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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五节 参赞迎宾
 过了一会儿,方才有人徐徐进来。

 来的,是内阁大学士苏芳。

 苏芳长着一张很普通的方正脸,平时沉默寡言,从外貌来说,普通得在人群中,只一眼便可略过,而事实上,在内阁之中,许多人都将他当做是透明人,他过份的谨慎,甚至被人暗地里称之为纸糊学士。

 不过他历来不苟言笑,陈凯之跟他的接触并不多,所以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

 见这苏芳稳步进来,陈凯之倒没有怠慢,连忙起身朝他行礼。

 “见过苏公。”

 苏芳看了一眼陈凯之,只微微点头,出谦和的样子,却略显关心地问道:“吃过了饭吗?”

 “啊…”陈凯之有些意外,这话题的开头,实在有些无语啊,这个时间点,自然是没吃的,因此他便朝苏芳摇头:“还未吃过。”

 苏芳叹了口气,显出几分忧心地道:“年轻时,万万不可因为自己血气方刚而缺了睡眠,空了肚子,等到老时,病来如山倒,那时候便后悔不及了,你是从飞鱼峰来的吧?”

 陈凯之颔首:“正是。”

 苏芳已经缓缓坐下,端起桌上已经备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才慢悠悠的道。

 “自飞鱼峰到宫中,有个五马街,那儿有个糕点铺子,别的都是一般,唯独那桂花糕,却是一绝,若是就着他们的茶水吃下去,却还是差了那么一些,需往前行三十步,有个叫刘记的茶水摊,那儿的茶水,也是数十年的老字号,他们泡茶的水,乃是城外龙虎涧里取的,虽是小茶摊,可用的茶,却还算上佳,最重要的是,若是这桂花糕,就着这刘记的茶吃下,虽不算是人间美味,却也算是难得的佳品了,你回去时,去尝一尝鲜吧,包你满意。”

 呃…陈凯之感觉自己有些摸不透这位苏阁老啊。

 打开头就头头是道的说吃的,难道今召他来此,就是专门谈吃的?

 又或是,苏阁老和那卖茶还有卖糕的是亲戚?

 陈凯之汗颜。

 可苏芳一看陈凯之的神态,似乎看破了陈凯之的心思,便又笑道:“想来这两样东西,你都不知吧?”

 陈凯之很干脆的摇头道:“不知。”

 陈凯之有些不明白了,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难道真跟今找他来此有关系不成?

 苏芳看了陈凯之一眼,继续抿了一口茶,才一脸谦和地说道:“不知也情有可原,你毕竟不是洛人,来了洛,不是在庙堂,便是在学宫,哪里晓得市井百态呢。现在哪,莫说是宗室,便是京里最下等的官,对这市井百态,也所知不多,不接地气啊。”

 苏芳感叹着,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其实,老夫就很看不起这样,当然,老夫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老夫只是怕这朝中百官都成了无浮萍。好了,这些话,想来你也听厌了,今儿清早,下头上来了几份奏疏,是有意让你来参赞礼部宾之事,你是宗室,理当为朝廷分忧…”

 他一面说,一面拿手指头磕着案牍,似笑非笑的样子,显然,他很清楚陈凯之了解是什么意思。

 眼下参赞礼部,还负责去宾,这简直就是坑得不能再坑的事了,这事儿摊到他的头上来,陈凯之知道,这一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陈凯之抿着,良久没有说话,即便心里有些不,可是苏芳只是代自己本职工作,自己完全没法反驳啊。

 他在心里想了一番,最后还是只得颔首道:“下官明白,眼下宾之事艰难,朝廷有很大的顾虑,此事是因我而起,他们想要推诿到我的身上,我自不能回避。”

 “这样就好。”苏芳倒是觉得意外,没想到陈凯之竟没有半点推诿的意思,便一脸赞赏地朝陈凯之点头道:“难得你如此,老夫也就轻松了,这样吧,老夫写一个条子送去礼部,到时自有人向你通报礼部宾司的事,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去吃了早饭,不可饿了肚子,人是铁,饭是钢,可不能少了,下次,老夫可是要问的。”

 陈凯之无语,却道:“是。”

 这才告辞出去。

 他对这位苏公的印象,确实很模糊,难怪大家叫他纸糊阁老,除了几句正事,其他的,竟都是一些废话。

 陈凯之摇头苦笑,内阁里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可他不的,又有了疑问,这位苏阁老,既然如此滥竽充数,那么为何就能成为阁老呢?

