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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听见她的问话,他不应该笑的,却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一笑,震动到伤口,疼得他咬牙。

 “我问真格的,你那什么反应。”

 “这话会不会问得太晚?说不定,人家已经找上门了。”

 “真的?门她一惊,跳起来,就要往屋外冲,可才跑过两三步,便听见他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昨儿个不是用树枝灭了痕迹,还担心什么?没事的,少自己吓自己。”

 伤处隐隐作痛啊,若能平稳睡上一觉,肯定不错,可他舍不得闭上眼睛,错失和丫头说话的机会。

 所以没事?她转过身,狐疑问:“你不是晕了吗,怎么知道?”

 一惊一乍的,要不是心脏够强壮,她早晚被他活活吓死,诗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不解地望向他。

 “我是晕,但没有不省人事。”

 难怪,药那么好灌,不过他也够厉害的,就算有药,她下针时还是会痛啊,他没昏过去,居然能憋住气,半句不喊,强!真不知他是皮厚,还是天生不怕痛。

 “合计着,你是谁我的同情心来着?”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笑道。短短几句,他喜欢上同她斗嘴。

 “就怕浮屠没造成,反害了卿卿性命,得不偿失。”她歪了两下嘴角。

 “放心,我保证,你这浮屠造大了,后定是福德绵长、富贵荣华。”他眼底闪过一丝骄傲。

 “哈哈门她嗤笑两声,见过自信的,却没见过像他这么白傲的,救了他就能福德绵长、富贵荣华?他当自己是玉皇大帝还是福德正神。

 两人一来一往间,也不知道斗过多久,直到娘进门,两人才呜金收兵。

 娘带来的托盘里有蛋、有药,还有一盘香的炒鳝鱼。

 诗笑着把托盘接过来。“怎么这么快?抓鳝鱼也得工夫啊。”

 “昨儿个庄户送来的,还有两只大肥鸭子喔,现在呐,人人都想讨好姑娘。”

 娘一边说,一边把药端给傅竞,他用没受伤的手接下,仰头,眉头不皱半分,一口气喝掉。

 诗把蛋端给娘,让娘喂病人,她自己抢走鳝鱼,几筷子入口,那个痛快和足啊…

 “不是说,给我补血吗?”傅竞见她吃得津津有昧,也想尝尝。

 “见你精神还不错,大概不缺血吧。”语毕,她又把一片滑喇的鳝鱼丢进嘴里,一口咬下,既脆又鲜甜,真是好滋味。

 暗竟望向娘,没有多说半句话,光是眼神就让娘心软。

 娘举起筷子往诗的盘子里夹鳝鱼,她不依,背过身,把盘子端走。

 见她难得的孩子气动作,娘乐了,哄着她,像小时候一样“姑娘乖,厨房里还有呢,你想吃,娘中午再给你炒一大盘,现在分一点给娘好不?”

 娘都开口了…她向傅竞投去一眼,闷声道:“最好你值得七级浮屠。”

 暗竞挑衅地扬扬眉,张开嘴,娘把鳝鱼喂给他。

 他咬几口,夸张地说:“走过大江南北,我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您的手艺太教人吃惊,我保证,便是皇上吃了您这道菜,也要赞不绝口,姨,您留在这里着实太可惜,如果进宫,定是御膳房大厨子。”

 诗瞪他,不敢置信,他居然能说这么一大串,而且没

 别骗她一块鳝鱼有那么大功效,如果是的话,整盘宪,他岂不是可以下地跳舞?

 见她瞪自己,傅竞竟感到莫名快意,虽然一口气说了长话,口气息不稳,但…值得。他等着她的回应。

 她冷哼几声,说:“我还以为自己是巴结讨好界里的个中翘楚呢,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诗还想再讽刺几句,但从橘园回来的云娘掀起帘子走进,她先到边,看一看伤者。

 她惊讶不己,昨见个还重伤昏不醒,才短短几个时辰,竟能这般有精神?

 “昨见个多谢夫人援手。”傅竞礼貌道。

 “公子感觉还好吗?”

 “小姐医术湛,约莫几便能下。”

 “那就好。”云娘点点头,转身。

 “是吗?是那个品种吗?”诗搜着舅母的衣油,急问。

 她看一眼傅竞,诗娘竟没避着外人就提这事儿,他们几时这么了?不过既然她们这般态度,自己也就没必要避讳什么。

 “没错,就是,我见花朵开得很多,如果天公作美,今年冬天,咱们应该会有好收成。”

 “太好了、太好了,我得赶快找个屋子建灶起炉,再让铁匠打几口大锅子。”

 诗一激动,拉着舅母的手,忍不住雀跃地跳上跳下。

 见她高兴成那样,娘低声把昨儿个的事对傅竞说。

 娘没把他当外人,话便说开了。“我们家姑娘见钱眼开,一知道有新财路便乐成这样,昨儿个,嘴巴还气得翘上天呢。”

 云娘见屋里气氛热络,笑着普诗讲话“秀姊姊,您就别排挤她了,她还不是想多赚些钱,让咱们过上好日子。”

 “我看她啊,是想在老爷家对面盖座更高、更大、更华丽大宅院,教江姨娘给活活嫉妒死吧。”娘笑话她。

 诗靠在舅母身上,没把娘的调侃给听进去,只是想看,不管怎样,命运早已偏离轨道,她再不是那个忍气声、只求家和的女子,她不会拿出银子替莫鑫买秀才资格,娘也不会替爹爹在京里购下大宅院。

 那个有看昙花香气的深夜,已经离她很遥远,只要再远一些,莫家那些人将会与她失去集,而自己的命运再矗立丝不确定。

 “累了吗?到我屋里休息。”看着她眼下的淡淡黑晕,云娘有些心疼。

 “我再看顾他几,确定他不会发烧,再离开。”

 “我~一来看,你去休息。”

 诗握握舅母的手“还是我来吧,要是把他给死,会毁我一世英名。”

 “还没真正医过人就有英名了,这世道还真容易。”傅竞话,惹得娘和舅母掩嘴轻笑不已。

 “你又知道我没真正医过人。”

 “昨儿个,你自己说‘对不住,算你运气不佳,我凌师傅不在庄里,不得不让小丫头上场,我只过猫狗还没过人,不过猫狗有,处理起来比较困难,绒许在你身上,我可以做得更顺手’。”一字一句皆没落下,他的脑子是金铸玉的。

 云娘讶然问:“你那个时候是醒的?”

