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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愈来愈冻寒,常常连续多都不见太阳脸,天空灰蒙蒙,似要将人不过气来。

 宫熙禛身上的伤泰半已好得差不多,他不戏耍瑶光玩的时候,便又是陷入沉思当中。

 瑶光走过他身旁时会忍不住担心,几次想开口关切,又怕他嫌她多事,只能一再将对他的关心埋在心里,兀自干焦急。

 在难得透着阳光、不再阴沉的天候里,宫熙禛带着被他打磨得很锐利的锄头与斧头陪她上山采药。

 他沉默走在她身后,步伐沉稳地踩踏着山径上的冰霜、枯枝与落叶,时刻留意周围动静,自在山中遭遇杀手狙杀后,他便有随时与人生死对决的觉悟,不论刮风或下雨,每皆会起个大早开始练武,将师傅曾教授过的武艺全都演练过,以防再遭遇杀手会被杀个措手不及。

 这几他在盘算,要想办法到一把长剑,光靠锄头与斧头可不济事。

 “妳把那个人埋在哪儿?”

 走在前头的瑶光听见他突然出声询问关于被他杀死的那个男人的事,以为他是感到歉疚,很乐意地转身回答:“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东边林子里的一小块空地,你是要去祭拜他吗?”

 宫熙禛皱眉看她,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可笑的话来。“我一斧头就让他头身分家,妳竟然以为我会想去祭拜他?嗤,妳这女人脑子是不是坏了?”

 “我的脑子没坏,既然你没要去祭拜他,为何要问起他的埋葬之地?难不成你还想把他挖出来鞭尸?”真正奇怪的人是他才对。

 俊眉恶一挑。“差不多。”

 “什么?!”瑶光被他吓到声儿拔尖,伸手掏掏耳朵,以确定并未听错。

 “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挖坟,带路。”骄傲的下巴扬了扬,命令。

 “等等,你是什么意思?不会真的要挖坟吧?”小脸吓得白惨惨,都过了这么些天,那人的尸体肯定已经腐烂,她没有兴趣去看一具已经腐烂爬虫子的尸体。

 “真的,所以,带路。”宫熙禛说得斩钉截铁。

 可怕的皮疙瘩爬瑶光全身,她才刚觉得他人不是太坏,还算有良知,怎知他会朝她兜头狠狠泼来一桶冰水。

 她双脚坚定站在原地,头摇得如博鼓。“我不要,你不可以这么做,他人都死了,你应该让他入土为安才对。”

 宫熙禛双手盘取笑她。“妳又不认识他,跟他没半点情,我也不是要挖妳的坟鞭妳的尸,妳何必这么坚持?”

 “我之所以坚持,是因为你是不对的。”他到底懂不懂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或者他根本已经疯狂到不可理喻了?

 “不对又如何?”他不在意的耸耸肩。

 瑶光翻了翻白眼,觉得同他讲道理真的好累,因为他完全不在乎,也听不进去,她长叹了口气,试着以平和的口吻对他谆谆教诲。“既然不对,就不该做不是吗?”

 “假如妳废话说完了,那就带路吧。”

 她气得跺脚。“你为何要让自己变成这样可怕的人?这样你真的过得比较开心吗?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的你会让人敬而远之?”

 “那又如何?我本来就没有要求他人喜欢我,妳为何对我的事如此在意,莫非妳喜欢我?”嘴角恶意一扬,笑睨气急败坏的女人。

 瑶光因他突然丢来的问句震得被口水呛到,红小脸,拼命捶用力咳着。

 宫熙禛双手盘好整以暇地看着那没胆与他对视的女人。

 “咳!咳!我…我才没有喜欢你。”她拼命咳着,眼角难受地出泪来,努力找出声音极力否认。

 他冷哼一声,完全不相信她。

 瑶光伸出食指抹去眼角的泪水,抬起心虚的小脸,鼓起勇气大声否认。“我真的没有喜欢你。”

 “没有就没有,我没有聋,妳犯不着说那么大声。”

 粉紧抿,她实在无法从他悠闲的态度看出他到底相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一颗心忐忑不安。

 “带我去。”他再次命令。

 瑶光头痛裂,不懂他怎么会如此坚持,她不能让他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恶行,她很无奈的摇头。“你究竟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挖他的坟鞭他的尸不可?”

