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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他拉过她的手,紧紧上,想起未来几个月不能抱她入睡,不知道到时候,口的火气会不会又窜烧?会不会又忍不住想找人发飙?

 “他看起来和咱们不太一样。”予月回话。

 “我还以为你要说他提到了宫里娘娘,如果是因为他外表长相的话,那么你被骗了,那不是他的真面目。”

 “那张脸是假的?”她讶异,那张脸半分破绽都没有啊。

 “对,他戴着人皮面具。”

 “为什么要戴面具?”

 “当然是不想让旁人认出他。”

 “他在这里有仇家吗?”她好奇岂心起,一再追问。

 不想予月知道太多、不想危险找上门,擎曦刻意拧眉,警告似地瞪向她。

 “你会不会对别的男人太感兴趣了些?”

 好吧,是她的错,不问了!她拉趁笑脸,转换话题“我可以写信给你吗?”

 “可以。”这话他老早就叮嘱过,他明白,她是没话找话说。

 “那你会给我回信吗?”

 她的声音里有几分害羞,脸上带着小女人的腼觍,这倒让他满意的,他总觉得她太小,小到无法理解男女之情,她还是快点长大的好,大到懂得喜欢和爱之间的分别。

 “你说呢?自然是有时间便回,没时间便不回。”

 “那你会很忙吗?”她的问句里带着几分期待,足了他的男人心态。

 “我会尽量出时间…”

 话题被转开,予月忘记自己想问的那句话,那句话是:尹秦和李媚君之间是不是有仇?

 予月猜想,擎曦大约托了全临州的人来照看她。

 一大清早,她收到哥哥铺子里的管事送来银票,说是让她身边多留些银子,临时要用才不至于困窘,她很想笑,阿爹那样宠她,她几时缺过银两?

 午未至,卖花的小姑娘送来一大把鲜花,还问她心情好不好,没事儿做时,可上她家坐坐,她的点心做得还不错。

 饭吃一半,卖鱼的阿江上门来,送来两条活蹦跳的鲜鱼,那是她最喜欢的草鱼。阿江说多吃点鱼,脑子才会好。那个口吻,和擎曦一模一样。

 同桌的予廷、予博、予青哥哥见着,嘲笑她,惹得她一张粉脸红透。

 但是阿爹脸色不好看,闷着头吃饭,半句话不肯说,予月巴结的眼光投向他。

 后羿闷闷地说了句“你以为状元有那么好考?”

 别人不知道阿爹在讲什么,她怎会不知道?予月叹气。她真不明白,阿爹是哪里不满意擎曦?

 中午小憩过后,她往贺家走去。

 擎曦有几个堂哥堂姊已经成亲生子,贺家门风以书香传家,因此把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聚在一起请老师父上课,可是才几岁的孩子哪能耐着子,乖乖坐着听师父讲一堆经国治世的大道理。

 因此每回她接手,师父们就会松一口大气,乐得休息去。

 她很喜欢同孩子们玩耍、讲故事,看着他们天真烂漫的神情,会让她一整天心情愉悦。

 今儿个贺家大门口,停着一辆华丽马车,予月多看两眼,便往里头走去。

 她成在贺家进进出出,门房见着她,根本不必往里头通报,顶多打声招呼就让人进门,她没打算往正厅走,想直接到孩子们念书的翰院走去,没想到才三、五步,擎曦身边的丫头彩玉眼尖看见她,加快脚步朝她跑来。

 “予月姑娘,你来得正好,四夫人才让我过去找你呢?”

 “四婶婶找我有事?”

 “可不就是家里来了客人,可那客人…唉,总之老太爷快发脾气啦,四爷还在同客人周旋,予月姑娘,你快过去吧。”彩玉说得不清不楚,但脸上的紧张倒是明明白白。

 贺家来客人为什么要她过去?予月不懂,但她清楚,每回老太爷发脾气,只有她镇得下来。

 她随着彩玉走进大厅,方到厅门口,就听见擎曦的四叔贺谨陪笑道:“不是贺家不肯帮忙,宝亲王,咱们做这行的跟和尚一样,不打诳语的,否则我们随便找一块地欺骗您这就是龙,您又不知道是真是假,对不?”