 “那时大概还不算真正清醒吧。”他莞尔,说得似真似假。

 “那你什么时候真正清醒?”云娘追问。

 “大约是姑娘说‘舅母,你来看看,我的针脚怎样,还不差吧,如果在上头绣朵花,他以后就可以到处炫耀伤口了’。”

 “姑娘,你竟然对病人说这种话?你有没有同情心呐,要是被凌师傅知道,肯定要罚你。”娘责备地望她一眼。

 冤枉啊,她没对病人说这种话,她是对舅母说的,谁晓得他醒着唉,她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占下风,自从丢掉第一口炒鳝鱼之后?

 第五天,傅竞已经能够下行走,娘像母护小似的,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把他当成初学步的孩子。

 第八天,他已经能与大家同桌吃饭,因为他的夸大赞扬,每天的餐桌上一定有道炒鳝鱼。

 这天午膳过后,休憩片刻,云娘和娘闲来无事,在大厅做绢花,十几枝绢花,款式皆不相同,精致华美,与市面上卖的不一样。

 诗走进大厅里,发现傅竞也在,她没打招呼,走近桌边童起绢花看了看。

 “好看吗?我们家丫头也该戴点花儿了。”云娘拿起绢花往她头上一,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

 “舅母,你怎么会做这个?”她没在意自己戴上绢花好不好看,倒是看着绢花,起了另一番心思。

 “我有个姑姑进宫当宫女,因为手艺好,被分派负责做宫花,出宫后,她闲来无事就教我,我学着学着觉得有意思,就自己变化花样,丫头喜欢吗?舅母多做一些给你,好不?”

 “阿竞说,这花儿比宫里的更新奇些,宫里的姑姑都没做得这么好。”话。

 阿竟?得这么快?连小名都喊上啦。她瞄傅竟一眼,似笑非笑道:“那可不行哦。”

 “没头没脑的,说什么不行。”娘觑她一眼。

 “娘到御膳房当大厨,舅母到宫里当宫女,丢下我一个人,多可怜啊。”这话明嘲暗讽,直指傅竞,云娘和娘岂会听不出来。

 “姑娘,你几时同阿竞杠上了,三言两语动不动就挤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欠你多少钱。”

 “我没欠姑娘银子,倒是想给她指点条赚钱的明路。”傅竞莞尔道,没同一个丫头计较。

 “什么明路?”

 暗竞望向她。果然如娘所言,提到银子,她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整张脸立刻生动了几分。

 见她那样,众人齐笑,可诗哪里在乎啊,追着傅竞问:“快说啊,别是唬人的吧。”

 “集合你们庄上的妇人,由夫人来传授她们绢花制法,有人负责裁布、有人负责制蕊、有人负责编扎,总之,一个人只负责一部分,这样便不害怕技艺被旁人学去。”

 咦,他居然与自己想到同一处去了,诗摒弃前嫌,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欣赏。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绢花卖不到好价钱,利润本就不高,再买间铺子或租铺子,算来算去都不赚。”

 “所以刚开始先不在浦子里面卖。”

 “在地摊卖?那更不行,卖一整天,也挣不了两个钱。”

 “你先从庄户里挑几个能言善道的妇人,训练她们怎么卖绢花,这是其一,夫人所制绢花,不但要与众不同,还要用高等的绸纱布料或精美王石,务求精致、鲜巧,能创出仅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好口碑,此为其二。”

 “你要那些妇人挨家挨户去卖?可既是用高等纲纱布料所制,卖价定然不下来,有几家人能买得起?”

 “所以,不是挨家挨户去卖,而是只卖到皇亲国戚、权贵夫人家里,待名声传开后,再买一间铺子,专卖昂贵的绢花制品。”

 他们一言一语讨论起来,越讨论越投契,看得云娘和出会心一笑。

 “皇亲国戚?开什么玩笑,连见都见不着的人物,还谈什么买卖。”诗撇撇嘴,讲上一大篇全是白搭,亏她还聚会神,听得那么认真。

 “谁告诉你见不着的?”他挑挑眉梢,笑得脸得意。

 “难道…你有办法?”不会吧,她攀上高枝啦?瞄一眼自己身上,可没长出什么凤凰

 “你说呢?”他不给她一个实心答案,偏是要将她吊着。

 她哪是能被吊着的人,眨了眨大眼睛,诗追问:“你肯帮我?”这话是用问号,可口气笃定的咧。

 好吧,她不爱被吊,他只好牺牲一点,把肴送到她嘴边。“是谁要我受人点滴涌泉以报的?”

 用力拍手,听懂他的意思了,她乐歪眉毛说:“现在看起来,浮屠好像造得值得的。”

 暗竞失笑,小人嘴脸,一点点利益就得意成这般,要是等她再大一点,还不成了个大商。

 说做就做,她勾起舅母的膀子说:“舅母,您帮帮我吧,这银子咱们得赚,还得赚得叮当响。”

 “什么银子能赚得叮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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