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长辞
程肃弯起了眉角,双目盈盈地注视着我。
随后,他终于撤去了双手的支撑,令自己完完全全地覆盖在我的身上。
先是眉眼、鼻尖、嘴
,后是耳垂、脖颈、锁骨…他细致的吻每滑过一处,我的心跳仿佛就加快一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
绵不断的吻里,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玉望。
后来,我才意识到,那是因为一切已被绝望盖过。
享受着他温柔的轻吻,我的心中不由五味杂陈。
我又何尝忍心,用这一夜良宵去提醒他,我与他相依相守的时光已所剩无几。
可是,我更不想留下遗憾。
所以,我才选择放纵一回。
是夜,在微亮着灯的卧房里,两人坦诚相待——我情不自
地闹了个大红脸,被他笑问还要不要继续。
我别过脸去,支吾着开口反驳,说他自个儿不也脸红了。
话音落下,他轻笑着俯下身来,与我肌肤相亲。温热的鼻息颇有节律地拍打着我的耳朵,我听到了一句本以为不会从他口中道出的话语。
“因为我爱你。”
我闻言一愣,蓦地转过脑袋,侧脸触上了他的发丛。
而此时,他已经开始了又一轮的亲吻攻势。
身为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子,我不久就在他柔情似水的动作中
失了方向。
唔…是谁刚才说自己没经验来着…他是忽悠我呢还是天赋异禀?
我
迷糊糊地想着,身体随之战栗,又为之沉沦。
可惜不知过了多久,我居然不争气地睡了过去。
待到一觉醒来,我只看到程肃正呼吸平缓地躺在我的身旁,一条手臂还搂着我的细
。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察觉到自己正衣不蔽体,回想起昨夜的一室
旎,我的整张脸立马就烫得不成样子。
嗯?不过…下身好像没有初夜所致的疼痛感?整个人也没觉得有任何异样?
我心里犯着嘀咕,想起身找找传说中的落红,但碍于两人正面对面地躺在一块儿,肢体亲密接触着,我生怕这一动会惊动了程肃——吵醒了他不说,我怕是又要羞得恨不得找条地
钻进去了。
还是等他睡醒了再说吧。
作出上述决定之后,我那颗怦怦直跳的心也渐渐安分下来。
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的睡颜,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披散的长发。
乌黑柔顺,摸着好舒服。
忽然,我心血来
,小心翼翼地捋来一小束青丝,将它们同我自己的头发
绕在一起。
然后,我傻乎乎地瞅着那分不清谁是谁的发丝,心满意足地笑了。
傻笑了一小会儿,我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容颜,却意外地目睹了他噙着笑意注目于我的景象。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惊愕之下,我磕磕巴巴地发问。
“在你把玩我头发的时候。”他笑容不改,好整以暇地回答。
“你装睡!”我
口而出。
“…”他但笑不语。
“哼…”我气呼呼地想要起身,可上半身刚探出个头,我就慌忙缩了回去。
我猛然想起,程肃还在看着,而我,实在不好意思一丝不挂地在他眼前穿衣。
于是,我用棉被包裹住身体,故作气愤地瞪着他。
他似乎微微涨红了脸,垂下眼帘躲闪着我的视线。
一时间,两人无言相对。
“呃…”我有些受不住这暧昧又尴尬的气氛,寻思着能说点儿什么来改变现状“你…你要不要沐浴?”
等一下…这个好像应该是他问我的问题?
我以为数不多的经验知识问自己。
他听罢,抬起眼皮凝眸于我,看上去似有一瞬的愣怔。
“我…我没做下去。”良久,他眨巴着眼睛嗫嚅道。
“…”我愣愣地注视着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睡着了,我们…没有行周公之礼。”他只得定定地与我对视,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
“啊!?”我这才如梦初醒,即刻窘得无言以对。
他有点儿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我理了理前额的碎发,看起来并不怎么介意。
这回,我是真的想挖个地
躲一躲了,但我不可能真这么干,只能瞅准了他的
膛,把脑袋埋了进去。
“你如果想的话…”片刻后,我鼓足了勇气,瓮声瓮气地开了口“可以现在补回来…”
话音未落,我听到了一颗心突突直跳的声响。
“你啊…”仿佛过了许久,他才用宠溺的语气给出了回应“不要一次又一次地考验我的自制力好不好?”
