泪。”

 她将他抱紧紧,紧到每寸肌肤没有空隙,最赤luo纯真的贴近。

 “我以后变得很爱哭,怎么办?”她开始担心这个问题了。

 太依赖他的话,怎么办才好?

 “只要不是痛苦的难过的泪,要多少都没关系。”他说。

 红枣闭上眼,听看他的声音,热泪盈眶,好想…扑进他口,安心大哭。

 蒲牢不懂见好就收,一肚子实话,继续说下去。

 “你刚躺在我身下,一身粉,脸蛋红通通,模样好娇、好美、好妖娩,一边喊我的名,盈泪水的眼瞅看我,让我好亢奋——”他一点都不介意这样爱哭的她——限于第间,受尽宠爱的狂泪水——时常出现哦。

 她“打”断他的话,一拳送他。

 龙!

 鲜鮻灵参凤涎麒角云水蟠龙梨仙酒金耳红枣汤,开煮之,遥遥无期。

 泵且不提六龙子带着“鮻”,由地牢逃出,眼下不知去往何处,药材少去这一味,如何能煮?

 再者…

 狐神勾陈,一只得道成仙的才狐狸,恰巧光临龙骸城,怡巧听闻六龙子劫狱事件,也那么怡怡好,鲜鳞灵参凤涎麒角云水蟠龙梨仙酒金耳红枣汤,他饮过,对其功效,一清二楚。

 修长手指轻轻梳浓红长发,再墉雅地托向脸颊,女好的面容,嘻笑的姿态,无一不美、无一不魅。

 “那滋味…永生难忘,可龙主说它能治心头郁结之症?怎么与我印象中不太一样?”

 “勾陈大人,嘘——”

 龙主慌张挥手,想阻止,但太慢,不及勾陈轻笑过后,娓娓诉来的实情。

 “鳞的金鳞带毒,灵参不甘心死,也大放毒,仙酒无毒,但能催化众毒,出最烈药,凤涎微甘小毒,麒角是指麒角枕,而蜚麒麟之角,剧毒,云水是毒蛇之名,蟠龙梨听来可口,万万不能食,金耳是毒菇一种,红枣…只是想让汤尝来有一点点甜昧。”

 贝陈稍稍停顿,呷饮鱼媲奉来的热茶沫,润完唯,才再笑道:“这么毒的汤,一碗喝下,用不着半步,立即血暴毙,算算…确实是某种程度的治病方式。”

 真相,令人咬牙切齿。

 原来,几名龙子耗费时间精力,所寻齐的药材,根本不能拿来治病,一切,全是龙主和魟医的阴谋!

 戏耍龙子们的阴谋!

 纯粹看不惯儿子们的拂逆和不孝,才想出诡计,要教他们忙碌奔波,报报小小冤仇。

 “难怪,我吃完蟠龙梨后,脑袋都有些昏昏的。”九龙子回忆着,那种飘飘仙的晕眩感,是中毒啦?幸好,他头好壮壮,区区小毒,奈何不了他。

 “父王真是太过分了,这种事也能拿来玩?!把我们几人耍得团团转!”离开大厅许久之后,这口怨气还是没消,几只龙子气呼呼骂着。

 相较兄弟们对于实情的恼怒,蒲牢却是松了好大一口气,腔的郁积一吐而尽。

 所以,当勾陈点破龙主伎俩,兄弟们纷纷爆发不时,他一个人呵呵傻笑,反常的安静,不加入挞伐行列,独坐一旁,心里开喜悦小花。

 “不用拿她下锅煮汤,不用去找其他红枣代替她,实在是太好了!”蒲牢的开心,不仅写脸上,更在喃喃自语时,无意间说得很响亮。

 “二哥看来是要把那株小参留在城里,六哥不知要多久,才会发觉自己沦为父王的玩具,狠狠耍了一顿…”九龙子双眸扫去,朝不时傻笑的蒲牢方向瞄,他都快看到四哥的头顶,开出园花朵了…

 是有这么快乐哦?

 “四哥。”

 某人,还在开小花,灿烂绽放。

 “四哥!”加重喊他的力道。

 “嗯?”某人回神,表情…仍是一副身处“鸟语花香”的仙境一般。

 “我找的蟠龙梨,几口就能啃光,一点都不麻烦,你呢?你要怎么处理…你带回来的『药材』?”

 对于蟠龙梨的小毒,丝毫无畏,九龙子的处理方式——嗑掉它!

 本来,四哥的“药材”他可以提供帮助的,帮四哥吃掉,肚里多几颗小玩意儿,不会浪费太多空间——前提,必须是正常的“红枣”,小小圆圆那一种。

 “处理?”蒲牢对这两字,一脸茫然。

 “对呀,又不拿她来煮汤,呃,嗯…她也不能煮汤啦…留她下来,没啥用途嘛,再说,她有想留在龙骸城吗?”九龙子问得直率,人耶,在龙骸城,诸多不便,换成是他,他才不待哪。

 蒲牢呆住。

 她留在龙骸城的理由,没有了。

 她会想…留在龙骸城吗?

 这里,与她生长、习惯的陆路,是全然不同的两方世界。

 海中,没有出,没有月落,被海水包围,身边出没的,尽是些鱼模虾样的物种…半个她相的“人”,都没有。

 她会想回去吗?

 回到有耗有乌,有邻人有朋友,昼夜相替,晴雨风雪的丰富陆地?

 “咦,花不开啰?”九龙子好似看见,某人头顶上的灿烂小花圃,正在凋萎、枯死。虽然花儿是无形的,但四哥脸上的采,就很有想象空间。

 瞧,又凋了一朵。

 “我想要她留下来!”蒲牢猛然大吼出声,声波震天动地,如狂雷更响。

 九龙子一时不察,来不及捂耳,遭巨响贯穿,双耳俱麻,爆出震痛,整个听觉被嗡嗡声所侵占。

 待九龙子以术力治愈耳部不适,正抬头,控诉四哥的胡吼瞎叫,只是再仰首,哪还有蒲牢的踪影?

 待留吼声余韵,袅绕海城,仍在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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