 “贺家几代人在临州生活扎,临州每寸土地几乎都踏遍了,是真的没见过什么龙,不错的风水地是有的,要不要在下领宝亲王过去看看。”

 宝亲王想找龙?有没有搞错?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把自己想当皇帝的野心晾出来,他就不怕招祸?难道,他吃准贺家不敢把这件事给传出去,还是单纯籍口想找贺家人麻烦?

 “听说,龙可由人造,是不?”宝亲王凝声问。

 “那可是大工程。”贺谨犹豫道。

 “本王不怕花银子,难不成贺家还怕赚本王的钱?”宝亲王睨他一眼。

 “既然如此,还请宝亲王再多宽延些时间,让在下到处再多勘查几回。

 “我能等,也不知老太妃的身子能不能等…”这话摆明是为难人,然而他顿了顿,继而出口“总之,还请贺四爷多费心。”

 待他们的交谈告个段落,予月才与彩玉一起进屋,前脚踏进门槛,四婶婶看见她,连忙笑脸上,对她招招手,脸上尽是舒了气的松懈。

 “予月,快点过来。”四婶婶说道。

 予月看见坐在一旁的贺老太爷脸黑,他抿紧双、半句话不说,显然是气得很厉害,而贺谨脸上的笑容勉强而僵硬,若不是对方身分摆在那里,恐怕早就端茶送客。

 她在门外听见宝亲王与贺四叔的对话,这才明白李媚君的脾气是从谁身上学来的,一对父女同样强势、同样霸道、同样不觉得欺凌别人是种错误行为,这种人当王爷都已是百姓之福了,若真让他当上皇帝,能不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予月的视线对上宝亲王,以及他身后的李媚君。

 宝亲王长得不坏,方方的脸上带着几分戒严,那是皇家子弟从小培养出来的气质,但一道扭曲的伤疤从印堂横至鬓角,破坏他的整体美感,他的眼晴斜长,正带着研判意味的目光望向她。

 李竞比李媚君更严重,尚未走近,予月已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他到底害过多少人,以至于冤灵的怨气在他身上集结,久久不散?

 予月走到四夫人身边,四夫人亲亲热热地拉起她的手,同宝亲王说道:“方才同王爷所言并无虚假,她叫后予月,从小和擎曦一起读书、一起长大的,待擎曦回临州,咱们立刻要上后家提亲。”

 她声音轻柔委婉,脸上的笑容不敢放松半分,实心实意介绍、态度诚挚,就怕宝亲王一怒,降罪贺后两家。

 “贺家的意思是,我宝亲王的女儿比不上一个卖棺材人家的女儿。”他冷冷一笑,视线追逐予月的眼光,让她全身上下不舒服。

 耳闻宝亲王的话,贺老太爷更是气得口起伏不止。这叫什么?叫做仗势凌人呐!他这是欺负贺家没人了吗?

 若不是擎曦出门前一再叮泞,宝亲王虽失龙心,但此人险恶多诈,残暴不仁,要他们切记万不可与宝亲王正面冲突,凡事待他回临州后再从长计议,否则哪能强忍下这肚子气?

 予月心头一凛。什么叫做我宝亲王的女儿比不上一个买棺材人家的女儿?

 难道昨儿个一面,李媚君已经看上了擎曦,想要委身下嫁?婚事是两厢情愿的事,怎可强娶强嫁?

 才一天的功夫,宝亲王连她家里是做什么的,都已经调查出来,如果他非要蛮干到底,她和擎曦…还能顺利?

 四夫人一面安抚着公公,一面笑道:“宝亲王您这说的什么话呀,咱们贺家在地方上,以信用最为百姓们称道,若出尔反尔,后谁还会相信贺家?宝亲王这不是要断咱们的活路吗?”