 “我要他的剑。”他终于好心的为她解惑。

 “他的剑?”她傻傻重复。

 “现下妳都清楚了,可以带我去挖坟取剑了吧。”

 “喔…可以。”瑶光呐呐点头,原来如此,幸好他的目的在于取走被她一并埋进土里的剑,不是想要鞭尸,害她差点被吓死。

 宫熙禛尾随在她身后,嗍笑她的大惊小敝胡思想。

 走了一小段路,回过神的瑶光忍不住抱怨。“你为什么不早说?让我误会你很有趣吗?”

 “是很有趣。”他不介意让她知道,他的小小乐趣。

 “…”这个坏胚子!

 宫熙禛抬头望着天空,虽然乌云密布,至少有天光,为灰暗带来一线光明,这段日子盘踞在心头另一件重要的事,即是他知道朝中仍有一些他爹从前的追随者,倘若他能找出那些人与之联系,透过他们的帮忙,他要潜伏入京便易如反掌。

 问题是,那些人是否仍愿意为他所用?而他又要如何确认那些人的忠诚度?这是个大难题,他得好好想想,否则他可能尚未成功筹划复仇一事,便已遭出卖,死无葬身之地。

 穿过高大参天的树木与低矮刺人的草丛,两人很快来到瑶光埋葬杀手的地方,东边林子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块长着短短杂草的空地,上头了一权充墓碑的松树干。

 瑶光伸手一指。“他就埋在那里。”

 宫熙禛眉也不挑,面无表情拿着锄头自她身边走过,丢下一句。“来吧。”

 “什、什么?”她瞪大眼,惊愕不已。

 他潇洒挑眉,转身看她。“妳不会以为我打算独自做这话吧?”

 “可、可要取剑的人是你啊。”说到底这事与她无关不是吗?

 “那又如何?”

 “办不到,要挖坟你自个儿去挖。”她用力摇头,拒绝协助。

 嘲笑的角挑衅一扬,慵懒贵气道:“我瞧妳是怕看见腐烂的死尸,才编借口不去的吧,其实妳可以直说,我不会勉强妳。”

 被他看轻的感觉像被针刺似的,教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受不了地大声反驳。“谁说我怕的?”

 事实上,她还真不想看腐烂的尸体。

 “既然不怕,那就来吧。”他顺着她的话尾,下巴扬了扬,要她乖乖听话办事。

 “呃…”瑶光发现自掘坟墓时为时已晚,沮丧闭上双眼,恨不得将笨到家的嘴巴起来。

 “呃什么?后悔了?”他刻意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不肯服输示弱的瑶光一股气往上冲,再次冲动地口而出。“挖就挖,谁说我后悔了。”

 很好,她不只嘴笨,人也笨死了,居然会中他的将法,现下真要后悔竖白旗也没那个脸面,唯有硬着头皮上了。

 瑶光惨白着脸,拿着锄头的手微微发抖,僵硬地走到他身旁,嘴硬的扯动嘴角道:“开始吧。”

 她的恐惧全看在宫熙禛眼里,让他直想发笑,但他面上依旧波澜不兴,右手作了个请的姿势。“既然妳这么说,就由妳先开始。”

 “啊?!”她瞪着他。

 他坚定的对她颔首,将开挖的重责大任托到她身上。

 瑶光忍住丢下锄头落荒而逃的冲动,小脸青白交接,咬紧牙,深了口气,故作坚强地弯挖下第一锄。

 呜…她这是招谁惹谁了?为何自遇到他后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莫非他是她命中的煞星?

 宫熙禛满意地看她挖下第一锄,于心里暗笑,一把走被她拿来权充为墓碑的树干,随意往旁一扔。

 “你怎么可以随便扔?”瑶光见到被当作墓碑的树干飞入半人高的草丛,开始发难。

 “不扔掉,难不成要我把它供起来?”他不屑哼了声。

 “当然不是,但你至少可以恭恭敬敬把它拿起来好生放在一旁吧?”她丧气的看了被草丛掩没的树干一眼。

 “他是来杀我的,我为何要对他恭敬?”他当她说了件非常荒谬可笑的事,仰头朗声大笑。

 “话是没错,但人都死了,结下的仇也该解了不是吗?”