我闻声蓦地离了他的
口,睁大了眼注目于他:“我愿意的。”
他扬
莞尔一笑,伸出手臂将我揽到了自己的跟前:“我知道。”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随后用下巴轻轻抵着我的头顶,令我埋首于他的脖颈。
我顺从地依偎着,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抚在他的前
。
我摸到了一块坑坑洼洼的突起。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貌似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手抓住了我的手掌。
“让我看看。”我往后挪了挪,以正视他的脸庞。
他默默地松开了手,令我得以将被褥拉下一段距离。
视野里,是正处于生长发育阶段的少年身形。我迅速锁定了他
口离得很近的两道伤疤,眉头不由自主地锁起。
一道,是他六年前为回家而自尽所留;另一道,是他去年夏天替我挡下一箭所致。
“很痛吧?”我心疼地抚上那一新一旧两道狰狞的疤痕,沉声明知故问。
“不疼。”他任由我来回抚摸着,柔声说道。
“你就会哄我…”
“呵…”我难过地抿了抿
,冷不防欺身贴上他的
膛。
感的部位亲密接触,令他不由得身子一僵。
过了有一会儿,他才慢慢放松下来,回手抱住我的
身。
后来,我们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做。
因此,我特意为他准备的礼物,最终没能真正地送出手。
并且,从这一天起,我们谁也没再提及此事。
实际上,即使我们有这个心,也没那份力了。
因为,老天像是恪守着“有借有还”的原则,在透支给我一夜的精神以后,就加倍地
向我讨回。
病来如山倒。
时至三月上旬,阳光明媚,
花灿烂,我却已经被体内的奇毒折磨得几乎下不了地。
头晕目眩、昏睡不起、口吐鲜血…这些业已成为每
例行之事,五感的时好时坏,更是让我和我身边的人个个心中郁结。
也许这样的日子,真的该到头了。
三月十三这一天,我单独找来了暄帝,将一封事先准备好的信件
托与他。
我告诉暄帝,倘若将来无争来寻,就把这信交给他,希望他能看在此乃我之遗愿的份上,不要做出任何让我在天之灵难以安息的举动。
暄帝颤抖着接过信封,忽然抱着我哽咽起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唯有笨拙地拍打着他的背脊,悄悄地仰起脑袋,硬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三月十四,
云密布。
三月十五,月食未至。
三月十六,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好。
我甚至在暄帝代为临朝时,跑去朔
殿看了文武百官一眼,然后又径直去见了卫晞、子昱他们母子俩。
子昱看到我气
尚佳又主动来见,自然是喜出望外,难得拉着我主动攀谈起来。卫晞则一直在一旁默默无言地看着我们,似乎几次
言又止。
如同往常一般聊了一会儿,我起身向他们道了别,接着去探望了已然学会爬行的子衿。
令我倍感惊喜的是,这孩子竟在我临走前叫了我一声“姨姨”
尽管他口齿不清,但这一声呼喊已足够让我潸然泪下。
我最后抱了抱他,使劲亲了亲他的小脸,在看到他懵懂可爱的笑容后,忍着泪离开了他的视线。
我想,我已经没有什么需要
代的了。
这仅存的时光,我只愿能与我最爱的人共同度过。
是夜,清风徐徐,明月高挂,偶有彩云飘过,一派祥和。
我专门命人搬了张长榻,将之摆放在寝宫内某个视野开阔的院子里,又在上头铺上了厚实的软垫,好让我和程肃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
没过多久,院落里就只剩下我二人相依相偎,共同抬头遥望那一轮圆月。
“三年了。”我倚靠在程肃温暖的怀中,眨着眼忽然道。
“什么?”他微微
低了下颌,声音自我的上方传来。
“我来到这个世界,有三年了。”我不紧不慢地解释着,并没有移开安放于天际的目光——尽管我已有些看不真切“一千多个
夜夜,却让我感觉…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
他没有接话,只是收紧了环绕在我肩头的手臂。
“这阵子,我总会回想起以前的日子。初来乍到时那惊心动魄的一晚,同卿寻北上时与你相识,在北梁宫中一边求生存一边谋复国,到东漓皇宫跟黎晔斗智斗勇,回到北梁步步为营,最后来到南浮继承皇位,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和事…当真是惊心动魄的三年啊…”他静静地倾听着,另一只手不住地摩挲着我的手心和手背。
“说实话,我很怀念大家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岁月…能够认识你们,我真的已经心满意足。”
他轻轻
我手掌的速度加快了,像是在竭力掩饰内心的不安。
“程肃。”
“嗯…”“有句话,我一直没当面说给你听。”
“是什么?”
“…”我抬起头来,目光锁定在他的一双明眸之中,倏尔扬
嫣然一笑“我也爱你。”
他闻言蓦地抱紧了我,情不自
地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双
。
熟悉的感觉自
瓣蔓延至全身,令人依依不舍而又痛彻心扉。
不久,他突然离了我的
,却用更大的力道圈住了我的身子。
“云玦…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他在身后紧紧地拥着我,下颌死死地蹭着我的头顶,那喃喃的低语萦绕在我的耳畔,叫我登时心头一窒。
他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用这样无助而又惶恐的口吻。
这让我心酸又心痛的语气,终于
得我
下了两行清泪。
“说这话…可不像你。”
“我只要你好好地留在我身边…要我说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
“傻瓜…越来越不像你了。”
我
着泪,哭着笑。
“程肃…对不起…”
他不说话,只顾用下颚抵着我的发丛。
“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然后回到我们原来的世界,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连带着我的那一份…活下去。”
他依旧一语不发,可我已清楚地感觉到,有温热的
体滴落在我的头上。
“你哭了?”
“唔…”“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感受到
体正源源不断地触上我的头皮,我按捺不住想要起身回眸一探的玉望。
“不要看!”孰料察觉到我意图的他忽然急急出言制止,双臂更是毫不迟疑地压制住我的上身“不要看…”
我将
支起的身子僵在半路上,终究还是遂了他的愿,缓缓地靠回他的
前。
他是如此痛苦,叫我如此揪心。
老天爷,你真的对我们很残忍。
让我和他相知相爱,却又将我从他的生命中夺走。
我仰望着夜空中的那团亮
,眼前晦暗不明、越发模糊。
“程肃…今晚的月亮好美。”
我无力地握着他的手,令十指相扣,与此同时,我却清楚地觉察到,自己的意识正被无情地
离。
“真的…很美…”
我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扬起双
向后靠了一靠,只为贪婪地汲取那即将远去的温暖。
可惜弹指之间,我便敌不过强大的困意,身不由己地闭上了眼。
前尘纷扰,今生来断。
夜尽灯灭,意绪阑珊。
浮沉若梦,恩怨兜转。
梁倚成说,执手难还。
那一瞬间,我的眼前依稀出现了一道银白色的光芒。
…
曦元二年,暮
十六,天有异象,圆月消无。寰帝毒发,深夜驾崩。程相大悲,呕血不止,随帝西去。
次月,暄帝复位,重掌朝政,改年号——惜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