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喜鹊骇然地瞪着他,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好半天后才气急败坏地挤出了一句话—
“
讲,你
讲!”
“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找他求证呀!”他闲闲地看着自己修饰得洁净完美的指甲。“我们同榻而眠也不是三年五年的事呢,对了,他后颈有个小小暗青色的星状胎记,极是特殊,你可瞧见过?”
还不只三年五年…小小暗青色的星状胎记…
她闻言险些晕死过去。
那胎记她自然瞧见过了,她每天早上帮他梳发,有时衣领稍松了些,就可见到他颈后那小小的星状胎记。
不——现实何其太残酷啊啊啊!
“那、那你也不能随便讲出口。”她气若游丝,勉强撑着一口气。
“我也没到处跟人说呀!”他一脸无辜。
哪、没、有?!
喜鹊眼前金星
冒,好不容易才抑下失控痛扁陌生男子的冲动,咬牙切齿的警告道:“总之,雷霆大人的形象是很重要的,如果你、你是真心待他好,就得顾全他的立场,尤其是千万不能让这种话传到皇上耳里,听到没有?”
“你这么顾全他的立场,在乎他的形象啊!”妖
美男子一脸恍然大悟“你该不会也喜欢上他了吧?”
“我才没有!”她小脸涨红了,嚷嚷。
“也对。”他上下打量她娇小如豆苗的个头,沉
道:“你俩确实是不太般配。”
不知为何,喜鹊听了这话忽然有种强烈想杀人的
望。“不跟你说了!”她气呼呼跑了,忽地又停住脚,回头握着小拳头狠狠威胁道:“要是再让我听到哪儿有这种传言,我就找你算帐——抓你去浸猪笼!”
妖
美男子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好半晌后,嘴角缓缓地往上扬。
“小麻雀护着大老虎,有意思,真有意思。”
连续三天,范雷霆都没有再见到那个吱吱喳喳的小人儿出现。
清晨,他高大伟岸的身躯默默坐在
沿,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却始终没有等到。
原来会出现在门外的清脆扰人嗓音没有了,每
会轻轻巧巧、细细为他梳发的那双白
小手也不在了,就连在校阅台上时,他都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是他把她吓跑了吗?
他的心沉得像是
了三山五岳,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头儿。”门外响起轻敲,寒兵
面,小心翼翼唤着。
范雷霆缓慢地抬起头来“嗯?”
“听说喜姑娘病了。”
话声未落,只觉一阵旋风狂猛而至,寒兵已经被一双铁掌箍住了胳臂,大力摇晃起来。
“她病了?几时病的?严不严重?请了大夫没有?喝没喝药?为什么现在才回报?”范雷霆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咬牙切齿了。
“头儿你、你冷静点,冷静点。”一向沉默寡言的铁戢开口安抚,一边努力将被摇晕了的寒兵拖出头儿的“魔爪”之下。“刚刚属下请了大夫了,现在应该在诊治喜姑娘——”
眼前一花,那状若疯狮的大男人已经不见了。
铁戢顿时呆若木
。
寒兵终于幽幽转醒,抖着
瓣说了一句:“完了。”
“你是说…”铁戢还没回过神来。
“有那种夫人,将来咱们还有好日子过吗?”寒兵
哭无泪。
早晚会被
点鸳鸯谱,霸王硬上弓,捆了扔给某个如狼似虎的…
呜。
“现在申请外调来得及吗?”铁戢也抖了两下。
“你说呢?”寒兵哀怨地白了他一眼。
他们生是头儿的人,死是头儿的鬼,还能外调到哪儿去?
就在两名副统领怨嗟悲叹终身不保的当儿,在万年红娘居里,因遭受重大精神打击而卧病在
的喜鹊才刚刚送走了大夫,有气无力地爬回
榻上。
砰地一声,房门碎成了一地碎片。
她惊吓地回过头来,还未看清楚眼前是怎么回事,已被紧紧拥入了一具强壮温热的
怀里。
许是她病昏头了,怎么觉得这气息好熟悉、好好闻、好…
吓!
“雷霆大——”她三魂瞬间吓飞了七魄。“人?:”
此时此刻牢牢将她搂在怀里的,不是范雷霆还有谁?“你病了?几时病的?严不严重?请了大夫没有?喝没喝药?”他的吼声嘶哑惊痛。
震得她发热昏
的耳际一阵轰轰然,只觉得又打雷了,可是为什么这吼得她耳朵发痛的雷声,却又令人感到出奇的温暖,刹那间,
的惶然无措全蒸发无踪。
连带平抚治愈的,还有她这一颗三天来,揪疼不安的心啊…
“哪儿难受,倒是跟爷说一声…”怀里的柔软身子烫得似火炉,范雷霆一个心焦,手忙脚
地急急将她推回
上“爷去请大夫!”
倏地衣角一紧,他低下头看着紧紧攒住自己的白
小手“喜子?”“大夫来过了。”她小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因病还是因羞,脑子
糟糟成了团浆糊,可这点印象还是有的。“说配了药,待会儿就送来。”
他松了一口气,黑眸布
关切之
。“怎么病了?”
听见他的问话,喜鹊泛红的脸变得有些苍白,内心
战不已地咬着下
。
总不能承认说是自己急怒攻心,这才病倒的吧?
话说回来,这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就…就是有特殊癖好的,为何还总爱对她手来脚来,做出一些令人胡思
想的暧昧举止?
一想到这儿,她又开始懊恼沮丧嗟叹了起来。“唉。”
“是因为爷的事让你累病了吗?”他守在
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得清楚明白,喜鹊嗫嚅了半晌,想问些什么,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心情沉重地摇头。
对这男人,她真是越来越不懂,也越来越迷茫了…
“对不起。”一声叹息低低响起。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你——你刚说啥?”