 他嗤之以鼻。“妳太天真了,仇恨并不会因人死而了结,要不要了结,得看我愿不愿意。”

 瑶光怔忡望着他纠结陷溺于仇怨的脸庞,不明白他的爱恨为何会如此强烈,爱一个人就用尽全副心力去爱,恨一个人也是至死方休,终背负如此浓烈的情绪,莫怪他无法获得平静。

 “你这样子怎么快乐得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非常好看,她永远都记得在京城时,他扬着这世间最人的笑容面对心爱的女子,那笑容比世间最好的佳酿还要来得醉人。

 “谁说我要快乐?我一点都不需要快乐,我要的是血债血还。”他不介意让她知道他这人有多嗜血骇人。”

 闻言,瑶光倒了口凉气,久久说不出话。

 “还愣在那那里做什么?快点挖。”

 瑶光像个呆子,木然听从他的指令行事,脑中不停盘旋他所说的话。

 倘若有办法,她想要为他调配一碗名为遗忘的汤药,她不希望他再受困于血海深仇中,那太痛苦,也太折磨人,只会让人因嗜血而愈陷愈深。

 假如他能够忘掉所有不愉快,就此隐姓埋名到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她相信他可以过得比现在还好、还开心。

 她瞪着自己掘土的双手,想着她这双手救人无数,可以调配出许多治病良方,为何却救不了最在意的人?为何调配不出让他那伤痕累累的心痊愈的良药?

 在她挖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始有动作的宫熙禛,突然开口问:“妳大概把剑埋在哪个位置?”

 “咦?”突来的问题让瑶光停下手中动作,愣愣抬头看他,指了指右前方道:“大概是那里吧。”

 他揶揄问:“既然大概是那里,妳为何挖现在挖的地方?”

 幸好他够聪明,没像她傻乎乎的卯起来胡乱开挖。

 经由他的提醒,瑶光这才发现自己有多傻气,呻的拍了拍额头,气恼自己部快断了,竟然还挖错地方。她连与他视线集的勇气都没有,非常清楚此刻那双好看的黑眸定充

 唉…垂头丧气的移到大概位置,灰头土脸地继续挖坟。

 过了一会儿,尚未看见腐尸,瑶光已先嗅闻到腐败难闻的气味,她皱眉憋气不敢用力呼吸,强住翻绞不已的胃部,克制着想跑到一旁呕吐的冲动,自己加快挖掘的速度,好提早结束这酷刑。

 宫熙禛亦闻到教人呕的气味,为取得长剑,他紧绷着脸没有迟疑地继续挖,没多久便看到爬有虫子与蛆的腐坏手臂旁闪着剑鞘上云纹装饰的银光。

 “挖到了。”他扬一笑。

 “真是太好了。”瑶光不爱看成堆恶心的虫子,偷偷撇开脸。

 难得善心大发的宫熙禛没有她继续挖,他不理会那些受到惊扰到处爬动逃命的虫子,伸手拿取长剑,眉也不挑地抖开剑鞘上的虫子与泥土。

 瑶光吓得连忙跳开,唯恐被他抖开的虫子会跳到她身上,这阵仗已教她头皮发麻,凝结于眼眶的泪水就要狂而下,即使长年上山采药看到虫子是家常便饭的事,但为了采集所需药材,她会强迫自己忍受,只是今天这具腐尸上的虫子实在多到她难以忍受,她真的快哭了。

 宫熙禛出长剑,就着天光审视手中的剑,以指尖测试其锋锐,剑尖挑破拇指脆弱的皮肤,一滴血如珠玉凝结于指尖,他不甚满意地点头下评语。“还算堪用。”

 瑶光背对着他抱头蹲下,声音闷闷的问:“好了吗?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那打从心里的恐惧终于引起宫熙禛注意,刹那间,她害怕的模样竟让他想起蝶儿,他的蝶儿也曾被小虫子吓得花容失,为此,他的心不由自主放软,将长剑入鞘系于际。

 “走吧。”

 瑶光怕得不敢回头,不想回头,嗓音犹带哽咽。“去哪儿?”

