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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柔和的天光自高处洒落,郁郁苍苍的森林深处,除了隐约的虫吗之外,没有任何的声响。

 在这里,一切显得如此宁静,时间在此处像是完全停止不动。

 过了不知多久,某种鸟禽的啼叫声突地响起,那怪异而高亢的声音,不仅划破了静谧,也将牧云儿从昏中扰醒。

 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茫然地仰望眼前的景物。

 望着清亮的光从层层叠叠的叶片间筛落,最后亲吻似地轻轻洒在自己身上,她恍恍惚惚地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

 好美呀!但…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儿呢?

 牧云儿有些虚弱地眨了眨眼,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她的脑子像是突然陷入泥浆之中,好半晌不能运转,甚至就连身子也宛如一尊无法动弹的人偶,就这么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骇人的画面恍如惊雷般劈进脑海,终于让她记起自己乘坐的轿子从山崖翻落一事!

 忆起那惊悚的情景,牧云儿的心狠狠揪紧,脸色也变得苍白,彷佛自己又重新经历一遍那可怕的遭遇。

 她…应该已经死了吧?

 眼前所见的一切,实在静谧、美丽得太不真实了,应该是人死了之后魂魄所归之处吧?

 对,没错,她肯定是已经死了。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来,再怎么强壮的人也必死无疑,她又怎么可能还侥幸活着呢?

 但是话说回来,倘若她真的死了,这浑身的疼痛又该作何解释?人死了之后怎么还会感到痛楚?

 莫非…

 “我没死?!”

 牧云儿疑惑地试着动了动身子,一阵更猛烈的疼痛立刻宛如狂风骤雨般袭向她的四肢百骸,那痛楚让她明白自己真的还活着,但…

 “这怎么可能呢?”她愕然低语。

 怀着难以置信的惊异,牧云儿更仔细地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发现附近长着许多她从没见过的巨木,树干虽然高壮参天,树枝却十分纤细,并且有着巨大而茂密的大叶子。

 目光一转,就见在她周围的地上,散落着大量巨木的断枝残叶,那些枝叶堆叠起来几乎快有半个人那么高,该是它们无辜承受了她坠落的力道,在被她撞断的同时,也大大减缓了她下坠的势子。

 但,光是这样,就足以保住她的一条小命吗?

 正感到疑惑之际,牧云儿瞥见离她最近的一截树枝上,高挂着一块破布。定睛一看,那布料瞧起来竟十分眼

 “咦…那不是…”

 那不是她身上穿着的衣裳吗?

 牧云儿低头朝自己身上张望,果然发现自己的衣袖破了一大截,白皙的手臂暴出来,上头不仅青青紫紫的,还有着好几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想来,该是她的衣裳正巧被树枝勾住,又帮她多撑住身子一会儿,最后才摔在这片长草丛上的吧!

 牧云儿的注意力接着又转移到自己所躺着的地方,发现这片长草丛不仅相当半茂柔细,就连在身下的泥地感觉起来也异常绵软。

 肯定是先前下了好几个时辰的滂沱大雨,让这儿的土质变得宛如泥沼般松软,再加上那些巨木枝叶的帮助、以及最后侥幸被树枝勾住了衣裳,才让她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大难不死。

 “我还真是命大哪…”

 牧云儿深深庆幸自己的好运,然而当她试着起身时,全身的骨头却像是快要散掉似的痛楚不已,眼泪也差点夺眶而出。

 她咬着,忍疼审视自己一身的狼狈,发现不仅左脚踝有些扭伤,身上也有多处的伤痕。

 “这也难怪。”牧云儿的红逸出一丝苦笑。

 从这么高的山崖摔下,没死已经是奇迹了,又怎么可能毫发无伤呢?事实上,她没有缺条胳膊、断条腿,就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牧云儿忍住泪水,知道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她强撑着虚弱的身子,随手捡起一树枝充当拐杖,一拐一拐地走着。

 “芷灵?芷灵?”她开口大喊。“有没有人在啊?芷灵?”

 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听见半点回音,那让牧云儿愈喊愈心慌,也愈来愈旁徨不安。

 惨了!芷灵肯定以为她已经摔死了,就算是有意找回她的“尸首”,恐怕也找不到前往这里的路。

 这么说来…她岂不是一个人被遗留在这深山里了?

 一股极度的无助感朝她袭来,牧云儿终于忍不住扔下树枝拐杖,蹲在一株大树下,掩面哭泣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她的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

 一夕之间,她失去了挚爱的家人,怀着一丝希望想去寻求神女的帮助,却又在途中发生这样的意外。

 不是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吗?可为什么一桩桩的意外接连发生在她身上,得她走投无路?

 绝望而悲痛的泪水,不断地自她的美眸涌出,然而哭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蓦地想起了挚爱的亲人、想起了传说中可以起死回生的神女。

 “不,不行,我不能这么绝望。”牧云儿努力振作起来,伸手抹去俏脸上的斑斑泪痕。

 既然从这么高的山崖上摔落都没死,肯定是老天爷为了让她能够去救她的亲人,才为她保住性命的。

 “不管怎么样,我得想法子先离开这座山林才行。”

 牧云儿重新拾起树枝拐杖,忍着浑身的疼痛,凭着直觉挑了个方向,一拐一拐地前进,就算没能自己困,希望至少也能够找到人来帮助她。

 夜渐深,月光虽然莹洁,却难以照进森林的深处。

 在一片幽幽暗暗中,偶尔传来几声古怪的啼叫,为夜晚的山林增添几许诡魅的气息。

 牧云儿害怕极了,美丽的眸子盈不安,纤细的身躯瑟瑟发抖,情绪紧绷得宛如拉的弓,随时有可能会绷断。

 长这么大,她从来就没有这么孤单无助过,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只知道自己似乎走错了方向,不但没能离开林子,没有遇见任何人,反而愈来愈往山林的深处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碰上凶禽猛兽的攻击,然而这并不足以让她放松,因为在这一路上,她除了惊见几条又又长的蛇盘绕在树上之外,还曾在一些树干上瞧见几道爪印。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留下的痕迹,也许是豹子、也许是巨熊,但无论是什么,从留在树干上深刻的抓痕来看,那一爪倘若是挥在她的脑袋上,肯定会立刻要了她的命!

