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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他们,不能成为夫吗?与她结合,过着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满生活,是否永远只能是他遥不可及的梦想?

 无名俯首凝望真雅,见她颊染霞霜,犹如一朵娇羞的芙蓉花,心口一阵渴望的疼痛。

 “你还记得,自己许过我三个承诺吗?”他声嗓更哑,呼吸急促。

 “嗯。”她软软地应。

 “我现下跟你要求第三个承诺。”

 “你…想要什么?”

 “相信我。”他单手捧起她下领,近乎伤痛地锁凝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心。”

 他不求她的爱,不求她能与自己婚配,不奢望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要她的信任——

 “你愿答应吗?”

 她无语,扬眸静静地a他短短的片刻,于他而言却似经历了干年万年,永难止歇的折磨。

 “我答应你。”她终于许下诺言。

 他不敢相信,全身震颤。“你真的愿意…相信我?”

 “嗯,我愿意。”她温柔地微笑。

 而他,再也抵挡不住体内排山倒海的情,俯下,深深地、深深地亲吻她,绵排恻,全心全意。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赖。

 奔波流离,路程辛劳,却有新鲜有趣味,看的是风花雪月,体会的是温暖人情,若说哪里比不上宫里,也就桌上不见山珍海味,经常是茶淡饭;穿的不是绞罗绸缎,而是平民服饰。

 也没什么不好,虽是清苦了点,至少心里愉悦,无须处处提防、与人争权夺利。

 她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那就不当公主了吧?不当公主,也不争做女王,甘于平凡。

 不做女王了吧!天涯海角,与他相随…

 我对你太失望了!真雅。

 梦里,有道严厉的声音苛责她。

 是承佑哥。他来到她梦里了,多年未见,他清俊瘦削的脸庞那么熟悉,却又陌生。

 她好想见他,又怕见着他,别过脸,怯于相望。

 看着我!睁大眼,好好看着我!

 “承佑哥,请你别为难我…”

 对我的承诺,你忘了吗?你说自己会守护希林的江山,都是虚言妄语吗?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累了。承佑哥,我好累,好累…”

 谁不累呢?活在这世上,谁不是兢兢业业,身在一苦痛当中?

 “没错,人生是苦,但也可以带着一牲甜啊!偶尔,我也想吃点糖。”

 你不是孩子了!

 “我的确不是孩子,但我不能为自己而活吗?我也想快活度。”

 你太令我失望了!如此逃避现实,不是当年我识得的你。

 “或许,你从未真正明白过我…承佑哥,算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希林的百姓,是你的江山、你的子民。娇细想想,难道你是为了我才决意成王的吗?难道不是你对受苦受难的黎民有一份心疼与怜惜?

 你,不是为谁而成王,是为你自己!

 “是…为了我自己?”

 听见了吗?你的子民在哭泣,他们的呼号呐喊,你忍心置之不顾吗?

 “他们…在哭?”

 听见了吧!你明明听见了,艾再装不知,振作吧,是该清醒之时了!

 懊醒了吗?

 再美的梦,终归有到头的一,是该醒了,该醒了——

 真雅怅然醒转,睁着眼,茫然注视苍沉夜,过了片刻,她才惊觉屋外似是隐隐传来啜泣的声音。

 有人在哭。是谁?

 她警醒地下相,披上外衣,推窗往下望。

 外头,天尚未亮,晨曦只在东方一角,微微初透,清冷的月牙还挂在天上。

 可有一行人己鱼贯走出客栈,几名彪形大汉骑在马上前后押阵,中间是一列女子,一个接着一个,约莫数十名左右,彼此的手腕用绳索绑在一起,个个形容憔悴。

 哭声便是山那些女子当中传出来的,大部分的神情空,似是对自己的将来已无眷恋,少数几个喂喂泣,伤心自怜。

 这是怎么回事?她们要被带往哪儿去?

 真雅凝眉,脑中思索情势,当机立断,一面握拳敲墙,一面换穿衣衫,收拾行李。

 当她打点好一切之后,敞开房门,无名己于门外守候。

 “走吧!”她匆匆撂话。

 “走去哪儿?”他随在她身后。

 “你没发现吗?方才有一队人马摸黑悄悄离开客栈,我怀疑他们是人牙子,要把那些姑娘家卖去青楼馆。”

 “所以呢?你想怎样?”

 “先跟踪他们,再设法救出那些女子。若这些人牙子有个组织,那便要追查出他们的首脑,全数押送官府,审问论罪!”

 押送官府,审问论罪。

 瞧她说话的口气,仍当自己是那个在希林朝中威风凛凛的将军吧?

 无名心窝一拧,一股奇异的躁热于臆翻腾。“他们是否论罪,究竟干你何事?那些商人可是来自唐国。”

 “是唐国人?你怎知?”她讶异地瞥望他,不旋踵,立时醒悟。“你早就注意到他们了?”

 “他们是昨深夜进客栈的,约莫是为了掩人耳目,并不从前门走,走的是后门,我听到异响,觉得奇怪,便稍微打探了一下。”他解释。

 “你打探过?为何不告诉我?”她有些生气。

 他默然不语,别过头,似是躲避她的眼神。

 “你说话啊!无名,你究竟探听到些什么?那些人牙子是来自唐国的吗?他们为何千里迢迢前来此地?那些姑娘呢?她们的故乡又在何处?”

 “无名!”

 “…是希林。”

 “什么?!”