 “妳不是还要采药?”

 “对,但你有把尸体埋好吗?”怕归怕,她仍是想知道他有没有收拾善后。

 “没有。”他回得很理所当然。

 “为什么没有?”她急得差点回头,但一想到那恶心的景象,便又没用的将自己缩成一团。

 “我为什么要?”

 “是你挖的,你当然要再把坟墓恢复原状。”她气急败坏地坚持道。

 宫熙禛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背影好半晌,终于决定好心地顺她的意一回,毕竟如果今是蝶儿在他身边,他决计不会让心爱的蝶儿受到半点惊吓委屈,算她托了蝶儿的福。

 瑶光听见挖土的声音,鼓起勇气转过头看,惊见他竟真的依她的意思将尸体埋好,纵然他的动作鲁而不耐烦,但他真的做了,她的心为此盈暖意,不管他为何愿意动手,她都很开心,真的好开心。

 她不再害怕的站起身,抹去垂挂于眼角的泪珠,充喜悦走到他身旁提醒。“还有墓碑。”

 她的大胆要求惹来他的横眉竖目,他不客气地扔下话,便转头迈步离开。“自己去捡。”

 “好。”瑶光的心被他收得服服贴贴,对他的恶声恶气半点都不在乎,开开心心小跑步到草丛里捡拾被他丢弃的树干。

 他难得对她好一次,她就已经很开心了,涨得的,她想,她真的是太軎他了。

 明明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她已经无法将心收回,只能傻傻埋头狠狠爱了。

 ***

 初雪,如雨,细细碎碎。

 天色一片灰蒙,凄凄冷冷,尤其在山里,寒气更是无孔不入,冷得教人无时无刻都瑟缩着身子。

 林中,孤男寡女共处的小木屋里,烧着木柴的地炉发出哗剥声,埋在火堆里闷烤的番薯已散发出阵阵香甜气味,人分泌唾,食指大动。

 瑶光端坐在桌前状似专注地处理成堆药材,事实上她每隔一会儿就会烦躁地转头看向敞开的窗户,窗外,他练剑的身影令她心不在焉。

 “我知道你复仇心切,但你已经天天练剑了,偶尔休息一天不打紧吧!外头天寒地冻的,你这样肯定会受寒的…”就是知道他不会听见,她才敢放心在屋内叨絮,将心里所有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地全都说出出来。

 说完,悠悠叹了口气,放下削到一半的淮山,痴然凝望于细雪中更显俊逸潇洒的身影。

 “我实在很傻是不?明知你永远不会属于我,却总是忍不住追寻你的身影,你可知道,你随口说的一句话,就可以让我飞上云端或是坠入万丈深渊,这种自己不再属于自己的感觉很不好受,偏偏我就是无法控制不去喜欢你…

 “打从挖坟那一天,我发现原来你的心还是有柔软的部分,原来你也可以不这么狠心绝情,一切好像就更失去控制了。宫熙禛,我可不可以期待,终有一天,你会真心对我微笑…”偷偷的,在仅有她在的屋内唤出他那不能说的真名,私藏她的小秘密,不教他发现。

 她好想、好想光明正大叫他的真名,而非当他是个无名无姓的人,有没有可能,有一天,他会对她坦承,说出他的真名,道出他那曾经极为灿烂绚丽但又悲惨,布创伤的过去?

 “戚瑶光啊戚瑶光,总有一天妳会被自己的愚蠢给害死。”话说完,怀抱无限期待的她再次长叹了口气,低垂着头削着淮山的外皮。

 ***

 在屋外细雪中练剑的宫熙禛专心一志,嘴巴吐出热气,白烟轻飘,似愁,全身上下因运气而变得温暖,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他已经持续练剑练了一个时辰,每天起后不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为的是保持最好的状态,以面对随时可能来临的突发状况,他不会任自己像待宰羔羊一样脆弱无助。

 突地,他敏锐地听见有人踏雪而来,足音沉而重,不是个练家子,且来人只有一个,眉一扬,感到疑惑。

 自他受伤坠崖清醒后直到现在已近两个月,从来不曾有人造访戚瑶光的小木屋,今突然有人出现,是迷路的旅人,或是专程来找她的?