 要知道,这阁老,并非只是宫中一道旨意就可以的,而是需要百官的推选。

 某种程度来说,每一个内阁大学士的背后,往往都是庙堂诸公们,无数烈斗争之后妥协出来的产物。

 除了资历,你还不能得罪人,而且往往,背后拥有一群为你奔走的基本盘。

 苏阁老,每研究着吃茶,吃糕,也能上位?

 自然,陈凯之绝不相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七八糟的想着,转而又想到了所谓的参赞宾的事…

 这等于是,陈凯之就有了直接和各国使节涉的权利,当然,有了权利,就有了义务,若是各国和睦,这自然是你的功劳,可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就难辞其咎了。

 显然,这应该是赵王的意思。

 赵王现在羽甚多,他只要一个暗示下去,不知多少人为他摇旗呐喊呢,即便是内阁,怕也阻拦不住吧。

 陈凯之怀着复杂的心情出了宫,在半路上,陡然想起了苏芳所说的那个茶摊还有那糕点房。

 既然苏公都已说了,而且,还言明将来要检查,自己还非去不可。

 陈凯之这般一想,反正自己肚子饿了,索就去走一遭吧。

 于是骑着马,带着几个在宫外等候的护卫,匆匆到了五马街。

 此时已是上三竿,这里又靠着东市,所以人如织,街上热闹非常,各的小贩、货郎,还有游人接踵。

 像今这般放下心来闲逛,陈凯之突的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自己虽能在飞鱼峰上自给自足,可正如那苏阁老所言,有些不接地气了。

 陈凯之骑在马上,勒着马儿缓步而走,一双眼眸往四周看去。

 人来人往,人不息,这洛城真是热闹呀。

 目光投向人群,他们个个闲庭漫步似的走着。

 陈凯之不由想,漫步在热闹的街道,感受百姓的生活,这貌似还蛮惬意的。

 陈凯之抿嘴一笑,便索下马而行。

 正在此时,正好听到远处传来了吆喝声。

 “盐、盐,自金陵来的盐…最后一些存货了。”

 远处,更有不少的丝铺,却纷纷打出了招牌,或者是挂着旗蟠,上头多是金陵布的告示,这金陵布价格实惠,开始迅速的占领市场。

 陈凯之方才知道,当初自己代荀家的事,竟引起了这么大的风

 想想看,盐商们需要进盐,而这盐,只有从陈凯之和荀家的盐坊里买到,盐和盐的口感,可谓是天差地别,在这种情况之下,许多盐商想要生存,就非要盐不可。

 而荀家采取的配货战略,盐商们虽有些不甘不愿,可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想进十斤盐,就得另购一匹布,这是规矩,盐是进来了,肯定是不愁卖的,有利可图,可布就不一样啊。

 江南那儿,有不少的制布的作坊,竞争烈,可盐商们总不能将布丢在家里,不得已之下,只好利用一切渠道来买布。

 金陵那儿竞争烈,就想办法将布卖到洛,或去关中和关东;价格太高,无法竞争,那就降价兜售,别人三两银子卖一匹布,自己就二两,无非就是价格战。

 反正他们从盐那儿早就赚了,这些布,只要能收回成本,甚至比成本更低,都可以接受,反正能换多少钱就多少钱。

 于是,现在市面上,无数的铺子,都爱进陈凯之和荀家的布,从盐商那儿进货,价格低廉啊,而且质地其实并不差,自己就算价格低一些卖,也有利可图,反观现在松江布和南楚、蜀国的织锦以及金陵的其他布匹,他们不爱进了。

 据说,这导致了金陵和松江不少布坊的倒闭,根本无法和这倾销的布竞争。

 陈凯之看着,不莞尔一笑,叫人去打听,才寻到了那糕房。

 这里其实也只是一个茶摊,一看就是老店,可这摊子上,却早已是人为患了,摊子上悬了蟠旗,上书:“八方客,邀四海宾”八字。

 上头竟还有题字,只是这题字,却令陈凯之诧异,竟是当朝礼部尚书曾成文所提的。

 陈凯之好不容易等了个位置落座,让几个护卫一起坐下,又让人去三十步外的茶摊买茶。

 点了桂花糕,便欣赏起这里的人来。

 店伙很快上来了糕点,陈凯之正要吃,这时,却听到有人叫骂:“瞎了眼睛吗?明明我先来的…”

 这人一骂,那店伙忙拭了手,笑嘻嘻的道:“梁公子,这…这…其实是他们先来的,小人这就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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