 惧怕的泪水在牧云儿的眼眶中打转,而此刻的她既虚弱又疲惫,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

 “我该怎么力才好…”她无助地问着自己。

 想要在短时间内离开这座山林,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或许她该赶紧找个可以栖身之处度过这一晚。

 可问题是,究竟哪儿才安全呢?

 沙沙…沙沙…

 正当牧云儿茫然无措之际,忽然听见右方传来可疑的沙沙声响,听起来像是某种动物正在接近的声音!

 她惊骇地掩住嘴儿,制止自己发出尖叫,美眸害怕地瞪向声音的来源,却只看见一片漆黑。

 沙沙…沙沙…

 老天!那到底是什么声音?会不会是凶禽猛兽?

 万一是的话,她该怎么力?既不会武功又筋疲力尽的她,肯定只能成为尖牙利爪下的牺牲品呀!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快点找个地方躲藏起来,说不定还能够侥幸地逃过一劫。

 牧云儿试图在附近找个藏身之处,却因为太过于慌乱,不小心被自己手中的树枝拐杖给绊倒。

 她重重地摔在地面,虽然勉强忍住了痛呼,但却发出了不小的声响,而这么一摔之后,她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了。

 沙沙…沙沙沙…

 听见那古怪的声响已近得像是就在她的身后,牧云儿吓白了一张俏脸,顿时像是有人扼住她的颈子似的,顿时无法呼息。

 她惊惶地回头看,就见幽暗的月光下,一抹黑影已来到面前。那黑影十分庞大,像是一张巨网朝她面袭来。

 惨了!肯定是一头巨熊!

 “不!不要过来——”

 牧云儿终于忍不住失声惊叫,那恐惧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的宁静,惊扰了休憩中的禽鸟。

 一阵阵振翅而飞的声音骤然响起,伴随着抗议似的巨大啼叫声,更是让牧云儿吓得蜷缩成一团。

 “救…救命…”她泪眼汪汪地低语,却绝望地知道在这种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来救她。

 “这里竟然有人?!”

 一个带着惊讶的低沈嗓音蓦地响起,让原本以为自己即将成为巨熊爪下亡魂的牧云儿僵住了。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然而月光实在太过昏暗,她瞧不清楚对方的模样,只见那高大的轮廓真的很像一头巨大的野熊。

 “你…你是人?”她颤巍巍地开口。

 “我看起来不像人吗?或者该说,除了人之外,还有什么是会说话的吗?”这一回,那低沈的嗓音带着一丝揶揄,但听起来并没有恶意。

 牧云儿大大松了一口气,能在这种地方遇见人,她真是激动得一塌糊涂。

 “太好了!我本来还以为是一头大熊呢!”

 “大熊?”骆斯闻言不挑起眉梢,随即耸了耸肩,自嘲似地说道:“好吧,大熊也总比你以为见鬼了好。”

 今年二十四岁的他,住在距离此处约莫五路程的一座山上,和从小扶养他长大的师父一同生活。

 说起他的师父,那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不仅武艺高强、医术湛,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精通卜卦的算命师。

 这些年来,他从师父那里习得了一身好武艺,对医术也略有涉猎,唯独对卜卦算命毫无兴趣,幸好师父也没有勉强他非学不可。

 这一回,他受师父之托,要先到这一带的深山中寻找一种极为罕见的灵药,再将灵药送去给师父的友人。

 据说那种灵药只在夜里开花,而他必须在花开的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将它采撷下来,才不会损及药

 为此,他已经连续两晚在这座人烟罕至的山林里寻找,终于在刚才找着了师父所说的灵药,顺利地采摘下来。

 就在他打算离开时,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人,而且还是个姑娘!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还好吧?跌倒了?受伤了吗?”

 见她似乎没有力法站起,骆斯便在她的身边蹲下,藉由微弱的光线仔细地打量她的模样。

 “乖乖,你可真够狼狈的,究竟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她的发丝凌乱、衣袖破裂,瞧起来似乎伤痕累累,幸好她看上去应该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至少,刚才她那声尖叫还大声的呢!

 正当骆斯在打量她的时候,牧云儿也惴惴不安地瞅着他。

 尽管他背着月光,实在无法看清楚他的五官轮廓,可他的一双瞳眸却在黑暗中熠熠发亮,宛如黑夜中的明星,那般的灿亮夺目。

 不知为何,望着这么一双深邃幽黑的眸子,她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想要将他看个分明的冲动。

 “我叫骆斯,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出现在这里?”骆斯问道,对于在这种地方遇见这么一位姑娘实在是感到太不可思议了。

 “我…我是…”牧云儿一开口,就因为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不幸遭遇而哽咽了起来。

 “等等等等!”骆斯忙道:“要是说了会哭的话,那就别说了!”他最受不了姑娘家哭哭啼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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