 他不想与那人照面,长剑于半空中如银色游龙轻灵收鞘,傲然转身走进存放药材的另一间小屋,掩上门板,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瑶光发现他忽然不见了,愣了下,扔下尚未削好的淮山,走到窗边东张西望,喃喃自语。“咦?他上哪儿去了?”

 见不到他,令她帐然若失。

 左看右看仍不见他的踪影,瑶光干脆走出屋外,依循地上的足迹寻找他的踪影,发现他进了储放药材的小屋,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他在里面做什么?”

 心头的疑惑刚起,便听见身后有人拉开嗓音唤她。

 “戚大夫!”一身布袍的矮胖中年妇人撑伞出现。

 瑶光旋身看向冲着她笑呵呵的大婶,同样漾开笑容,亲切问候。

 “伍大娘,妳今儿个是来拿伍大叔的药吧,我去准备一下。”

 笑到眼都瞇起的伍大娘不顾地上滑,快步来到身旁,拉住她的手道:“不急,妳待会儿再拿给我便成。”

 瞧出伍大娘似乎有话要对她说,瑶光便不急着张罗药材,关心询问:“近来天候变冷了,伍大叔和大娘妳可好?”

 “哎,我家那死老头儿不就是老样子,天气一冷,雨一下,就犯风,这几天疼得厉害,我这才赶紧过来跟大夫妳拿药。”伍大娘边说边摇头,抱怨天气不好。

 “伍大娘妳照料伍大叔时,别忘了也要顾好自己,天气太冷了,感染风寒可不好。”

 伍大娘朗地拍拍脯。“我晓得,大夫妳放心,大娘我的身体可是比牛还要强壮,不会染上风寒的。”

 瑶光微微一笑。

 闲话家常完,伍大娘笑得十分暖昧,用手肘推了推瑶光,神秘兮兮地低声音。“戚大夫,我全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瑶光被伍大娘那暖昧的笑容与话头雾水。

 “男人哪!”伍大娘掩格格娇笑,话像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什么男人?”她傻傻重复。

 “哎,戚大夫妳就别装傻了,我说的是大夫的男人,不然这荒山野岭哪还有别的男人。”伍大娘一副过来人样儿俏皮的朝她眨眨眼。

 瑶光的脑袋瓜登时一轰,总算明白伍大娘所指为何,她羞得红透双颊,连忙挥舞双臂否认。“伍大娘,妳误会了,我真的没有男人,他不是。”

 “啧,方才我明明远远的就瞧见大夫的男人走进屋里,大夫妳早就过了及笄之年,我说这话是有点伤人啦,不过妳已经是老姑娘喽,现下再不嫁,以后真会没人要,既然妳已有心上人那就最好啦,妳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闻言,瑶兆都快昏过去,伍大娘可不是个能保密的料,这世上若有所谓的秘密被伍大娘知道,就等于被方圆几百里的人知道,她得赶紧澄清,不然真会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她握住伍大娘的手,郑重说明。“大娘,我跟他是清白的,什么事都没有,他只是个病人,山中过客罢了。”

 “真的吗?他在这儿多久了?”伍大娘明显不信,孤男寡女于荒山野岭共处一室,情况已经很明显了。

 “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他是因为病得严重,所以一时间才无法马上离开…”瑶光拼命解释,说得口干舌燥,希冀伍大娘别再想歪。

 “不管是不是病人,重要的是他尚未娶吧?”伍大娘打探着,期待大夫好事将近。

 瑶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着子说服伍大娘相信。“伍大娘,妳真的想太多了。”

 “瞧妳紧张的,分明有鬼,大娘知道妳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没关系,这事儿妳我心知肚明便成。”伍大娘脸堆笑,诚心祝福,心想她认识戚大夫也好一段时了,假如那男人真是普通病人,戚大夫儿不会了方寸亟澄清,所以事情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

