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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分道扬镳
 紫袍老者听了白元秋的话,眼中迸出怒火,喝道:“你莫非以为装疯卖傻,老夫便会对你手下留情?今你若不肯说出梅二的去向,便休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小孩眨着大眼睛,道:“这位姐姐,只要你愿意说出来,我们一定不为难你好不好?”

 “好”字尚未说完,空中冷光迅闪,三支巧的袖箭自小孩袖中飞出,迅捷且狠辣的直取白元秋面门与咽喉。

 白元秋目光微微沉凝——若只是偶然误会,此子何必下这等毒手?

 边上紫袍老者倒是一派的习以为常,似乎并不觉得小孩子杀人有什么不对,看见这女子只静静站在那里,没有逃避或反抗的迹象,脸上不由泛起恶意的笑容。

 白元秋的确没动,只是在袖箭将要及身之刻,双轻启,呼吸涌动——

 月令七十二,吐气成楼。

 三支袖箭仿佛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箭头折断,跌落在地。白元秋尚未如何,这小孩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咬牙拔出上短剑,闪电般朝白元秋刺去。

 “你,你赔我袖箭!”

 他年纪虽小,武功却凝练狠辣,与他年纪全然不符,电光火石间,剑尖已经刺到了对手衣衫之上。

 小孩先是一喜,随后却又一惊。

 他的的确确攻击到了敌人,然而剑身仿佛撞入粘稠绵和的泥泞之中,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如螺旋般绕在双剑之上。

 分毫动弹不得。

 在旁人看来,这小孩的武器已经抵在女子的身上,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住。豆大的汗珠动他的额头上滚落,小孩发现,自己的短剑非但不能再向前一寸,连收回亦是不可,更可怕的是,他的手腕也似和剑柄胶着在了一起。

 白元秋眉头微蹙。

 “勿要胡闹。”

 说完这句话,黏住双剑的力量登时消失,小孩收招不及,竟向后倒摔了一跤,栽倒在地上。

 “你,你竟然敢欺负我,你可知道小爷是什么人?”

 白元秋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小孩顿住,这一瞬间,他仿佛感到有冰水自身侧过。

 冷意人,寒生发。

 白元秋轻笑,机灵且识趣的小朋友,暂且饶你一次吧。

 小孩往后缩了缩身子,放低声音叫嚷了两句,尽管虚张声势,却不敢再拦女子的道路,任由对方越走越远。

 街道上,许多行人来来往往,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方才路边发生的小争执似乎并未给他们带来多少不安,普通百姓的生活仍旧按照固有的节奏继续着。

 白元秋步履从容依旧,但仔细看她,却发现这姑娘双目放空,明显已经神游物外。

 她仍在思考方才手时的感受。

 天衣教千年传承,武功典籍浩如烟海,若当真要一本一本看过去,只怕白元秋至今也没时间习武,就连典座亦不过翻阅过其中十之二三罢了。

 涯岸楼中藏书万卷,其四壁悬画,以节气为题者共七十二卷,其中立冬者分为《万物终藏》,《厚载凝寒》,《吐气成楼》三卷。

 白元秋方才心中莫名一动,脑海中疾速闪过这幅画卷,自然而然便将招式用出来了。这本不在她意料之中,今之前,她甚至未想过画中还藏有武学。

 她回到马车中,把东西放下,众人还未和她说上话,便见蓝衣女子盘膝闭目,径直入定去了。

 车厢中顿时安静下来,入定之人最忌惊扰,虽然不知道白元秋是否也有这种估计,众人还是体贴的不再言语,连李寻也放下了刚买回来的酒水。

 摄心离境,白元秋五感所及皆为虚空,恍惚杳渺间沉入了一种亦动亦静,无知无己的境界。

 坐忘无我,太虚凝清,这种感觉来的突然,结束的也毫无征兆。

 泉中玉诤然之声于她心底鸣响,同一时刻,白元秋陡然睁开双目,纵身而起,左臂顺手揽住徐小彦。伴随着轰然巨响,四条人影暴力突破马车,分三个方向飘然落下。

 密集的箭雨自四人足底穿过,如同飞舞的空中的蝗群,偶有一二矢及身,便被随手拨开。

 李寻捉住几枚羽箭,反手飞回,每一箭至总有一弓手负伤倒地,不能再战。

 他有些庆幸,还好一路上充作马夫的铁传甲已被他打发去买酒水,不在此地。

 以老友的本事,只要不陷入埋伏,自保想必不成问题。

 夜幕之下,华灯之上,整条街道除了箭矢声外安静异常,一老一幼被黑衣护卫拥簇着,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

 夜风带起衣袂,白元秋将徐小彦轻轻往上一抛,后者借力翻跃到弓手后方,长剑出鞘,破箭式在箭雨中杀出一条通路。对方关节要害部位在眼中俱化作呼啸而来的暗器,徐小彦长剑颤动,在半空中盛开银色的剑花。

 黑衣弓手惨叫连连,箭弩长弓落了地,红色的血珠溅在衣服上,瞬间融为一

 白元秋立足檐上,微讶道:“竟是你们?”