“爷不该误会,令你难做,”范雷霆心一绞痛,强迫自己硬挤出这剐心的话“以后不会了。”
虽然道歉这种话自他嘴里说出来,简直比王母娘娘的蟠桃自动从天上掉下来还稀罕难得,可是她在万分感动之余,还是搞不懂他后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欸?
喜鹊怎么有种感觉,好像她和雷霆大人始终线头没搭到一块儿,谁都不了解谁的明白啊?
…不行了不行了,她的脑袋早被高烧折腾得头晕脑
,又见到他忧医的脸庞在面前晃动着,揪得她一颗心古怪得难受,突然有股冲动想将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她脑子烧坏了不成?!
“唉…小的可以先睡一觉吗?”她闭了闭眼,越想脑子越混沌。“睡醒了兴许就有力气回大人的话了…”
“嗯,好。”
口纠结着陌生无解的闷痛拉扯,吐不出也
不下,他只能默默地颔首,就要识相起身离开。
陡然间,他的大掌被一只微烫的小手抓紧。
范雷霆诧然回头,黑眸跃现了不敢置信的惊喜,看着她因高烧而通红的小脸蛋。
“别走。”她小小声道。
再顾不得深思细忖些什么,就是本能地不想他离开自己身边…
“嗯,不走。”他坐回
边,大手坚定地裹握住她的小手。“爷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喜鹊脸上浮起一抹欢喜,嘴角弯弯微翘,这才安心地靠着他的手掌,闭上眼,沉沉睡去。
他就这样稳稳地守着她,护着她,三天三夜来折磨了个天翻地覆的苦楚,在这一瞬间,云散天青。
凝视着她充
信任的、甜甜酣睡的圆脸,尽管脸红得跟
透的柿子没两样,呼吸声也因生病而
浊浓重得似打铁的风箱,可他还是仿佛听见了自己左
处,一颗心直直失速沦落、深陷到底的声音。
总归一句,这就是命啊!
喜鹊这一病,足足在
上又躺了五天。
其实她喝了两天的药之后,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已是感觉好多了,可偏偏范雷霆见着她想下
的动作,又是一阵横眉竖目的暴吼,她为了避免自己往后得在耳聋的情况下过日子,只好乖乖躺回
上当饭来张嘴、茶来开口的废柴。
这几
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连晚上睡觉都是靠在
沿闭目养神就打发过去了。
五天后,她脸色红润了许多,他却是
面于思、疲惫憔悴了不少,然而那双黑眸依然炯炯有神,每每盯得她小心肝卜通卜通
跳、慌乱不知所措。嗳嗳嗳,这都是怎么了?
“雷霆大人,你这五天怎么没进宫当差?”在苦着脸喝完十全大补药汤之后,她突然想起,抬头问道。
“爷已向皇上告假了。”范雷霆轻描淡写地回道,把准备好的仙楂果
进她愕然张大的小嘴里。“咬着,甜个口。”
仙楂酸甜滋味在
齿间弥漫了开来,冲淡了苦涩的药味,她
足地唔了一声,可咬没两下,又觉不对。
“你这样告假,不要紧吗?”
“还好。”他替她拿过了喝残的药碗放到花几上,又立刻回来守在她
边。
“还什么好啊?”见他这副不干己事的淡然神态,喜鹊不
有些焦急跳脚。“你是十万御林
卫军的总教头,没在皇城里守着,要是被言官参上一本一或是教有心人趁机钻了空子该怎么办?还有还有,我听说那个沐将军看你不顺眼很久了,早想取你的位子而代之——”
“你怎会知晓这等朝政之事?”他有些诧异,随即脸色一沉“寒兵那个碎嘴的。”
她脸色一僵,有些心虚尴尬地嘿嘿干笑了两声。“就,大家也是关心大人你,多聊了两句嘛!”
说也奇怪,那两尊门神最近也是有事没事就往她的万年红娘居跑,而且都还是趁他稍稍离开去煎药或洗沐时,突然咻地飞进来跟她哈啦个几句。
喜鹊忽然觉得这几天生病的好像不只有她。
“不碍事的。”
“耶?”她
惘地瞅望着他。
范雷霆手上拧妥一方干净帕子,自然地帮她擦擦嘴边,对摺后再仔细帮她拭手,语气再平静不过地道:“该吩咐叮嘱的,爷都
代好了,至于沐将军,更不用理他。”“可是…”
“你先养好病再说。”他凝视着她“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闻言,小圆脸瞬间红透了。哎哟,干嘛又天外飞来这么一句教人浮想联翩的话呀?
话说回来,雷霆大人为什么最近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总对她这么好,这么体贴入微?难道他是要和她…
姊妹相亲?!
“咳咳咳…”喜鹊活像喉头卡了颗卤蛋,一时气窒,呛得连连猛咳起来。
范雷霆面色一紧,焦急地替她拍背。“怎么了?难道刚刚的药吃错了不是?”
你他姥姥的才吃错药咧!
她咳得脸色激动涨红,气急败坏地恨恨白了他一眼。
可是见他一个高大汉子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
脸关怀忧心,所有在喉头排队准备轮番飙出口的狠话,全又给咽回了肚子里。
“唉。”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人爱成天伤
悲秋、长吁短叹了。
当这个世界演变成你看不懂也问不得的尴尬矛盾伤神纠结局面时,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叹气而已啊。
唉,君本英雄也,奈何做美人兮?
那他的这门亲事,她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你的表情很奇怪。”他突觉一阵心惊
跳。
“再奇怪也没你的奇怪。”她抛去了一个极度哀怨的眼神。“唉,算了,只要你总教头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