 有理说不清的瑶光彻底被伍大娘打败,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戚大夫,大娘我方才仅仅瞧见妳男人的背影,不过…啧啧,光那背影就让人觉得他和附近镇上的年轻小伙子都不同.他很俊吧?”未能仔细看清那男人的容貌,使伍大娘深感遗憾,唯有退而求其次直接向她问个清楚。

 一想起宫熙禛过人的容貌,瑶光便不由自主羞红了脸,面对急于打探的伍大娘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左右为难。

 她的沉默被误以为是姑娘家害羞了,一切尽在不言中,伍大娘了然于心,喜上眉梢地真心为她祝福。“我就知道,戚大夫,大娘我呢,就等着喝妳的喜酒。”

 “大娘,妳真的是误会大了,我和他儿不是妳所想的那样。”瑶光已疲惫词穷。

 “好,好,别说了,大娘晓得他是大夫妳的病人,没事的,我不会告诉别人。”伍大娘开心的拍拍瑶光的肩头,说得很敷衍。

 “大娘…”

 伍大娘完全不想听,打断她的话。“大夫,我家那死老头的药就烦劳妳,他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

 “…好,我这就去拿。”瑶光沮丧地垂下双肩,刚刚伍大娘说得尽兴时,可没半点急切的模样,她心里犯着嘀咕转身走进存放药材的小屋。

 伍大娘笑嘻嘻看她进小屋,她来时可是看得非常清楚,那男人转身进了这小屋,如今戚大夫也走进去,两个互有情意的年轻男女再碰在一块儿,肯定少不得一番绵绵情话。

 方开门进入充各种药材清香的小屋时,首先面对的是宫熙禛臭到不能再臭的俊脸,戚瑶光尚未开口,他已率先发难。

 “那个老女人太吵了。”伍大娘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从小到大,围绕他的流言蜚语从未少过,不管是皇宫内苑或是京城各府的女人,老爱在嘴边挂念他的名字,他早已习以为常,但没想到连沦落到这荒山野岭居然也不得清闲,让他发现原来这世间的女人全是同一副德行。

 她困窘的匆匆移开视线,为了避嫌,不敢掩上门扉,只是忙碌地开始抓药,低声音说:“伍大娘只是在说笑,你别放在心上。”

 “妳快将她打发走,我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宫熙禛骄傲的下逐客令,不在乎伍大娘是否会听见他所说的话。

 瑶光紧张的望向外头,深怕他所说的话被伍大娘听见,却发现伍大娘脸笑意对她眨眼时,她连忙嫣然回以一笑,假装没事继续抓药。

 他的高高在上、唯我独尊,每每让她不知该爱抑或是该恼,只能说他太习惯命令别人,她也无须费事提醒他这里是她家,要不要请客人离开该由她决定,努了努粉,一双手快速抓取秤量该给伍大叔的药材。

 很快的,瑶光将药材一份份包好拎起,要走出屋外时,忍不住开口抱怨。

 “这里是我家,你是我的病人,伍大娘是我的病人家属,不是只有你才可以待在这里。”

 “那又如何?”宫熙禛依然目中无人。

 “…”算了,她这是在对牛弹琴,早该料到不是吗?

 摇了摇头,瑶光收起无可奈何的心情,粉噙着笑步出屋外,将手中的药包到伍大娘手中。

 在外头东张西望的伍大娘挪动福态身躯,好奇的伸长脖子往里头望,于乍见屋内那男人教人惊的美貌时,两眼发直倒了口气,一手抚着心口喃喃自语:“我的老天爷啊!他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

 屋内的宫熙禛听见伍大娘的话,眼眉低敛,起了杀意。

 瑶光察觉他的意图,猛地转过身对他摇头,眸底盛恳求的光芒,这一瞬间不知怎么地,他竟心软了,不悦的冷哼了声,以眼神示意她快点将碎嘴的伍大娘送走,否则休怪他翻脸无情。

 瑶光不敢再和伍大娘寒喧,几乎是用推的将命悬一线、双眼蒙沉浸在宫熙禛过人美貌中的伍大娘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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