 “那些姑娘…来自希林。”

 真雅骇然,有片刻,震慑无语。那些遭到人牙子强押的姑娘来自希林,是他们国家的百姓,是她的子民,他却隐瞒着不说。

 “你怎么…怎能瞒着我这件事?”她怒斥,海卷起千堆雪。“她们可是希林人!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受苦?你应该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如何?”他嘶声反驳,望向她的墨眸浮沉着异样的光,像是阴郁,又有几分受伤。“那些姑娘都是家里欠债,被自己的亲人当成抵押品,卖给那些人牙子的!就算你手又能如何?人家有凭有据,卖身契写得清清楚楚,你想到唐国的官府与他们相

 争呢?还是你以为自己身上有足够的银两,能够——赎回那些卖身的姑娘?”

 “所以你这是要我撒手不管?”

 “你本就不该管!”

 “我要管!”

 “你不能管!”

 “为何不能?我是希林的公主,那些姑娘是我希林的子民,我有资格管!”

 “所以,始终究…还是要做回希林公主吗?”

 真雅怔住,惶然扬眸,与无名相凝。

 他的眼潭,沉蕴着过于深刻与复杂的意思,眸光清锐犀利,仿佛看透了她。

 她蓦地伏敛羽睫,躲开他的视。“总之,我不能不管。”

 不能不管。这是她的回答。

 而他明白,这话里隐喻的涵义。

 她终究还是那个心系江山百姓的公主,她的心依然有份牵挂,对于王位,对那条她久远以前便认定自己该走的路。

 丝然她口不明言,但他想,她终有一会回宫的,迟早而己。

 沙漠飞雪,果真将是他此生不可得见的奇迹吗?

 无名侧过头,蒙的眼遥望西方。

 在真雅的坚持之下,他俩骑着马,悄悄尾随于那些人牙子后头,往唐国边关的方向走。

 那里驻扎着大批戍守边关的将士,军营生活寂寥,有些不能携带家眷一同前来的小兵,长夜漫漫,需要慰藉,于是便有一群人牙子来往各国边境,买卖军,除了慰劳官兵,也能帮忙开垦电田。

 希林女子五官深邃,身材虽较为高,骨架却纤细柔美,兼之身强体健、能耐操劳,很受当地官兵的喜爱,往往能卖得高价。

 这一路往南,离西方沙漠便愈来愈远,看来那壮阔凄的雪景,他们是看不到了。

 她会有遗憾吗?

 无名收回茫茫视线,凝定于前方的真雅,两骑之间拉开十数步,很明显,她不想与他交谈。

 生气了吗?

 他也气啊!她不言语,他何尝想开口?一股闷郁横梗于臆。

 这还是他们相识以来,初次闹得这般僵持不下,如一对口角不合的年轻犬

 傍晚,那群人在野地扎营宿,他们也于附近寻了块空地,他捡拾干柴,生了一堆火,两人各自坐在火堆两边,默然不语。

 这份僵凝还要持续到何时?他赌气不问,她也淡漠,吃过干粮后,自顾自地入睡。

 好怒!

 有多久,他不曾领受过情绪如此强烈起伏的滋味了?为了一个人喜怒哀乐,半点由不得自己——这就是爱吗?

 太令人无从掌握了,他但愿自己别爱她,也不至于受这种苦。

 无名郁郁沉思,一道冷风吹过,火焰半灭,他忙加添薪柴,重新将火烧旺,见她在梦中拉拢毯,似是感觉到寒意,他一凛,迟疑半晌,终究还是悄然起身,把自己那块毯也盖在她身上。

 没了毯,他觉得有些冷,于是静下心来打坐,慢慢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焦味蓦地袭来,他修然睁眼。

 真雅亦察觉到异状,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毯,微愣,可尚不及细想,前方涌来一团浓烟,跟着有人惊慌大喊。

 “失火了!失火了!”

 怎么回事?两人匆匆起身,同时往浓烟窜升处张望,当是那群人驻扎的营帐燃了火焰,熊熊烧成一片。

 人声鼎沸,马嘶不绝,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尖叫哭泣。

 真雅顿时仓皇。“糟糕!她们被困在里头吗?快去救她们!”

 语落,她也不管无名反应,心急如焚地往火光处奔去,他阻止不及,只好也跟在后头。

 现场一片混乱,火舌从某顶营帐中窜出,回旋如龙,红光染遍半边天。

 数名彪形大汉在一旁围观,似是放弃抢救。

 “为何不灭火?提水来啊!”真雅气恼地下令。

 大汉们不解地望她。“姑娘,你打哪儿来的?这里荒郊野外,哪儿来的水?也只有我们随身喝的,还不够扑灭一堆柴火昵,何况是这种熊熊大火。”

 “可里头有人啊!你们怎能站在这儿一动也不动?快进去救人啊!”

 “放心吧,里头只有几个姑娘,她们原本就是卖身做女奴的,如今死在这儿,也不算凄凉,这就是命——”

 “说这什么话!”一记清脆的耳光截断大汉凉薄的言语。

 出手的人是真雅。她实在太气了,一时愤慨,把持不住理智,这怒了这群人牙子,几个人团团围过来。

 “姑娘,瞧你细皮的,也是个上等货,既然这把火烧了我们几个货品,拿女尔来抵偿似乎也不赖。”

 “放肆!”

 “哟,说话还呛的嘛!被辛辣来劲,我瞧肯定能卖到好价钱——”

 刀影疾掠,鲜血飞溅。

 众人惊呆了,眼见方才还垂涎说话的同伴瞬间便趴倒在地,当场气绝身亡。

 “谁敢动她一,便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无名冽声撂话,横刀护于真雅身前,姿态孤傲冷漠,如荒野一匹狼。

 没人敢说话,甚至连动都不敢动,呼吸也识相地收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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