 比起二夫人,四夫人是那种巧笑倩兮、八面玲珑的人物,今儿个原本也轮不到她到厅上待客,可李媚君是一个理由,宝亲王那种人不能硬着对付也是理由,这种难却又不能得罪的人物,贺家只有她能出面摆平。

 宝亲王冷冷一笑。没见过这般给脸不要脸的。

 “男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四夫人不过是个小婶婶,竟然越俎代庖了起来?”

 “宝亲王这话可就误会人了,什么越俎代庖呀,民妇岂能够擅自替侄子定下亲事?实话说了呗,擎曦和予月从小就亲近,两家父母看见也是心喜欢,于是贺后两家打他们小时候就给定下娃娃亲,不就是予月年纪小嘛,否则早就嫁进贺家大门,成了贺家妇。”

 四夫人脸上的笑容差点儿挂不住。这哪是皇亲贵族,根本是土匪头子在抢押寨夫人嘛。

 “四夫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真是不得了,你以为我们啥事都不知道就上门提亲?后姑娘的父亲可还没答应这门亲事。”李媚君话道。爹爹做事可缜密的呢,一大早就派人过去同后老板套过话,任凭贺擎曦再好,卖棺材的也没打算把女儿嫁给他,这啊,就叫青菜豆腐各有喜好。

 李媚君一言,堵得四夫人无话可应。

 长辈在,予月实在不愿意多话,尤其是在李媚君面前出头,她那动不动就甩人鞭子的习惯,着实惊人。但状况至此,再不开口,怕是老太爷就要甩桌砸杯了,顾不得其他,她淡声接话。

 “郡主不知道打哪里来的消息,若是王府派人去探听探出这等话,那么王府下人定是没把话给问清楚。”

 “什么叫做没问清楚?”李媚君怒言,鞭子指向她面前。

 予月有点害怕,但眼前情景由不得她退缩。

 “郡主可能不朋白,阿爹原是好意想要激励擎曦上进,才会撂下狠话,若擎曦没考上进士就不准他上门提亲。事实上,阿爹并非反对这门亲事,若郡主不信,可以现在就去请我爹娘过府,把话从头再问上一遍。”

 她留了个心眼,刻意把状元改成进士,并非不信任擎曦的能才,而是担心宝亲王从中上一脚,坏人好事。

 不让擎曦当状元不难,宝亲王只要与皇上通个气儿,谁第一、谁第二,不过是皇上一时高兴的事儿,皇上应该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头与宝亲王对峙,但若想阻止擎曦考上进士,那就不容易了。

 听说试卷是密封的,为防止考官作弊,考生连名字都不得留在卷子上头,几千份卷子里,他还能正确找到擎曦的卷子,让他名落孙山?

 李媚君本想说好,就去把人给叫来对质,可看着予月气定神闲的模样,又转念想,后予月敢让她父母来对质,定是有十足把握的,于是抛开此念头说:“好吧,既然贺家与后家有约在先,我便退让一步,同意贺擎曦在娶本郡主过门之后,再以平之礼你进门。”

 什么?李媚君这还对她施恩了?予月心底很不舒服。

 李媚君那个非嫁不可的强势,分明无礼突兀、寡廉鲜,可她一时竟找不到话回答,她没办法像李媚君那样撒泼,更没办法鲁、失家教地讽刹:抢男人抢到这等程度,郡主还真是教人大开眼界!

 四夫人闻言至此,再也忍不住脾气。就不信贺家不娶,李媚君还能硬嫁进门,皇上嫁公主还得驸马爷同意呢。她当自己是太后娘娘啊,连皇上都得听她的话?

 “郡主这话可说差啦,婚事总要你情我愿的,怎能强迫娶嫁?”

 “你情我愿?要不要请皇帝伯伯下道赐婚圣旨,让你们知道这婚事,究竟是贺府说了算,还是咱们王府说了算!”她往桌上重重一拍,怒视四夫人,不顾长幼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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