 一个红袍绒边,苹果脸的小男孩被人群拥簇着,身边站着位紫衣老者,正是白天在街道上遇见的两人。老者正说话,面忽来一道薄雾般轻柔的刀光。

 有些冷,有些,有些怅然,还有些多情。

 老者为这瞬间的风情晃了下神,随即感到一阵蚀骨的寒气已然及身,正躲开时,却到底还是晚了一刻。

 疼痛自肋下传来,青妆带起血光,温热的体飞溅出来。

 妖的红,冷然的青。

 顾惜朝一招得手,再不恋战,身飞回,他修长的手指扣着轻薄的刀身,如画的眉眼略带可惜的神色。

 没能刺中要害,啧。

 老者捂着伤口,神色大怒,愤然一拳击出,身边的小孩却突然尖叫。

 “秦伯伯,不要过去——!”

 这句话没能说完。

 老者击出的拳头,本带千钧之力,浑如铁胆破风,令人不敢触其锋芒。然而这含力量的一拳,却骤然停在一个柔软的掌心之中。

 在场之人众多,除了李寻外,无人知道这蓝衣少女是何时从檐上跃下,又是何时出现在这里。

 白元秋轻柔一笑,温和道:“既然你定要寻死,我当初又何须放你一马。”

 真气透体而入,一连串筋骨碎裂之声自老者右臂上传来,他的衣袖被内力震的粉碎,皮肤上扶起道道青筋,狰狞扭曲绕成一团。

 老者口中发出不似人类的哀嚎,诡异的内力顺着他手臂经脉向躯干侵袭,每倾入一分经脉便溃散一分。他左手忽然拔出一柄匕首,毫不犹豫冲自己右臂砍落下去。

 当断则断,他能混到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有些能耐的。

 白元秋随手丢掉那半截被主人遗弃的手臂,一笑而过。

 “也罢。”

 此刻,场中尚能站立之人,除开白元秋一方外,便只剩那红衣小孩。

 这孩子似被场鲜血吓得呆了,几点血花沾在他娇的脸上,更显得柔弱可怜。

 眼看白元秋一步步朝他近,李寻面上已经出不忍的神色,轻叹道:“白姑娘,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断臂老者动挣扎的动作顿住了,他似是听到李寻说话时,方才反应意识到场上还有这么一个角色。

 “李寻!”他骇然道“竟然是你,你竟然回来了!”

 这老者乃是“铁胆震八方”秦孝仪,李寻行走江湖多年,此地又是他故乡,彼此倒也相识。

 白元秋笑道:“哦,倒不料秦老爷子竟和李兄是旧识,难不成是李兄的好朋友?”

 李寻摇头道:“岂敢岂敢,李某委实高攀不上。”

 秦孝仪惨白的脸上显出羞恼的红色,旋即被他掩盖下去,眼中出浓烈的恶毒之情。

 白元秋笑了一声,转头瞧着身边的小孩子。

 红衣孩子扁着嘴巴,畏畏缩缩,楚楚可怜的看着白元秋,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

 “姐姐,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你饶我这一次可好?”

 说着,他便跪倒在地上,弯朝白元秋磕头,他脑袋还未碰到地面,三点乌光便从背后急而出!

 “姑娘小心!”

 在众人提醒声中,白元秋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神色,身子平移半尺,云袖微颤,乌光尽数没入掌中。

 “可真是个好孩子啊。”

 白元秋微微笑着,一指点在红衣孩子的眉心,寒的内力顺着印堂入体内,对方虽不疼痛,却感到自身气力丝丝从周身道中逸出,四肢全无力气,连站立的姿势也无法维持,身不由己的倒在地上。

 他想张嘴大哭,可发出的声音却比小猫的叫声大不了多少,又软弱,又无力。

 秦孝仪睁大眼睛,嘶叫道:“李寻,你还不让她住手,你可知这孩子是什么人?”

 徐小彦暗叫一声糟糕,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叫龙小云,是你结义大哥的独生爱子,兴云庄的少庄主!”

 李寻霎时如遭雷击,脸上的血一点点褪去,他握刀的双手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仿佛魂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取,只留下一具行尸走的空壳。

 在原著中,龙小云大约也是在此刻被人废去了武功,他脾气骄横,仗着武功家世肆意妄为,终于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李寻初见他时,彼此尚不知身份,便蒙龙小云数下杀手,只得将此子武功废去。

 此时此刻,李寻心中绞痛,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虽然知道白元秋并未做错,但龙小云乃是他结义兄弟和昔日爱侣的孩儿,无论对方做了什么,自己都不能令他受到这种伤害。

 情义从来两难全,他不能责怪白元秋,也没有立场教训龙小云,便只剩自苦而已。

 李寻捂嘴,地上溅落了数滴殷红的血迹。

 白元秋目光从李寻身上扫过,柔声道:“人在下已经废了,兴云庄若有什么赐教,我白元秋恭候便是,此事与李郎君有什么相干?”

 然而不管谁的话,都无法再吹进李寻的心里,他的身影木然且佝偻,过了很久很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喑哑。

 “龙四爷在哪里?我随你们去见他。”

 听了这句换,秦孝仪才暗暗松了口气,晓得自己到底逃出一条命来。

 李寻等铁传甲回来后,便和白元秋三人分道扬镳,带着秦孝仪和龙小云两人离开。

 徐小彦本想跟上去,却被对方严厉喝止。

 顾惜朝淡淡道:“既然李探花自有主张,小彦勿要多事。”

 看着四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徐小彦为难道:“‘梅花盗’情节主要发生在兴云庄,不管如何,我们还是要过去的。”

 “自己去便是,又何苦跟着他们。”

 白元秋柔声道:“兴云庄难不成还有本事将你我拦在外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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